陳凱之面帶微笑,若是平時,大不了一句,謹(jǐn)遵受教,可今日陳凱之卻有點惱火,這時也有些忍不了眼前這個自以為是之人了,便道:“既如此,就請先生拿文來給學(xué)生一觀。rg”
李子先生來只是隨口一,這叫逼格,誰料這家伙居然真要看文章,這就令李子先生心里不悅了,不過他卻只慵懶的笑笑:“等到祭祀之日,你自然就可以受教了,不必急于一時。”
他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陳凱之一眼:“年輕人不可沾沾自喜啊。”
去你的,有病啊,沾沾自喜的,明明是你好嗎?
陳凱之心里痛罵,不過論起偽善,這人還不是陳凱之的對手,陳凱之只朝他作揖道:“學(xué)生不敢。”
“不敢就好。”李子先生略顯得意,隨即闊步要出大成殿。
他快到門檻的時候,待要抬腿。
突的,陳凱之高聲道:“先生,且留意腳下。”
來李子先生怎么不知道前頭就是門檻,不過他身為欽使,卻是不能低頭走路的,只是心里有數(shù)罷了,大抵差不多的時候,就邁腿過檻,可誰料陳凱之突然情急的這么一嚷嚷,令他以為自己腳下生了誤判,腳邁起來,慌亂之中,想踩踏下去,誰料這一腳,便直接踩中了門檻,身子頓時失去協(xié)調(diào),哎喲一聲,整個人便摔倒下去,直接吃了個嘴啃泥。
楊業(yè)諸人,看得目瞪口呆啊。
他們還未反應(yīng)過來,卻見陳凱之已嗖的一下殷勤的沖上前去了,一把將李子先生攙起,道:“先生,我早了要心,竟還是遲了一步。”
李子先生狼狽起身,簇新的朝服滿是灰塵,下巴也摔出了血來,他疼得面目扭曲起來,氣咻咻的道:“你若是不怪叫,吾何以會摔倒?”
陳凱之面對他興師問罪的樣子,卻是從容正色道:“先生如何能這般冤枉學(xué)生?學(xué)生明明提醒先生,怎的反而錯了。”
“你……”李子先生怒氣沖沖得直瞪著他。
可是大家都看在眼里呢,分明是陳凱之提醒李子先生,而這李子先生卻還是作死,現(xiàn)在反過來責(zé)怪陳凱之,無道理。
陳凱之抿嘴一笑道:“既然先生非要撒氣,要怪學(xué)生,學(xué)生一應(yīng)承受就是了,學(xué)生人微言輕,始終胳膊拗不過大腿,學(xué)生知罪就是。”
這話里的意思就是,李子先生這是以勢壓人了。
若是別人,李子先生還可以壓一壓,可陳凱之終究是入了人榜和地榜的,他狼狽不堪,自覺得斯文喪盡,臉上頓感無光,便狠狠一甩袖子,冷哼一聲,旋身而去。
陳凱之見這離別時,李子先生的眸子分明帶著出奇的憤怒,可是陳凱之不在乎。
反正他也不喜歡自己,從見面開始便想著打壓自己,這樣的人,就算自己恭敬對待,他也依舊會尋自己麻煩。
反正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得罪便得罪吧。
楊業(yè)送了李子先生,去而復(fù)返,頓時愁眉苦臉,心事重重,又將陳凱之叫來:“這李子先生,對你為何有這樣深的成見?”
陳凱之作揖,搖頭道:“學(xué)生不知。”
“哎。”楊業(yè)嘆口氣:“想來是因為你風(fēng)頭太勁了吧,他心里多半有些不服氣,你往后還是心一些吧。”
陳凱之忍不住道:“為何此人這般希望自己的文章來主祭?”
楊業(yè)便哂然一笑,似乎對于這位李子先生,也是頗為反感。
楊業(yè)就是這樣的人,他可能會為權(quán)勢而折腰,會瞻前顧后,可心卻還不錯。
此時,他道:“各國主祭的文章,都需送去曲阜,這對于許多人來,是一次嶄露頭角的機會,想來他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吧。”
陳凱之呵呵一笑,露出不屑的樣子。
楊業(yè)卻是板起了臉,道:“你心里肯定是鄙夷他,可是這等人,最是會搬弄是非的。這等人,雖是人,可君子不立危墻,何必因為自己言行不慎,而遭這樣的人記恨?往后當(dāng)著別人,卻不可如此了。”
心里雖依舊對李子先生這種人很是不屑,但陳凱之心知楊業(yè)這也是一番好意,只得道:“是,學(xué)生受教。”
主祭的日子,已經(jīng)來近了,轉(zhuǎn)眼之間,已到了四月十五。
這一日,學(xué)宮中的所有師生都需換上簇新的綸巾儒衫,而陳凱之照例早起,趕在寅時,到了學(xué)宮。
此時天色未亮,學(xué)宮里還是漆黑的一片,距離主祭之日尚早,所以陳凱之先到了校場。
在這里,武子羲依舊風(fēng)雨不改的靜候著陳凱之。
武子羲看著陳凱之的一身打扮,道:“今日需要祭祀忠義候吧。”
“是。”
武子羲的老臉抽搐了一下,似乎有所感嘆:“這樣的人,的確是值得祭祀。”
陳凱之深深看了武子羲一眼,才道:“今日只怕不能學(xué)箭了,學(xué)生穿了新衣,不好沾染了污漬,而沖撞了忠義候的在天之靈。”
武子羲頜首:“不錯,這是應(yīng)有之義。那么今日不拉弓,也不練箭,我們就隨口閑談?”
陳凱之道:“還請賜教。”
武子羲笑了笑,背著手,看著遠(yuǎn)處的箭靶,道:“行軍布陣,有興趣嗎?”
陳凱之呆了一下,孫子兵法,或者是在上一輩子,他倒是看過不少影視作品,什么十面埋伏,諸如此類,當(dāng)然,陳凱之卻不敢拿這個出來,便搖搖頭:“有興趣,只是一竅不通。”
“你不像讀書人。”武子羲居然開懷笑了。
陳凱之愣住了,滿是不解地看著武子羲:“先生為何有此一?”
武子羲笑道:“讀書人,素來明明一竅不通,卻最好紙上談兵,仿佛自己胸腹之中有百萬雄兵一般,將這行軍布陣當(dāng)做兒戲一般,什么八卦陣,什么長蛇陣,要嘛是布陣沖殺,要嘛便是水淹、火燒之類,仿佛人人,都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的當(dāng)世名將。”
呃……
這算不算指著和尚罵禿驢呢?
汗!
尷尬呀,陳凱之微微垂下頭,假裝咳嗽,咳了幾聲,旋即便淡淡開口道:“學(xué)生也算是讀書人。”
武子羲搖搖頭,一臉誠懇地道:“你比他們的臭毛筆少一些。好吧,我們言歸正傳,你可指揮過一伍的人馬嗎?”
伍是軍中最基礎(chǔ)的機構(gòu),設(shè)伍長,誠如字面的意思,就是五個人。
陳凱之再搖頭,心里,我上輩子讀書的時候,做過組長,收作業(yè)的那種,這算不算?
此時,武子羲的眼眸里,似有精光閃爍,道:“那么要如何指揮一伍的人馬呢?五個人,有的來自于洛陽,有的,可能是關(guān)中人,口音各有不同,習(xí)性亦是不同。還有,他們有的已經(jīng)娶妻,有的人,還未娶妻,有的想要建功立業(yè),有的,卻想要早一些解甲回鄉(xiāng),有人吃魚,有人不吃魚,有人腿長,有人腿短,遇到了敵情,有人斗志昂揚,有人膽怯,上頭但有所命,有人樂于奉命,有人卻總是再三推諉,你看,人有千種,各有所別,這的一個伍,每一個人習(xí)性不同,想法不同,所以行軍布陣之法,便是將這五人,變成一人,可以同進(jìn)退,可以共生死,那么,你覺得……這是輕易的事嗎?”
陳凱之聽了頭皮發(fā)麻,他細(xì)細(xì)去想,就算在上輩子,學(xué)校里組織一個的活動,一個幾人的組,似乎也都如此,極少有真正能夠同心協(xié)力的。
武子羲深深凝望陳凱之,繼續(xù)道:“那么如果你的部眾,不是一個伍,而是一百人呢?假若是一千人呢?是一萬,是十萬人呢?十萬人的軍馬,所需的給養(yǎng),需數(shù)十萬民夫供應(yīng),那么你所要約束的,就是五十萬之眾了,五十萬個心思習(xí)性不同,心思各異的人,你能駕馭他們嗎?”
陳凱之默然了。
武子羲笑了笑,接著道:“許多人以為將兵,就是坐在帳中,一道軍令下去,某部某曲人馬設(shè)伏在哪里,那么這些人馬便如木頭一般可以令行禁止。也有人以為,只要為將者一聲號令,三軍便可無畏向前沖殺,仿佛不知疲倦,和這世上永無牽連瓜葛,隨時可以赴死的十萬死士,其實啊,這些都是人,都是血肉之軀,你陳凱之會思考,他們也會思考,你陳凱之會趨利避害,他們也會趨利避害,你會餓肚子,他們也會餓肚子,人,不是書中的數(shù)字,他們是人,想要驅(qū)使他們,這是世上最難也是最易的事。”
他的,陳凱之基能理解,只是聽到最后,卻是令陳凱之有些感到好奇了,便道:“為何是最易呢?”
武子羲再一次深深凝望他,道:“你想學(xué)?”
陳凱之很認(rèn)真地道:“學(xué)生不想做一個先生所鄙夷的讀書人。”
武子羲的唇邊微微勾起了點笑意,道“好,那今日,先講授一些吧。”
可惜……時日極短,天色很快亮了,武子羲所能講的,也是有限,可是他所講的東西,卻仿佛打開了陳凱之一個新的世界,他牢記了武子羲的話。
而緊接著,鐘聲已經(jīng)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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