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之安頓下恩師,就在書齋邊的一處廬舍,那兒風(fēng)景好,是一處桃林,可以自那里眺望對面白云峰的天人閣,下可觀云海,上可摘星辰,又請了幾個老仆照應(yīng)著忙前忙后。rg
陳凱之在金陵的時候沒少受方正山在學(xué)業(yè)上的悉心教導(dǎo)和照顧,對這恩師自然是敬重有加,現(xiàn)在恩師來了這里,當(dāng)然希望能讓恩師過得舒坦。
倒是跟荀雅久別重逢,心里的愉悅不必多,陳凱之當(dāng)然是想跟荀雅多相處,將心里的許多話都跟荀雅盡。
就這樣過了七八天,竟又有人送來書信,是北燕來的。
陳凱之拿著書信還沒看,便想到這信里多半是師叔的信,的估計都是關(guān)于這師妹的事,這師叔對這師妹倒是夠操心的。
不過也是人之常情,畢竟每個人都父母的心頭疼,師叔操心方琴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他在書齋里坐下,正預(yù)備拆信,卻聽到從外頭傳來溫和的聲音:“我爹來信了?我瞧瞧,我瞧瞧。”
這話音才落下,便見方琴一臉笑盈盈的進(jìn)來了。
陳凱之古怪第看了她一眼,他這幾天大多時候都陪著恩師,又陪著荀雅在山中走了走,讓她這半個女主人先熟悉環(huán)境,對這妮子,也就疏忽了,誰料只幾日,這妮子就自己把這山上摸透了,消息極是靈通。
想到師叔的交代,還有師父那一句長兄如父,陳凱之又不免想,既是她爹的信,看就看吧,于是他笑吟吟第看了方琴一眼道:“你識字?”
“怎么不識?”方琴一雙水靈靈的眼眸微轉(zhuǎn)著,一張雅致的臉透著笑意,竟是古靈精怪地道:“自爹爹就教我識字,是學(xué)問學(xué)得多不多不重要,可粗淺的書還得會讀,為什么呢,因?yàn)檫@天下最可怕的就是讀過書的人,若是不讀書,被人賣了,還要給人數(shù)銀子呢。”
這理論新鮮,吾才師叔所的最可怕的讀書人,就是他自己吧,陳凱之在心里笑了笑,下一刻便將信遞給了方琴,溫和地開口:“那你將信念給我聽。”
方琴撕了信,取出了書箋,展開后,便幽聲念道:“凱之吾侄,見信如面:吾至北燕,一切安好,萬勿牽掛,琴兒不知可否至洛陽,若再不至,可命人去鄉(xiāng)中尋訪,萬要心。若至,此女賢淑大方,可使人教授她女紅,多讀女四書,待守閨中,切要心關(guān)照。”
方琴念到這里,眼眸不禁眨了眨,竟是有些不耐煩的咋舌:“爹爹真啰嗦。”
“這可是你爹爹關(guān)心你,哪里是啰嗦了。”陳凱之像個長輩一樣地提醒方琴。
方琴一雙盈亮如星的眼眸望了陳凱之一眼,淡淡道:“我又不是孩子,我可以照顧我自己的。”
這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吧,陳凱之在心里嘆了一口氣,旋即便催促道:“行了,你快將下頭的話念給我聽。”
“好吧。”方琴又打起精神來,念道:“今吾至北燕,與大燕皇帝陛下談笑風(fēng)生,不料前日有快馬得凱之督濟(jì)北之音訊…”
陳凱之一呆,其實(shí)他一開始是在想,師叔又和誰談笑風(fēng)生,定又是吹牛了。
可后頭他得到了自己都督濟(jì)北的音訊,卻令陳凱之有些震驚了。
不對啊,師叔在別人的地兒都能如此靈通,當(dāng)真打入了北燕人的內(nèi)部,和他們和諧相處了?
陳凱之做過翰林,對于各國的事務(wù)太了解了,比如各國都有搜羅情報的機(jī)構(gòu),比如大陳的明鏡司,對于一些重要的人物還有各國的事,都會按時奏報上去。
而自己和勇士營剛剛立下大功,北燕國理應(yīng)會對自己多關(guān)注一些,所以這邊自己得了任命,一兩日后,便有快馬將這消息直接送去北燕,也是正常的現(xiàn)象。
可問題就在于,這些密報,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就如明鏡司的奏報,在整個大陳,能經(jīng)手的人不會超過十個,可師叔呢,卻能在北燕第一時間,得知這種消息。
這明什么?
明在北燕,有最接近權(quán)力核心的人將此事告訴了師叔。
問題是,人家為什么要告訴師叔這種消息呢?
完沒有必要啊,除非……師叔和這個人關(guān)系匪淺。
陳凱之頓時感到細(xì)思恐極,這看上去很簡單的訊息里,若是深度挖掘,竟令陳凱之汗毛豎起,背脊發(fā)涼,這師叔簡直厲害的不行哪,看樣子又將那個位高權(quán)重的忽悠住了。
方琴沒注意到陳凱之的神色,而是繼續(xù)念道:“今濟(jì)北至今在北燕之手,此大陳龍興之地也,凱之今為宗室……”
竟連自己成了宗室也知道了,陳凱之撫額,他知道,這是吾才師叔在炫技。
“今為宗室,若能收復(fù)龍興之地,既是奇功,又可使督濟(jì)北之職實(shí)至名歸,豈不美哉?吾有良策,可與師侄里應(yīng)外合,若凱之有興趣,可立即回書于吾。”
“沒了?”聽方琴停了下來,陳凱之疑惑地看向方琴。
方琴笑呵呵地看了后面的內(nèi)容:“還有,我得先記下。”
記下……記下做什么?
方琴這時才又念道:“又:師叔生活艱難,無銀錢,難以在北燕為凱之謀劃,凱之若要令師叔為之奔走,需紋銀十五萬兩,此打點(diǎn)北燕上下資費(fèi),并非私用,若師侄首肯,則將十五萬兩清點(diǎn)之后,存入吾在飛魚峰庫房即可,吾在飛魚峰存銀一百一十三萬七千三百二十二兩,書畫十九幅,玉璧五十七對,又有珍寶若干,若存銀十五萬兩,即一百三十八萬七千三百二十二兩也,切記,切記,心封存,不可有失。”
臥槽……
陳凱之目瞪口呆。
這意思是,濟(jì)北三府,師叔有辦法,可是呢,給錢。
十五萬兩銀子,一分不能少。
似乎,他還擔(dān)心陳凱之偷了他在山里庫房的銀子,所以再一次重申自己的存銀,意思就是,你子別想打主意。
十五萬兩銀子啊,虧得他開得了口,陳凱之也是醉了,可細(xì)細(xì)一想,若是濟(jì)北三府能夠收復(fù),這是何其大的功勞啊。
若真可以成事,銀子反而是事。
陳凱之已看過賬目,自己現(xiàn)在一月的入賬,就有這筆銀子,這一次荀雅來京,安頓下來,也希望借此機(jī)會將生意在洛陽也弄起來,將來收益只會來高。
正在陳凱之思咐的時候,方琴陡然咬牙切齒起來:“爹爹竟有這么多的銀子,他竟沒和我。”
陳凱之這才恍然,看向方琴道:“咳咳,好了,師妹,你去歇了吧。”
方琴搖頭,眨了眨那雙水靈靈的眼睛,道:“師兄,不要我給你出主意?”
“什么主意?”陳凱之呆了一下,旋即滿是不解地看向方琴。
方琴勾唇一笑道:“當(dāng)然是殺價呀,爹爹這是漫天要價,他十五萬兩,是獅子大開口,我雖不知這濟(jì)北三府是不是值錢,可以以爹爹的性子,開的價錢,肯定是讓人肉疼得不行的,師兄若是信我,直接和他五萬兩銀子,他保準(zhǔn)回信的時候,嗚呼哀哉幾句,痛罵你不知好歹,可最終,定會同意五萬兩銀子成交。”
陳凱之蒙圈了,這特么的,一家人都是套路啊,他不禁問:“何以見得師叔一定會同意?”
方琴很是自信地道:“你是不知爹爹的性子,爹爹這個人,莫是五萬兩銀子,便是地上有一個銅錢,他若是不撿起來,夜里都要輾轉(zhuǎn)難眠,睡不著覺的。”
陳凱之頷首點(diǎn)頭,沒錯,這是實(shí)話。
看來方琴非常了解自己這個父親,可是方琴現(xiàn)在要做什么呢?
于是陳凱之手托著腮幫,一臉困惑的看著方琴,你這是要坑爹嗎?
方琴賴得理會陳凱之審視的目光,而是非常平靜地道:“現(xiàn)在他要賣,買主呢,卻只有你一個,你是他的師侄,又是都督什么濟(jì)北,除了你之外,還有誰買?因此,你若是不肯,他莫十五萬兩銀子,便是五萬兩,也要不翼而飛了,所以他只能面對兩種情況,一種是分毫都得不到,另一種是得了五萬兩銀子,聊以安慰,你想想看,這樣,爹爹能不同意嗎?所以五萬兩銀子,你修書過去,他含著淚也肯點(diǎn)頭的。”
陳凱之倒吸一口涼氣,還真是知父莫若女啊,服了。
經(jīng)方琴這么一解釋,貌似是行得通的,可問題是,這個方琴為什么這么好心呢?
想到此,陳凱之不由正襟危坐,格外認(rèn)真地看著方琴,滿是不解地道:“師妹的很好,不過,你為何要幫著師兄?”
他的聲音里帶著幾分冷意,透著幾分質(zhì)疑。
“因?yàn)槲蚁矚g師兄。”方琴似乎并不介懷陳凱之冷漠的態(tài)度,一雙水汪汪的眼眸里滿是笑意,下一刻便甜滋滋地朝陳凱之道:“師兄是個好人。”
陳凱之瞇著眼,心里卻軟化了,有這么一個嘴巴甜的師妹,似乎也不錯,這才幾日,師妹就殺父證道了,陳凱之對她和藹許多,含笑問道:“師妹在這里住得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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