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進院的中間有一道門隔著,門口有專人把守,里面住的都是些冰清玉潔——至少目前還是處子之身的清倌人,當然不可能隨便就放外人進去。rg
李謙從洞開的門朝里面好奇地望了一眼,發現果真是雅致清靜,心這清倌人的待遇,還真就和前邊院落的姑娘們差別很大——都當大家閨秀來養著呢。
一俟在雅間落座,方才那龜公已經領著人先把酒給端了上來。親自給三人的酒盞里各自斟滿了一杯,之后,他便笑著問道:“幾位官人可有中意的姑娘?”
楊清這回可就來了勁了,當即便下巴一仰,滿臉倨傲地道:“先讓你們如煙姑娘出來陪酒,我李兄今日屈尊前來,可不是要看那些個庸脂俗粉的!”
“這——”
大茶壺一臉為難地看向了宋忠,其實他早就認出了這位府衙的檢校,只是礙于對方官面上的身份,倆人又不熟悉,才沒好直接打招呼。至于李謙,楊清提起他時口氣雖然大得很,他卻并不認得,因此難免認為幾人是以宋忠為主的。
“這什么這?”
宋忠瞪他一眼,微怒道:“沒聽楊公子的么?今日李公子過來,自然不是來看你們那些庸脂俗粉的,還不快請你們如煙姑娘出來!”
他這才相信,李謙的身份十分尊貴,且還是官面上的人物,輕易不能透露身份。
有對比才有傷害——不對,是有對比才看得出地位,宋忠可是錦衣衛上差,連他都需要敬重的人,不是貴客又是什么?
當下,大茶壺不再猶豫,應了一聲便匆匆離開了。
雅間里,李謙斜睨了楊清一眼,冷笑道:“楊公子可了不得,連我都讓你給當了槍使呀!”
“嘿嘿,仲卿兄莫要開玩笑!”
楊清眨一眨眼,然后又換上了一副嚴肅的面孔,正色道:“我這不是幫你請如煙姑娘出來嗎?在縣衙里時,你你沒見過如煙姑娘,我是不大相信的,眼下也正好驗證一番不是?”
“哼哼——”
李謙自然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不過還是好心地出聲提醒道:“可別怪我沒提前告訴過你,這煙花之地的女子,固然都姿色不俗,甚至是色藝雙絕,卻也未必會是什么好貨色!逢場作戲即可,認真你就輸了。”
“明白,明白。”
楊清忙不迭的點頭,其實他如今也已經不抱什么奢望了,只是成心想看到那婊子在自己面前低頭而已,這里邊賭一口氣的成分居多。
一有了名氣,就瞧不起我這商賈了?
給你請位進士過來,我看你還坐不坐得住!
宋忠倒是有些好奇,以李謙的名頭,究竟能不能請得動柳如煙。坊間的傳聞他早就知道了,而且還很清楚,李謙并未來過春風一笑樓——耳報神般的錦衣衛密探機構,可不都是吃干飯的。
也就是,此事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是李謙私下里見過柳如煙,且還是在自己到來杭州之前;第二種的話,便是李謙近來風頭過盛,平白招來的桃色軼聞了。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倒也有那么幾分道理。
對于能否請得動柳如煙,李謙其實不是很在乎。
反正這頓花酒不是自己出錢,權當過來見見世面就好了。能見到那位艷名遠播的女子,當然再好不過,不能見到也無所謂——美女他前世就見得多了,還真未必會讓個青樓女子的容貌所驚艷到,最多欣賞地看上兩眼罷了。
不過這柳如煙不同,她不經過自己的同意,就敢拉上自己當擋箭牌,害得自己平白惹了一身騷,這太吃虧了!若是今日能見到她的話,這筆賬還是得好好算算的,只是該怎么算比較好呢——
不一會,龜公就去而復返,領來的卻不是柳如煙,而是一位年約四旬的鴇母。
幾人同時把臉一沉,卻聽滿堂春賠笑的聲音遠遠傳來:“哎呀,幾位貴人,實在是對不住了!今兒個很不湊巧,如煙恰好身子不太舒服,不便見客呢——”
李謙自然聽得出來,這都是些敷衍的套話,就連鴇母臉上的媚笑,都顯得有些“招牌式”,自己等人被套路了。
不過這滿堂春雖已四十出頭,身材略顯豐滿,眼角處也有了細紋,皮膚卻仍養得白白嫩嫩的,一雙靈活的媚目秋波蕩漾,看上去風韻猶存。
方才閑聊時楊清就過,滿堂春早年也是艷名遠播,乃是處州府里一等一的美人,如今雖是上了年紀,卻也依然風韻動人——
起初他還不信,畢竟這年代的保養法子不比后世,四十多歲的女人哪還有什么風韻可言?這會兒親眼所見后,心里倒是對楊清的話認可了幾分。
楊清見他正在打量滿堂春,登時便是投來一道曖昧的眼神,聲取笑道:“仲卿兄以為如何?要不咱們就不找如煙姑娘了,讓這滿堂春伺候你也行。”
李謙差點就一口茶水噴了出去,心你饒了我吧,這女人的年紀都能當我媽了——這一世的老娘若還在世,年齡都沒她大呢!
狠狠瞪了一眼楊清,李謙回頭卻發現,宋忠的神情早已由陰轉晴,看上去一臉的花癡相,眼中似乎還還還——還冒著綠光?
心中頓時有如萬馬奔騰,暗道:“真想不到!這個姓宋的,居然還好這一口?”
話間,滿堂春已然來到了幾人面前,又是陪著笑解釋了幾句,希望李謙等人能不予計較,另選別的姑娘。其實她心里也十分無奈,畢竟眼前之人可是杭州城里有名的才子,堂堂的兩榜進士,自打作出了那首膾炙人口的《桃花庵歌》后,聲名早已傳遍江浙一帶,的的確確是位難得的貴客。
此前她當然沒見過李謙,但楊清一報出是姓李的,她便猜出了幾分李謙的身份——若是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這春風一笑樓的鴇母她就算是白當了,首先情報工作就不合格。
秦樓楚館,向來都是文人士子們流連之所,若是能有幸討得李謙一首詩詞,初時傳唱,必能引來不少騷人墨客,生意的火爆程度自不必,日進斗金轉眼就能變成日進十斗金——只是,如煙那個賤胚子,偏偏就放著這么好的機會從面前溜過,委實有些可惜了。
至于之前的事情,滿堂春倒沒覺得有何不妥,覺得如煙根就無須避著李謙。
男人嘛,天生就是采花的蜜蜂,區區事,又哪能比得了博佳人一笑重要呢?再者了,如煙對他表達傾慕之情,他就算是不領情,心里也該是在竊喜才對。
滿堂春不愧是長袖善舞,一番賠禮道歉的話下來,頓時就消弭了楊清和宋忠心中的不快——事實上,宋忠自打眼冒綠光后,早就只剩下癡迷了,哪還有半點兒不快?
這家青樓他倒是來過一回,是府衙里一位吏帶他過來的,那次正好趕上滿堂春在招待別的客人,因此倆人并沒有見過。
此時見了滿堂春后,也不知怎的真就看對了眼兒——宋忠心思一轉,便板起了一張略顯黝黑的臉,挑眉佯怒道:“滿堂春,你們春風一笑樓如此不給面子,怕是不過去吧?”
李謙久經陣仗,乃是花叢老手,此道高人,此刻一見宋忠如此作態,哪還猜不出幾分他的心思?心下立時便是一陣惡寒,忙不動聲色地挪開了一個身位,以保持和這位宋GG的距離,裝作并不認識對方的樣子——
滿堂春慣經風月之事,方才便看出這位宋檢校對自己十分癡迷,目光專瞄下三路,時不時還會移到自己的胸脯上,哪還不知道他這是在拿捏作態?心中暗啐一聲“矯情”,之后她便妙目含春,嬌笑著貼到了對方的身上。
“哎喲這位公子,奴家哪敢不給你們面子呀,這事兒可不賴人家——”
“——”李謙飛快地瞥了一眼這正值虎狼之齡的——大媽,隨即和楊清對視一眼,倆人皆是面露苦笑,渾身驚起一身雞皮疙瘩。
得,似乎該換場地了?
且宋忠和滿堂春乍一相逢,瞬間就如同干柴碰上烈火,燒起來那叫一個旺盛。不多時,倆人已經從肉麻的交談,轉向了單純的肢體接觸,某只咸豬手也早就探入了某些不可描述的地方——
李謙趕緊向楊清打了個眼色,隨即倆人便悄然退出了雅間。剛來到門外,里邊卻是已然迫不及待般傳出了隱隱約約的嬌喘呻吟之聲,倆人又是不約而同地長出了一口氣。
“嘖嘖,我原只是在開玩笑,不想宋檢校還真好這一口——”楊清由衷地發出了一聲感慨。
李謙對此倒是見怪不怪了。男人嘛,總會有那么幾個奇葩,有著各種各樣的怪癖,前世他見的也不算少,只是心中仍是無法接受而已。
“走,咱們去瞧瞧,這柳如煙究竟生了什么病。”
“仲卿兄,你——你是在開玩笑?”
“我很認真。”
“這卻是為何?難不成,你也對那柳如煙迷戀至斯?”楊清疑惑道。
“這是得什么話?她柳如煙不是生病了么,我們難道就不該過去看望慰問一番?”李謙的表情頗為玩味,話落便踱步前行,方向正是那一方天井院。
“別問那么多了,走吧。”
“這個仲卿兄——還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呀,這不成心讓如煙姑娘難堪么?”楊清望著他的背影喃喃了一句,轉而又是搖了搖頭,嘆氣道:“看來,他還對之前那事兒耿耿于懷呢!莫不是在擔心,林家閨女知曉此事后,心生不快——”
想到此處,楊清忽然瞪大了眼睛,直覺自己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生怕李謙會因此而轉身滅了他的口,腦海中卻始終回蕩著兩個大字——
懼內!
仲卿兄——居然也會懼內!
若是讓李謙得知他此刻的想法,保不準真會一掌拍死這丫的——不過,眼下李謙的心思并不在這上面,所思所想皆是一個令他感到疑惑且不安的問題。
宋忠,為什么會來杭州?
之所以會提出請宋忠喝酒,其實也是緣于此事。
不解開心中的謎團,他就始終無法做到真正的釋懷。試想,誰會愿意自己每天吃飯睡覺,無論做什么都得受人監控著?
光是想想都覺得渾身不自在。
因此,李謙的第一個想法是探探宋忠的口風,但這顯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于是,就在不久前,他又想出了另外一個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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