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不是想著,剛剛經(jīng)過了一次夜襲,羅賊營中定然會加強防備,防止咱們今夜二次襲營?”袁可立目光一轉(zhuǎn),看著蘇白衣,溫和的道。
“是啊!”蘇白衣攤攤手道:“亡羊補牢的道理誰都懂,羅汝才只要不是笨蛋,肯定會加強守備,咱們絕無再得手的可能。”
“哈哈哈!”袁可立深邃的眸子露出一絲笑意,咧著嘴臨風(fēng)看向?qū)γ娴拇鬆I,此刻他的身上在看不到半點蒼老的氣息,渾身充滿了一種讓人傾倒的張力,顧盼之間流露出巨大的自信,縷著胡子道:“羅汝才不會這么想……他會覺得,咱們今晚既然夜襲了一次,絕對不會有第二次,因為咱們的兵力不足,還要應(yīng)付第二天的守城。
再者,天底下誰見過一夜連襲兩次敵營的戰(zhàn)法,所以羅汝才雖然會安排人防備,也定然不會如你想的那般牢固不可攻破。而且你看!”袁可立的大手抬起來指向羅汝才營地:“他們駐扎過于密集,今晚又要滅火,又要安撫受驚的隊伍,想要換防那根是不可能的事,等他們折騰了大半夜早已筋疲力盡,咱們此時出擊,勝算當(dāng)有九成!”
“不錯,老大人所言有理!”毛承祿恭敬的朝袁可立拱拱手,又朝蘇白衣行禮道:“大人,咱們就在這里看著,什么時候?qū)γ婺切┵\子忙活完了,火也滅掉了到時候,咱們再次出擊,莫今晚打他個措手不及,保管他們明日也無瑕攻城,只消拖得幾日,到時候陳大人的大軍來援,歸德府的禍?zhǔn)伦匀痪徒獬恕!?br />
“你們呢?”蘇白衣看了看耿仲明和孔有德。
耿仲明道:“老大人所言不錯,咱們到時可領(lǐng)軍試探攻擊,若是對方真的毫無防備,就再襲他一回又如何?若是對面賊軍防守森嚴(yán),咱們便退回城中,想來應(yīng)該不是難事。”
“那行,就按此計行事!”蘇白衣身并沒有指揮過大軍作戰(zhàn),所以經(jīng)驗比較少,在三個邊軍悍將面前的太多容易造成外行人內(nèi)行話的尷尬,再者,面前有袁可立這種沙場老帥,他更不敢班門弄斧。
有的時候,聽取別人的意見,恰到好處的出一點自己的見解,不但不會讓人看輕了,還能贏得別人的尊重。
比如接下來這一段話,蘇白衣起來就比較內(nèi)行了。
“其實等對面的賊子滅了火之后,咱們也不用急著進(jìn)攻。”蘇白衣和袁可立并立在城頭,遙遙一指頗有些指點江山的味道,笑著言道:“就讓他們好好歇息,而黎明之前的那段時間,是人警惕性最低,睡的最熟的一段時間,而且黑夜即將過去,賊子們心里會下意識的覺得自己安了。咱們就在那個時間發(fā)動攻擊,一則可以最大程度的出其不意,二嘛,黎明前玩上一場,保管這些狗日的白天無精打采!”
“好計策!”耿仲明對蘇白衣豎起了大拇指。
“哈哈哈,你子!”袁可立大笑道:“你雖然臨陣經(jīng)驗不多,但心里壞壞場子卻多,臨陣之時處事冷靜,穩(wěn)扎穩(wěn)打卻又不貪功冒進(jìn),他日未必不能成為名垂青史的統(tǒng)帥。好了,哈哈哈,既然你們這么想,老頭子也就放心了,啊啊哦……困了,睡覺去了。”
……
蘇白衣看了看表,早上四點鐘。
城外遠(yuǎn)處羅汝才大營中起火的地方早就被撲滅,那些難民好似也安撫了下來,整個大營再次恢復(fù)了寧靜,所有的人都好似沉沉的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遠(yuǎn)遠(yuǎn)地看去,有數(shù)十個隊舉著火把在大營的周圍四處巡邏,可忙碌了一夜之后,在這即將黎明的時候,那些巡邏的隊也各自散去。
蘇白衣收回目光,轉(zhuǎn)身看向身后西門內(nèi)的空地上,三千名還未出過城的新兵整裝待發(fā),原來出過城殺過人的士兵也休息完畢被長官們喊了起來,這次輪到他們站在城頭守城,而那些沒見過血的上陣。
“知道要去干什么嗎?”孔有德站在大軍最前面,舉了舉手中明晃晃的刀子:“去夜襲,去殺人,去割級,去掙錢!”他的聲音不高,被故意壓的低低的,可這快速的節(jié)奏傳到對面每個新兵蛋子耳中的時候,都讓新兵們心里猛然觸動。
不錯,去掙錢。
“前面去的那三千人死了二十九個,可九成以上的人都掙到了銀子,將告訴你們,一顆人頭,二兩銀子,機會給你們了,到時候可別做了娘們。”頓了頓,孔有德又道:“剛剛你們也聽了吧,外面的那些兵弱的一塌糊涂,簡直比羊還弱,咱們過去一陣砍,這頭顱就像西瓜似的帶回來了。可老子丑話在前頭,誰要是丟了手中的刀,罰半年餉銀,誰要是空著手回來,獎勵你們二十軍棍。”
“好了,跟老子走,都不許話,也不許發(fā)出動靜!”
孔有德一揮手,下面三千個伙子一個個精神抖擻,隨著他緩緩出城。
這次出城,不像上次分了三路由三個主將帶隊,這次只有一隊,帶隊的將軍也只有孔有德一人而已。
秋夜無月,東方的地平線上一顆異常明亮的大星冉冉升起,預(yù)示著黎民將來,夜盡晝出。
賀善存瘦弱矮的身材掩飾不了眸子里的興奮,他的右手摸著刀柄,呼吸略顯粗重,看著對面黑壓壓的軍營卻沒有半分的畏懼。
他很興奮,敵軍在他眼中就像是羊,是銀子。
一顆人頭二兩銀子,兩顆人頭就是一畝上好的水田,多殺幾次賊,俺娘和俺妹子就有錢了,就能多買幾畝良田,就能少受謝罪,俺就是死在這里也情愿了。
賀善存吞咽了兩口唾沫跟在整個隊伍的最后面,抹黑向前走,他的眼睛和東方天空剛剛離開地平線的那顆啟明星一樣明亮。
“殺……”
孔有德大刀舉起,當(dāng)先殺入敵營中。
后面三千個如狼群似的崽子緊跟其后,個個舉著手中的刀,一旦遇到敵人,不管老弱婦孺,一刀下去直接切下頭顱,將頭發(fā)系在腰間,二兩銀子到手。
這次出來的士兵和第一次儼然是兩個樣子。
頭一次出來的人基上都是在主將的呵斥打罵下被動的動手殺人,可這次帶來的兵,絕大多數(shù)將殺人看做了主動的行動,他們一個個眼中閃爍這貪婪的光芒,手起刀落,殺一個人和殺一頭豬一只羊沒有任何區(qū)別。
西門口的敵營再次大亂,無數(shù)難民瑟瑟發(fā)抖的爬起來就跑。
他們不會迎著士兵的長刀跑過去挨刀子,他們都一致的往后跑。
后面是羅汝才的帥帳,后面有整個流民軍中戰(zhàn)斗力最強的部隊,只有那里才能讓他們感到安。
一個人跑,兩個人跑,無數(shù)人同時被噩夢驚醒,抱著年幼的孩子拉著年長的父母,沒頭沒腦的往后面自家的營地沖去。
數(shù)萬人齊齊出動,一時間自相踐踏,連營中又有火燃燒起來,被踩死的、燒死的流民不知凡幾。
流民們被歸德府的士兵嚇破了膽子,都往后面跑,給后面那些中間的士兵帶來了很大的麻煩。他們明明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手中拿著武器想要和鐵路衛(wèi)兵來個你死我活的正面廝殺,奈何自家的老弱婦孺就像一堵墻,將兩方的士兵隔絕而開。
“殺!”
鐵路衛(wèi)兵殺聲震天,如同割草一樣的收割著難民們的腦袋。
站在城頭的蘇白衣看著這一幕幕慘狀,內(nèi)心觸動不已。
來到大明朝,面君、陳述自家的執(zhí)政理念、鼓動皇帝修建鐵路,為了修建鐵路而東奔西走集資。
這都是為了什么?
蘇白衣想了很久,終于想到了這一切的初衷。
他要拯救百姓于水火,不讓席卷國的大旱滅了幾省百姓,不讓易子而食的慘劇發(fā)生。他想要執(zhí)天下之先,帶領(lǐng)整個民族起飛,不要百年后中華民族的慘劇重演。
可現(xiàn)在呢,我在親手屠殺自己手無寸鐵的同胞?
“點火,收兵!”蘇白衣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
“大人,此時敵營打亂,孔將軍趁亂直追,不定這一戰(zhàn)就能重創(chuàng)賊軍!”李鎖勸道:“首先認(rèn)為,大人應(yīng)當(dāng)立即增兵,咱們城內(nèi)的三千人也沖出去,大殺一番。”
“收兵!”蘇白衣沒有回應(yīng)他的疑惑,牙縫里再次擠出來兩個字。
李鎖一拱手,點燃了煙花。
“嘀………………啪”
夜空中,絢爛四射!
殺的正酣的孔有德回過頭,暗罵一句,卻不得不從令,舉刀高喊道:“撤軍,回城,回城!”
“撤了,回城,再不回關(guān)門就進(jìn)不去了。”
“撤軍!”
“撤軍!”
三千軍士中,有代千戶三人,百戶三十人,其余總旗、旗不計其數(shù),作為軍官,他們看到信號之后同時大喊撤軍。
三千人硬生生的剎住了車,立即整齊劃一的調(diào)轉(zhuǎn)頭朝城池內(nèi)撤了過來。
……
城頭上,孔有德面有喜色,朝蘇白衣拱手道:“大人,這次咱們的三千士兵無一陣亡,刀具俱在,這是真正的身而退啊。”
“嗯!”蘇白衣點頭道:“辛苦你們了,按照第一次的標(biāo)準(zhǔn),去給士兵們發(fā)餉銀吧。”
“是是是!”孔有德又道:“咱們這次斬首數(shù)量為……”
“別了!”蘇白衣淡淡的看了孔有德一眼:“咱們殺的都是些手無寸鐵,餓的身無余力的百姓,沒有什么好自豪的,督也不想聽你們到底斬首了多少。倒是要和將士們一下,來日遇到真正的賊兵,可不是這個樣子,莫要因此而生驕氣便輕敵。明日開始,這種投機取巧就不會再有,剩下的就都是硬仗了。”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