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探夫
轟隆隆的火車急速前進,白色的蒸汽在空中飄散。『*首*發』四周的景色緩慢而均速的后退,觸目都是綠色的,生機盎然。五月的南方正是盛夏,綠草如茵。時局雖然不穩,短暫的平靜倒是有的。
慕容畫樓坐在靠窗的鋪上,眼睛貪婪地望著車窗外的大把綠意。她半年前來到這個世界,今日才是第一次出門。這個世界離她原熟悉的時空,隔了兩百多年。她是生于二十二世紀的人。
二十二世紀初,冰雪就覆蓋大地,陰冷與凜冬降臨整整一百年。慕容畫樓自從出生開始,便沒有親眼瞧見過陽光、月光、大把的紅花綠葉。所以來到這個世界,她什么都是驚奇的,更加的是驚喜。她喜歡這個生機勃勃的時空。
“……大嫂,俞州可不比咱們霖城……俞州是大地方,夫人姐們都很時尚,你到時別再穿家里那些老式的衣裳了。大哥不喜歡那樣的……娘不是給你買了很多的新衣裳么……”對面鋪上的姑娘唧唧咋咋道。她大約十七八歲,身上著粉色洋裝裙,頭發卷曲,青春美麗。
慕容畫樓側頭看她,笑笑好。
那是她的姑子白云靈,霖城白家的六姐。
慕容畫樓的這個身主,跟她一樣的名字。自己重生過來的時候,身主已經出嫁,是白家大房長子白云歸的續弦之妻。白家算新派人家,子女大多出國留學過。但是大房相對保守一點。
大房老爺白梧桐是前朝舉人,后來革新了,建立了民主制度,他依舊保持書香門第的老式做派,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長子白云歸第一任夫人,亦是老爺子所定,不過她福薄,成親三年便去世了;五年之后,他又為長子續弦,定的是霖城大戶慕容家的四姐慕容畫樓。
娶親、續弦,白云歸都沒有回來,是二弟白云源代勞……
不過月前,他突然來信,接夫人去俞州住……
白家高興壞了。白云歸的第一任夫人,他就冷冷回來見過一次,從未提及接去住。
便這樣,慕容畫樓由留過洋的姑子白云靈陪同,帶著一個管事一個丫鬟,前往俞州探親。白云歸是俞州督軍。
從前的慕容畫樓沒有留過學,一直養在深閨,對新派的東西接受不了;如今在她看來,新派的東西太平常了。那些所謂老派、過時的東西,才是是極具魅力。在她眼中,都是花團錦簇般的復古美。
烏黑順直的青絲、絲綢刺繡的衣裙、貢緞繡花的布鞋,一切古樸得令人窒息。在慕容畫樓生活的二十二世紀,這樣才是時尚。
既然重生了,總得跟著時代的腳步,慕容畫樓聽到姑子的話,點頭微笑,老式的東西她欣賞,旁人畢未。她自然不會傻得用一個人的審美觀挑戰整個時代的。
一聲清脆悠長的鳴笛聲,火車緩緩靠站,隨行的丫鬟管事提著行李,慕容畫樓則挽著姑子白云靈下了火車。
走到站臺的時候,白云靈突然崴了一下腳,高跟鞋不心被臺階絆了。畫樓連忙扶住她,關切道:“無事吧,傷了沒有?”
白云靈有些尷尬,訕訕笑道:“沒事沒事,在家里住久了,都不穿高跟鞋,有些不習慣……倒是大嫂你,第一次穿高跟鞋就這樣熟練……”
慕容畫樓笑了笑,她重生之前是帝國最高級的特工之一,穿著極高的高跟鞋照樣快速飛奔,飛檐走壁絲毫不受影響。何況這鞋跟特別低,又是平常緩慢的走路,她如何會不熟練?但是她依舊笑笑:“也不是……我腳疼死了,不好意思罷了……”
在露臺上略微等了片刻,便聽到不遠處有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瞧了過去,一隊青灰色戎裝侍衛快速又整齊地走了過來,背上荷槍實彈頗為威嚴,旅客紛紛避開,給其讓路。
為首男子則是便服,青呢長款風氅,深灰色的條紋西服。身量高大、面目英俊,唇邊帶著一絲客氣又疏遠的笑意。
慕容畫樓盯著他看了一瞬,便直覺并不是她的夫君。她聽那白云歸已經三十五歲了,從軍二十年,不至于還能保養得如此年輕。來者只有二十五六歲。
來到跟前,那人先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才笑道:“是夫人與六姐嗎?屬下是督軍的副官李爭鴻……來的路上碰到一點事,延誤了,夫人與六姐見諒……”
慕容畫樓敏銳看到最后一個士兵青灰色的戎裝上,沾了一點血跡。接督軍夫人與妹妹,如果不是大事,是不會遲到的。她沒有問,只是站在一旁笑,裝成羞澀又老氣的內地老派姐。
白云靈曾經在英國留學兩年,自命時尚新派,便她讓出頭吧。
果然,白云靈笑了笑:“我們也是剛剛到……”
來接的汽車是老式的別克野車,深藍色,1914年的首發版,慕容畫樓眼睛都直了。她喜歡野車,曾經最大的夢想便是能把首都博物館那輛首版別克野車偷走。
她真的著手準備過,如何進去、怎樣偷走、怎樣善后計劃得一絲不茍。不過第二天出了一點意外,自己的頂頭上司殉職了,她有些失落,那個偷車的計劃也就無疾而終了。
如今,居然讓她看到一輛更加新的首版別克野車,她睜大眼睛愣了一下,才知道有些失態。
白云靈以為她第一次見汽車,所以才這樣,有些尷尬咳了咳:“大嫂,這是汽車……咱們霖城也有,你應該見過的吧……不過這樣的汽車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她好像在解釋給李副官等人聽,替慕容畫樓挽回一點面子。
慕容畫樓低頭笑。
副官李爭鴻倒是沒有露出鄙夷的眼神,只是淡淡笑道:“第一次見到屬下也覺得驚奇……夫人,這是督軍自己的車……”
慕容畫樓頭更加低了,掩飾自己的笑意。
李副官坐在副駕上,慕容畫樓與白云靈坐在后來。白云靈端坐一絲不茍,端莊貞淑;慕容畫樓卻到處看。俞州臨海,是南方最大的城市,街道繁榮,建了很多新式的房子。法式的建筑居多,栽種高大的梧桐,這個時節整條街道都是濃碧深翠。綠白鑲嵌處,各色古老的汽車飛馳過去。
對于生活在這個年代的人來,是新式的;慕容畫樓而言,卻是非常古典。她不停地左右瞧瞧,十分驚喜,她就這樣坐著自己夢寐以求的首版別克野汽車,行走在兩百年前的古老街道,一切都是這樣的不可思議……
手背一痛,她回過神時,白云靈在掐她:“大嫂,李副官問您話呢……”
李副官也笑了:“夫人第一次來俞州吧?以后無事,就出來逛逛……俞州是我們白家軍的地盤,時局很穩定……”
慕容畫樓低聲道了一句好,要多含蓄有多含蓄。內斂害羞的內地姐,自然應該是這樣的,她理解得很精確。
然后李副官又問白云靈一路上可有什么事情沒有……
白云靈只路過巖城的時候停車三個時,好像在等巖城督軍的專列過去等等……
督軍府并不在鬧市區,而是在西郊一片比較偏僻的半山坡。鋪了路,道路兩旁豎了路燈。汽車很穩,不一會兒便到督軍府。三層乳白色的法式樓,修得格外精致。
玄鐵大門緩緩打開,汽車駛入。
停穩汽車之后,李副官給慕容畫樓開車門。
雕花漆紅的大門外,便是寬闊的前院,種了一大片粉紅色的玫瑰、綠色的芭蕉、千年松。
“這些白玫瑰真漂亮……”白云靈賣弄自己的見識。
李副官笑了笑,道:“以前云姨太太非要種的,督軍不喜歡這些新式的東西。不過長起來了,他也好看……六姐見過世面,知道是白玫瑰,很多人不認識。這是從外面運過來的……”
白云靈得意看了慕容畫樓一眼。慕容畫樓很配合給了一個茫然的眼神,表示她不認識……白云靈笑容更加深了。
云姨太太……慕容畫樓搖頭苦笑,心想這也是古典之一:妻妾成群。
聽到外面汽車的聲音,一個年輕的女傭連忙開門,低聲叫了一聲李副官,然后道了一聲夫人、姐,模樣溫順。
客廳很寬敞,擺的家具也是很古老的西式座椅,絳紅色格調很穩重。對于白云靈而言,是非常新式的,對于慕容畫樓而來,是非常老式的,所以她們都驚喜地望著。
“這燈好漂亮……”白云靈突然指著屋頂的吊燈笑道。
慕容畫樓抬頭看了一眼,老式的佛羅倫薩吊燈,枝盞繁雜,琉璃卻用鉆石代替。在后世這樣奢華的吊燈還是有的,卻沒有最初的質樸與精心雕琢。這個時空的俞州,應該是首次見到。處處都值得欣賞,很多博物館里都沒有的東西,她都能看到,慕容畫樓不免欣喜。
李副官等人照例以為她是沒有見過的,然后解釋給白云靈聽,是德國商人送給督軍的生辰禮物。
最后,李副官道:“夫人、六姐,你們先休息一下,督軍正在處理事務,晚些時候在南渡餐廳請夫人姐吃飯,接風洗塵……”
“是西餐嗎?”白云靈眼睛亮了一亮。
“是!”李副官笑。
白云靈舒了一口氣,表示她很向往:“從英國回來之后,我已經很久沒有吃西餐了……”
然后白云靈看了慕容畫樓一眼,見她蹙眉,便低聲笑道:“大嫂別擔心,吃西餐很簡單的,倒是你跟我學,不會出丑的……”
天知道慕容畫樓根不是擔心這個,她只是不喜歡西餐而言,不夠營養。在二十二世紀末,凜冬籠罩大地,植物才是最珍貴的東西,所以她想吃點中式的炒菜。
不過西餐在這個時空,算是新派潮流的東西,她也不好剝了白云靈的興頭。慕容畫樓看著別人把她熟悉得要吐的東西當成新鮮事務,她還要不停地裝自己也覺得新鮮,真的很累!
慕容畫樓突然覺得還是霖城老家好,至少不用這樣累,都是她喜歡的古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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