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士林無人乎?
此言一出,場瞬間一片寂靜,然后立馬就炸開了。rg在場的士人紛紛反唇相譏,場面變得發混亂了起來,若非知府大人還在現場,怕是他們早就沖上去揍人了。
杭州乃是浙江首府,代表的可是省文人的臉面!若是今日讓人把臉給踩在腳底下,他們仍無動于衷的話,就不配穿這身青衫、做文士打扮了。
“狂妄!此子狂妄!我周華與此人勢不兩立——”
“恃才傲物之輩耳,可敢與我比試文章?”
“黃口兒,不知天高地厚,安敢口出如此狂言?”
“通判家的公子便了不起么?仗著幾分詩才便目中無人,殊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
見到不少人躍躍欲試的模樣,張復亨身后的周忱忽然跨前一步,指著對面的一眾士子高聲問道:“何人出來一戰?”
出來一戰?
嘈雜之聲戛然而止,吶喊助威沒問題,但關鍵時刻,可沒人愿意當這出頭鳥——打架倒是沒問題,關鍵他們都能聽得明白,對方的是比拼詩詞。
這就讓人很為難了,方才他們可都看得清清楚楚,此三人詩戰群雄時的氣勢,其中詩詞做得最好的,就是眼前這周忱!便是連素有“東坡”之稱的蘇子陽都敗下了陣來,自己上去那不是找虐么?
比啥都行,就是不能和他比詩詞!
張復亨一見眼前這架勢,登時心中大定,心中的自豪感更是在火速攀升著——他同樣跨前一步,手指頭隨意點出了幾人。
“你,要當眾賦詩一首么?”
“你呢?可敢一戰?”
“還是你來——”
被點到之人紛紛下意識地往后退出一步,正是腹中無墨,心下發虛的表現。張復亨目光一掃,卻見人群中有一年齡約莫二十出頭的男子,神情淡然,看著他的目光總充滿了戲謔,如同在看耍猴兒一般——
是的,就是這種感覺。張復亨忽然覺得,自己在對方眼中儼然就像是一個跳梁丑般,自個兒蹦達的歡,實則人都不曾拿過正眼瞧你——
有些惱羞成怒地指著那人,他正要出言挑釁,楊清卻是從男子的身后站了出來。
“張公子,我勸你莫要覷天下英雄!”
“英雄?難不成我錯了?這杭州地界還有能人?”張復亨嗤笑一聲,不屑地看著楊清道:“還是,你打算與我比一比詩詞?”
“我不會作詩,也不打算與你比試。”楊清十分坦誠地道:“不過,這杭州城里卻有一人,所作詩詞皆是上等,比你那矯揉造作的詩句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你的是何人?”
張復亨咬牙切齒,其實早已明白對方所指何人。他自然是認得楊清的,當日曾在怡然居有過一面之緣,知道對方便是李謙的好友。
眼下,楊清的不是李謙又會是誰?
他承認,自己做不出沁園春和桃花庵歌這樣的佳作,卻不認為那就是李謙的正常水準,而是超常發揮之作。那么他李謙能靈感爆發,做出一首好詞,再靈感爆發,又做出一首好詩,第三次還能有這么好的運氣么?
還是那句話,倘若李謙真有如此驚人之詩才,又豈會在之前不顯聲名,反而恰恰是在這兩個月里,接連有佳作問世呢?如果他真有如此才華,又怎會在怡然居拒絕了自己的挑戰?
也正是因為前后反差太大,才難以令人信服。這其實也是眾多士人心中的疑惑,只是目前還沒人能找出原因罷了——又有誰能發揮出天馬行空的想象力,猜出此李謙不是彼李謙呢?
“我的那人——”楊清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輕笑道:“正是李謙,李仲卿!”
此言一出,立馬就得到了不少人的隨聲附和,眾多士子紛紛出言表示贊同。這個贊一句,“李仲卿才華橫溢,詩才蓋世”,那個嘲諷張復亨一句,“螢火之光,安敢與皓月爭輝”,場面一時間又變得喧鬧無比。杭州一眾士人頓覺李謙的存在,實乃士林之福——
“呵,李仲卿?他既是詩才了得,為何今日卻做了那縮頭烏龜?”
張復亨冷笑連連,的也確實是心里話。他想今日當眾挑戰李謙,卻發現對方壓根兒就沒到場,心中便更加認定李謙這是在逃避這樣的場合,因為其手上沒有佳作!
否則的話,這么難得的露臉機會,誰肯輕易錯過?
“縮頭烏龜?哈哈——”
楊清大笑出聲,指著他道:“我仲卿兄還會怕了爾等不成?似‘江山如此多1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這等佳句,試問你們誰能做得出來?出來也不怕讓人笑掉大牙,就憑你肚子里那點墨水,也配與他比試?”
“呵呵——”
張復亨氣極反笑,語帶嘲諷地道:“若有真才實學,還怕與人比試?當日我便提出要與李仲卿比試詩詞,奈何他不肯應戰,今日他又‘恰巧’不在,這不是心虛又是什么?要不,你便代他應下這場比試,個時間,改日我再登門請教如何?”
“此事我可做不了主。”楊清搖了搖頭,笑道:“你若是真想得蒙仲卿兄賜教,還是有些誠意為好,否則他可沒那閑心教你——至于今日他為何不在,也只不過是昨夜淋了場雨,偶感風寒罷了!若非如此,又豈會容你在此囂張?”
“請教”二字,是文人們的自謙之語,其實心里并不認為對方能有資格指教自己——楊清卻是刻意曲解其意,用來嘲諷了張復亨一番,更是讓他惱羞成怒。
張復亨還待再和他爭論一番,身旁的周忱卻是有些不耐煩了,搶先開了口道:“多無益,今日你們杭州士林無人應戰,那便算是輸了!至于那李仲卿——在我看來,也只是盛名虛士罷了!呵,偶感風寒這種拙劣的借口,今后還是不要再用了!”
“盛名虛士?”先前那位年輕的男子終于站了出來,目光平靜地注視著周忱道:“你是,李仲卿名不副實,浪得虛名?”
男子正是于仁。
他此刻的心神都在前方的三人身上,所以渾然未覺自己站出來后,身后楊清唇角那隱隱勾起的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難道不是?”周忱眼都沒抬,聲音平靜地道:“若是他今日在場,我倒是想向他請教一二!可惜啊,他染了風寒——”話語里的嘲諷之意甚濃。
“跳梁丑,也敢在此大放厥詞?便是李謙當日隨手所作,題在畫上贈予我之詩詞,都比你好上千倍萬倍!”
于仁性子淡泊,平日里更是深居簡出,極少與人有意氣之爭,今日也只是和好友出來湊湊熱鬧而已,誰想竟是生了這等事情。以他的休養品性,也斷然不屑于參與到此事中來,因此一直都在冷眼旁觀,可對方接二連三出言誹謗李謙,就委實讓他感到有些氣憤了。
難道,如今的的士人,都是如此目中無人的么?
“哦?那你便拿出來讓眾人瞧瞧!”
“有何不可?我于仁自認才學平平,寫詩寫詞也只是為了陶冶性情!也許所作詩詞比之許多人都不如,可我就是看不慣你們這等做派!今日這詩不是我的,但也要教你們明白,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好!”不少人鼓起掌來。
“哼!”周忱冷哼一聲道:“那你就寫啊!”
于仁身旁的好友卻是適時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別太沖動。
但凡有些名望的才子,都十分愛惜自己的羽毛,今日對方才學出眾者甚多,李謙的一首詩詞或許能勝過其中幾人,但誰又能保證,來的江西士人中沒有比他詩才更好的?
若是因為于仁的一時沖動,導致損了李謙的名聲,而那李謙氣量又不大的話,怕是也會對他的擅作主張有所不滿,進而心懷怨恨的。
“無妨——”
于仁卻是對他搖了搖頭,顯然對于李謙那首詩很有信心,徑直便來到書案后站定。他抬眼淡淡地瞥了周忱等人一眼,便將手中毛筆蘸滿了墨汁,抽起紙張,“唰唰”寫下了三個大字——
迎客松!
他自然不知道這詩原的名字,因此李謙只是隨手一改,題在畫上送給他后,他也沒覺得有何不妥之處,畢竟原作之人如今尚未出生——
手中的狼毫一刻不停,行云流水般寫了下去。一群已經著急上火面紅耳赤的人圍了過來,包括面色平靜,看似心中篤定,實則有些忐忑不安的張復亨三人。
只消片刻功夫,宣紙上的詩作便躍然紙上,周圍已經有人聲地跟著吟誦了出來。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這——這怎么可能?”
張復亨“噔噔噔”向后退出了幾步,滿臉的不可置信。而與他同行的另外倆人,此時的臉色也非常難看,陰沉得像是能滴出水來一般。
反觀杭州士子,則是一片擊節贊嘆之聲,終于有了揚眉吐氣之感。當然,這其中也有人不太高興,便是以蘇赫與趙鵬為首的一干青楓詩社成員了。
一身男裝打扮的林秋蕓站在人群中,臉上同樣也露出了喜悅之色,只是眉眼間卻隱隱透出幾分憂慮,方才楊清的話她可聽得清清楚楚。
李謙生病了,染了風寒。
</br>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