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的平原上,到了中午已經略顯炎熱的太陽照在頭頂讓人感覺多少有些火辣辣,沒有任何遮擋曠野上,迎面而來的風也顯得有些溫熱。
一個農夫用包裹在頭頂的毛巾擦了把臉上的汗水,正準備低下頭繼續干活,他在不遠處的兒子忽然大聲招呼起來。
農夫抬起頭順著兒子指的方向看去,隨即遠遠的看到了一隊隊正在越過田野的軍隊。
農夫立刻把兒子招呼到自己身邊,他看出來那應該是奧斯曼人的軍隊,雖然沒聽說這些異教徒對他們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可只要看看他們和自己明顯不同的長相,就讓人覺得有種陌生的可怕。
雖然從他們當中似乎也能看到一些像是歐洲,甚至是巴爾干當地人模樣的士兵,但是他們的衣著打扮卻還是讓人感到莫名的恐怖。
農夫帶著兒子躲進了自己家門,然后透過門縫窗戶向外看著。
他們注意到這些奧斯曼軍隊行色匆匆,似乎正急于行軍,這讓村子里人們暗暗松口氣,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這些一隊似乎像是大人物的奧斯曼人進了村子。
這些奧斯曼人在村子里稍微停留尋找,然后就看中了幾處地勢頗高的房子,在砸開緊閉的房門把房子主人趕出來騰空房子后,一個顯然地位很高的奧斯曼大人物在隨從們的陪同下住了進去。
至于那幾戶被趕出來的當地人,就在他們雖然怒火中燒卻又無法宣泄的憤懣時,一個巴爾干人模樣的隨從向他們扔過來了兩個沉甸甸的錢袋。
“老爺賞你們的,”那個隨從指著仍在地上的錢袋說“省得你們到處亂說。”
一個少年要伸手去拿那錢袋,卻被他的父親攔住,那農夫盯著對面同為巴爾干人卻一身奧斯曼士兵打扮的隨從,沉默了一下狠狠的往地上唾了口唾沫,然后扯著還有些不情愿的兒子和老婆轉身就走。
“那些人沒要錢嗎?”屋里喝著水的艾呂普向拿著錢袋悻悻回來的隨從問。
“也許他們更想要一頓鞭子。”隨從改用奧斯曼語抱怨著“老爺您為什么還要給他們錢,這里的一切都是我們征用的。”
艾呂普笑了笑,他有時候覺得很有趣,在對待巴爾干人的態度上,很多后來被征服之后歸順的當地人反而比真正的奧斯曼人更加激進殘酷,有時候他們提出來的鎮壓當地人的方法就是奧斯曼人都會覺得有些過分。
而他們之所以如此,似乎就是想要用這種方法證明他們與之前自己的民族和信仰徹底決裂的決心。
“殘暴的鎮壓和仁慈的寬容是征服者借以統治的兩只手,缺少任何一只都不行,”艾呂普對隨從說“我們并不是在這里暫時經過和停留,而是要一直統治下去,所以對待這里的民眾就需要更穩妥的政策,一味的兇殘并不是個好官員的表現,明白嗎?”
看到隨從小心的點頭應下,艾呂普走到門口看著依照山勢而建的村子。
“我們得在這里呆上很久了,那位波斯尼亞國王顯然不歡迎我們,我們,不過我們現在還需要他的幫助,所以告訴我們的人不要輕易騷擾當地人,那樣可能會和波斯尼亞人發生沖突,我們是來圍剿那個薩格勒布的赫爾瓦的,既然這樣我們就得和魯瓦?處好關系。”
聽著身邊的隨從們紛紛應聲,艾呂普的目光卻已經向著前方綿延不絕的群山望去。
“真想知道那個赫爾瓦現在在什么地方,但愿我們能盡解決這個薩格勒布的大流士,否則蘇丹的怒火會讓我們大家都后悔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艾呂普喃喃自語,只是他也知道要想完成這個任務真的不是那么容易。
就在2天前,赫爾瓦軍隊襲擊了一支奧斯曼輜重隊,除了掠奪走了一大批充做軍費的珠寶之外,真正讓蘇丹憤怒的是他們破壞了輜重隊押運的所有火炮。
這其中就包括2門在薩拉熱窩剛剛鑄好的攻城重炮。
這讓蘇丹不禁勃然大怒,在派人送來的密令中,蘇丹嚴令艾呂普必須盡快鏟除那個“薩格勒布的大流士”,一定要讓他為自己做下的蠢事付出代價。
為此蘇丹很罕見的同時在密令里明確的確定了要波斯尼亞國王魯瓦?完全配合和聽從艾呂普命令的要求。
艾呂普知道魯瓦?對這個命令肯定是不滿的,而且如果是平時的蘇丹也絕不會下達這么一個與他以往風格截然不同的命令,但是當他在密令里看到蘇丹對當下局勢的說明后,艾呂普也知道為什么蘇丹會如此不顧一切,甚至絲毫不考慮做為依仗和同盟的魯瓦?感受的命令。
4月4日,奧斯曼軍隊向阿爾杰河右岸的蒙蒂納軍隊發動了進攻。
按照蘇丹的意圖,他雖然對那個突然冒出來擋在面前的歐洲人感到憤怒,但是卻依舊沒有把那支才6000多人的軍隊放在眼里。
特別是對方占據的地形看上去并不適合防御,除非對方嚴守在阿爾杰河一線,依仗河川做為天然屏障阻止自己的大軍,否則只要讓自己的軍隊渡過河去,蘇丹相信以自己的輕騎兵的強大機動性,一旦在河右岸展開進攻序列,那那時候就可以輕易的選擇迂回威脅這支敵軍的任何一翼。
不過雖然對這樣的結果很有把握,可是蘇丹并沒有表現得太過急功近利,他讓軍隊在做好準備之后才小心的渡河,甚至當確定敵人并沒有打算以阿爾杰河為依托進行沿河防御后,他也沒有在先頭部隊渡河之后貿然下令發動進攻。
而是在一邊同樣穩健的向前推進的同時,一邊命令輕騎兵部隊迅速渡河增援,同時蘇丹向在前線的戰場指揮官下達了要求膽大心細的命令。
這么一來,擺在奧斯曼指揮官面前的選擇就有兩個,而道路則有三條。
一個選擇就是憑借現有的軍隊,對迎面蒙蒂納軍的陣地發動正面進攻,而另一個選擇則是如蘇丹希望的那樣,在渡河后迅速發揮輕騎兵的高速機動,在正面進攻的同時迅速從敵人的兩翼發動迂回包抄,爭取能在最短時間內擊潰和包圍當面之敵。
指揮官只稍微猶豫就選擇了第二個方案,雖然對正面擊敗敵人很有信心和更感興趣,不過從蘇丹下達的命令看,好像對面這個敵人真的勾起了偉大蘇丹的無名怒火,這樣一來蘇丹希望的就不是簡單的擊敗而是要徹底殲滅眼前這個倒霉的家伙了。
只是直到4月4日的下午,雖然先頭部隊已經順利渡河,甚至連被派出去的安納托利亞輕騎兵都已經有大半過了河,可奧斯曼人還沒有完全搞清楚這個忽然冒出來擋路的家伙究竟算是哪根蔥。
以拉迪斯拉斯二世為首的巴爾干貴族們如今全部都收縮在布加勒斯特城里,那個被蘇丹稱為薩格勒布的大流士的赫爾瓦躲進了山林,而魯瓦?已經投到了他們的陣營當中。
既然這樣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家伙是誰?
對巴爾干的貴族家系,奧斯曼人即便不能說是了如指掌也查不了多少,從默罕默德時代就不住滲透的結果讓他們很清楚那些看似關系混亂的巴爾干貴族們的來龍去脈和他們的實力,可現在這個人卻讓他們感到很陌生。
根據斥候的報告,當面的敵人大約在6到7千人之間,其中除了一支如今正在被追擊大約幾百人的騎兵部隊,其他的所有軍隊應該就在當面了。
那么說正面的敵人數量應該不會超過7000人。
說起來能擁有這么一支軍隊的諸侯領主,即便不如魯瓦?也絕不是什么沒有名氣的小貴族,更何況根據他們的表現,更是可以確定眼前這支軍隊應該就是在穆列什河畔先是擊敗魯瓦?,然后炮擊渡河的奧斯曼大軍的那支軍隊。
來自梵蒂岡的歐洲援軍?
當想到這個身份時,蘇丹對這個迎面之敵的興趣更大了。
他甚至下令要前線指揮官盡量俘虜而不是殺死敵人的將領,因為他需要從對方那里了解梵蒂岡和歐洲的君主們對他這次遠征究竟抱著什么樣的態度。
接到命令的指揮官雖然有點為難,可也沒有認為無法辦到,只是面對敵人究竟該迂回應該選哪個方向,卻多少有點猶豫不決。
從地圖上看,在這個兩條河流與一座城市形成的大三角地區,蒙蒂納軍隊設立防線的地方,近乎就在這個三角形地區中心點靠右的地方。
整個蒙蒂納防線以左前右后的方式斜向設立在與阿爾杰河平行的一片丘陵地帶,在他們的背后是布加勒斯特城,防線左邊因為與波浪洶涌的多瑙河相鄰暴露出的空隙狹窄,而右邊雖然有大片平原可以迂回,但是因為側后就布加勒斯特,這也讓奧斯曼的前線指揮官有些猶豫不決。
選擇從敵人左翼突破似乎是有些冒險的,奧斯曼人蔑視歐洲人的膽怯無能,但是卻不會盲目輕敵到可以無視危險。
相反奧斯曼軍官們每次作戰都會很認真的看待面前的敵人,然后制定出足夠有把握的計劃。
所以對于從敵人左翼與多瑙河之間的空隙包抄迂回的想法,只是稍微一閃就被拋在了腦后。
可是如果從右翼迂回,會不會引來布加勒斯特的激烈反應?
畢竟一支將近7000人的軍隊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很快擊潰的,一旦和敵人陷入膠著,而布加勒斯特城趁勢出兵,那么深入迂回的輕騎兵就有可能要面臨來自前后夾擊的危險。
至于布加勒斯特有可能因為種種原因保持旁觀,這并非是前線指揮官該考慮的,作為純粹的軍人,戰場上會出現的種種可能才是他該考慮的東西。
正是出于這個想法,在進過幾番考慮之后,奧斯曼人作出了一個讓亞歷山大也略感意外的決定。
4月4人下午,太陽已經從正中略微西移,午后略帶溫熱的涼爽河風迎面吹來,正在把從戰壕里挖出的泥土堆到前面砌成矮墻的士兵聽到了從遠處傳來的急促的馬蹄聲。
士兵們紛紛放下手里的工具向遠處瞭望,很快他們就看到了帶起一股煙塵的快馬向著他們迎面奔來。
馬上的人光著膀子,身上因為淌滿汗水在陽光下閃著粼粼的光澤。
“奧斯曼!奧斯曼!”
斥候馬不停蹄的從戰壕上躍過,掀起的泥土直接濺在幾乎來不及躲開的士兵臉上,招來了一片滿是污言穢語的咒罵。
“那個趕著下地獄的說什么?”一個士兵邊吐著嘴里腥咸氣息的泥渣邊罵著“但愿他一會就從馬上掉下來摔斷脖子。”
沒有聽到同伴的回答,士兵有點奇怪的望望四周。
看到四周的人臉上凝重或者說是好像面臨末日般的表情,這個士兵愣了下,然后忽然明白過來什么似的臉色同樣變得煞白。
他扭過頭向著遠處平原上望去,嘴里喃喃自語:“奧斯曼人來了。”
斥候飛快的越過一道又一道壕溝,雖然這些戰壕很多都只是些淺坑,但是與臨時砍伐下來捆扎而成柵欄相互依托形成的幾條障礙,依舊讓這個斥候不得不放慢速度,多繞了道。
亞歷山大這時候正在丘陵上一處較高的山包上觀察著四周的陣地,說起來對于陣地的設置他更關心保護著整條陣線的側翼安全。
安納托利亞輕騎兵的靈活機動給他留下的印象很深,特別是瓦爾納戰役中奧斯曼以輕騎快速突入分割十字軍,隨后予以殘酷屠殺的例子,讓他堅信如果不能保護好自己的側翼,那么接下來事情就不容樂觀了。
亞歷山大從沒想過要在巴爾干的窮鄉僻壤把自己的本錢拼光。
他還要帶走索菲婭,還要從拉迪斯拉斯二世那里得到他夢寐以求的大銅礦,更重要的是在意大利還有那么多事情等著他去做,盡管一想到盧克雷齊婭與巴倫娣之間的明爭暗斗就讓他有些頭疼,不過這種略帶甜蜜的煩惱對他來說只會覺得幸福。
至于箬莎,亞歷山大覺得她才是讓他真正放心的,至少在幫助哥哥這件事上她做的真是貼心。
“我親愛的妹妹。”
每次寫信亞歷山大都會用這么個開頭,而且隱約得他可以感覺得到,箬莎似乎也很享受這樣的稱呼。
想想也可以理解,畢竟妻子和情人也許會有很多,而討人喜歡的妹妹卻注定只有一個。
除非自己那位風流的老媽再給他生一個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正在胡思亂想的亞歷山大聽到了由遠及近狂奔而來的斥候的呼喊。
“奧斯曼人!奧斯曼人!”
亞歷山大立刻招呼隨從把那個斥候帶到自己面前,聽著斥候來不及跳下馬就向他報告的情況,亞歷山大的臉色微微露出了詫異。
“你是說奧斯曼人的前鋒正在向我們推進,那么你確定沒有看到敵人輕騎兵有什么動向嗎?”
“是的老爺,”巴爾干人斥候用力點點頭“他們的輕騎兵只是稍微比步兵靠前一些,可他們絕沒有和步兵脫離,也沒有如您之前說的那樣向左邊或是右邊更遠的地方前進,他們只是跟著步兵。”
聽著斥候的描述,亞歷山大略微默默沉吟,然后他匆匆轉身走到鋪在一塊石頭上的地圖面前仔細看著。
當他用手指在自己右翼寬大的平原與側后的布加勒斯特城之間大致丈量了下,又按照斥候的說法在蒙蒂納陣線前方粗略計算了一下奧斯曼人可能投入的兵力后,亞歷山大的嘴角不經意的微微扯動,然后用剛從巴爾干人那里學會的俚語喃喃罵了一句:“γαμ?το”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