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沖等人進(jìn)城后，張叔夜依然對徐京的反叛耿耿于懷，怒目而視。
在指揮軍事打開府庫，將所有糧草物資運往南門附近，并組織軍士和民夫開始抓緊準(zhǔn)備晚飯和干糧后，林沖見到張叔夜依然是一副氣憤填膺的樣子，不禁冷笑出來。
“張相公，你可知道我為何之前一直都說女真南侵，趙宋的軍隊絕對抵御不住么？”
張叔夜被梅嘉生軟禁，心中氣正不順呢，也知道林沖不會拿他怎樣，沒好氣的道：“林軍主可是來炫耀的么？”
林沖語氣平淡道：“自然不是，張相公你就沒想過徐老將軍麾下為何這么容易就反叛，賀知軍麾下為何抵抗會這么微弱么？”
張叔夜道：“你說為何？”
林沖笑了笑，又提起秦明這件舊事來，張叔夜也不是第一次聽，當(dāng)下只是默然不語。
便聽林沖繼續(xù)道：“先秦孟子有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史記》中也有：‘君以國士待我，我必國士報之，君以路人待我，我必路人報之，君以草芥待我，我必仇寇報之。’
當(dāng)今朝廷重文抑武，以文制武，處處提防、輕視、壓制武人武將，君以草芥對待武人，卻要求武人以國士報之，難道不可笑么？”
頓了頓，林沖冷笑道：“所以我一開始就說女真南侵，趙宋的軍隊絕對抵御不住，就是因為朝廷如此輕視壓制武人，閹割血性，一百多年來早已將這支軍隊的精氣神摧折得所剩無幾。
試問一支缺乏精氣神，沒有軍魂的軍隊，如何能是剛剛興起，縱橫天下鮮有敵手，胸中傲氣和自信快要高到天上去，同時又被搶劫和殺戮刺激的士氣大振，悍不畏死的女真胡騎的對手！”
林沖一下想起史書上關(guān)于北宋末年宋軍對陣女真軍的各種記錄，各種望風(fēng)而逃，各種一擊即潰，各種一兩千人被女真十?dāng)?shù)騎，甚至幾騎就擊潰的記載，每每讀來無不扼腕嘆息。
這就是一支軍隊缺乏精氣神，沒有軍魂的后果！
甚至連北宋最善戰(zhàn)的西軍也是如此，西軍為何在西北與西賊浴血奮戰(zhàn)就能打的西夏節(jié)節(jié)敗退，那是因為他們在保衛(wèi)家園，保衛(wèi)家人不被西賊屠戮劫掠；那是因為他們與西賊有百年血仇。
而西軍一旦到了河北的伐遼戰(zhàn)場，還有之后汴京勤王，北上解救太原，對西軍將士來說，則更多的是當(dāng)兵吃糧，只是一項工作，犯不著為了一項工作拼命。
所以這群西軍才做得出因為打贏了卻沒得到應(yīng)有犒賞心中氣憤，于是拋棄主帥小種相公逃跑這種事情來。
而為什么后來的岳家軍對陣金兵能百戰(zhàn)百勝，就是因為岳飛重新給這支軍隊注入了軍魂！
世人皆知岳家軍抗金，有幾個知道，在岳飛死后岳家軍的后代，襄陽一帶的漢人（岳飛在襄陽一帶經(jīng)營上十年）正是抵御蒙古的中堅力量。
這也是林沖前世最崇拜岳飛的地方。
張叔夜神色終于黯淡下去，卻依然爭辯道：“女真蕞爾小邦驟然發(fā)跡，打下遼國還不夠，還要南下繼續(xù)侵宋，他們吃得下么？”
“你們士大夫輩就是心存僥幸，總把希望建立在敵人不會趕盡殺絕上，這難得不可笑么？好好想一想吧，我的張相公！
想一想五胡亂華，當(dāng)初先秦苻堅可是差一點就滅掉了東晉，我們漢人可是差一點就亡了天下。不要小瞧了異族胡虜?shù)囊靶暮蜌⒙?*！”
若在平時，林沖或許還會給他解釋一下，在原來的歷史時空中東路軍都勃極烈這一系在滅遼后確實不打算繼續(xù)侵宋；卻是西路軍國相（完顏宗翰）這一系為了爭取權(quán)利和地盤力主的滅宋。
但這時林沖卻懶得與他再說了，留下一句“好好想想吧”便與徐京一起商議起南下襄垣縣，再動向經(jīng)黎城縣、涉縣出滏口陘進(jìn)入河北路的事情來。
“王老哥哥（王煥）這時應(yīng)率兵到了涉縣，林軍主若是這即刻開拔，估計可在潞城縣與之相遇。”
因為行軍路線是呂將和聞煥章他們早就和朝廷制定好的，是以林沖早就派出一大批密探到河?xùn)|勘察地形，是以林沖對這一帶的地形道路還算比較熟悉。
“老將軍我留一千騎兵給你，你可命心腹之人即刻南下將家眷接出來，老將軍可隨后領(lǐng)大軍走潞城這條平坦官道與我匯合。
我自率五千騎兵走走襄垣至黎城這條小道，若是能在黎城一線截住王節(jié)度，我便爭取在漳河附近將其擊敗，若是王節(jié)度已過漳河，我便領(lǐng)兵尾隨其后……”
徐京有些吃驚，要知道梁山軍若真要與王煥軍在漳河附近接戰(zhàn)，梁山軍至少要走王煥軍兩倍半的路，而且一多半還是崎嶇難行的山路，而且還必須下馬步行。
若真能做到，梁山軍這機(jī)動能力可真算得上冠絕天下，出乎其類拔乎其萃了。
“林軍主用兵出人意料，其疾如風(fēng)，老朽不如也！”
不知為何，坐了十幾年冷板凳，每日除了勤練武藝便無所事事的他，早有些心灰意冷的心又有些熱了起來。
既然投了梁山軍，或許這支看上精神氣質(zhì)與宋軍完全不在一個層次的軍隊，真的能作出甚么了得的成就來，重現(xiàn)漢唐的榮光？
到那個時候，我們武人應(yīng)該不會像之前那樣，盡受文官大頭巾的氣吧。
原來徐京雖然貴為節(jié)度使，品級高的嚇人，但宋朝的節(jié)度使卻與唐朝的節(jié)度使不同，完全沒有一點實權(quán)，也不能實際統(tǒng)兵，處處都受文官的節(jié)制和監(jiān)視，近乎是個虛銜，只有在要打仗的時候才有機(jī)會領(lǐng)兵。
而且為了避免被猜忌，他更是幾乎從來不管軍中事務(wù)。
所以，一直以來徐京等十節(jié)度使幾乎就是在養(yǎng)老。
不多時安排好一切，城外六千騎軍也休整的差不多，人馬俱都飽餐一頓。
這時又有傳騎來報，三萬多梁山軍主力已離城不足二十里，天黑之前即刻抵達(dá)。
“叫他們抓緊行軍，明天日落之前要抵達(dá)襄垣縣……”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林沖下完命令便領(lǐng)著六千騎兵出發(fā)前往襄垣縣，張叔夜立在城頭，看著這支意氣風(fēng)發(fā)的軍隊高唱軍歌呼嘯而去，心中越發(fā)不是滋味起來。
“騎軍其疾如風(fēng)也就罷了，連步軍行軍能力也這么強，全副武裝，兩天之內(nèi)強行軍兩百里，不是訓(xùn)練有素的軍隊根本做不到！
這也就罷了，最讓張叔夜感到不安還在于每名梁山軍士兵那種昂揚自信的精氣神。這就是林沖所說的軍魂么？
若是這次不能消滅這支擁有軍魂軍隊，將來如何，可就難說了……這大宋，到時候還會有大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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