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晚的最后一抹余暉消失在遠處群山背后的時候,布加勒斯特城并沒有因為夜幕的降臨而安靜下來。
相反,整座城市到處燈火通明,有些地方更是人聲鼎沸。
在馬廄里,在皮革工棚旁,在木匠的作坊和有著水井的小廣場上,到處都可以看到情緒激昂的人群。
而在一個個的酒館里,一些平時就很活躍的人如今更是成為了被人們追捧的重要人物,他們當中有些人在和別人爭論,而有的人則高舉酒杯跳上桌子大聲疾呼,而所有這一切的話題只有一個,那就是關(guān)于那位從羅馬來的伯爵!
“梵蒂岡并沒有拋棄我們,他們派來了一位偉大的將軍來幫助拯救我們,他現(xiàn)在就在城外,在和奧斯曼人戰(zhàn)斗,我們應該去幫助那個人,就如同他不遠萬里的來幫助我們一樣!”
有人不停的大聲疾呼,有人則用更辛辣的言辭諷刺那些貴族。
“他們希望躲在厚實的城墻后面逃避,可他們以為布加勒斯特會比君士坦丁堡更堅固嗎,如果只想靠那些城墻保命,我們總有一天還會和君士坦丁堡人一樣,被奧斯曼人徹底殺光的。”
民眾顯然被這些激烈的觀點影響了,他們開始先是為自己的命運擔心,接著又被那位勇敢的外國人的義舉感動,到了后來越來越多的人覺得應該勇敢的走出城去。
“外面,就是現(xiàn)在,有人在和奧斯曼人戰(zhàn)斗,可是我們卻懦弱的躲在城墻后面,難道這就是我們來布加勒斯特的目的嗎,”有人站出來對士兵們這么激昂頓挫的說“我們之前曾經(jīng)宣誓要效忠公主,現(xiàn)在該是用行動證明我們諾言的時候了。”
“如果我們這么做了,就意味著在關(guān)于建立聯(lián)盟的時候我們可以有更多的發(fā)言權(quán),”而面對那些貴族時,則有人在用更實際的利益打動他們“拉迪斯拉斯國王似乎認為他應該是這個結(jié)盟的當然盟主,不過即便是這樣,我們也應該有人能成為為我們說話的那個人。”
“那么你是不是要告訴我們,那位伯爵就是這個人?”一個貴族面對游說者這樣問著。
“不,”就在不久前剛剛回到布加勒斯特的吉拉斯騎士對面前的幾個貴族說“我要說的是公主,我們的公主將會成為我們大家的代表,我們都知道公主原本應該是站在國王一邊的,也正因為這樣拉迪斯拉斯才會召開這次結(jié)盟會議,不過現(xiàn)在事情顯然有了些變化,公主會成為我們的領(lǐng)袖,她將會為維護我們的利益而出面,這樣我們就有了能與國王抗衡的機會,不過這能不成實現(xiàn)就看你們是不是愿意幫助我們。”
“那么你們要我們怎么幫助你們?”在城市的另一個地方,采佩斯同樣在說服一些實力雄厚的貴族,他同樣向他們許下了足以打動那些人的承諾,這讓那些貴族終于下了決心。
“我們需要你們的軍隊,我知道奧斯曼人的可怕,但是你們也應該知道想要獲得足夠的利益就要承擔足夠的風險,更何況我們大家都知道媾和只是國王自己的打算,巴耶塞特或許是個還算仁慈的蘇丹,但是并非所有奧斯曼人都像他那樣,所以如果我們不想成為奧斯曼人的奴隸,你們唯一的選擇就是爬出你們的軍隊,讓奧斯曼人知道我們并不懼怕他們。”
整個夜晚,布加勒斯特城里幾乎每個角落都有人在活動,而與此同時備受所有人關(guān)注的索菲婭,則再一次走上了城墻。
她穿著她那身醒目的盔甲站在城墻上,不顧早春夜晚刺骨的冷風灌進甲胄縫的寒冷,他在城墻上就那么默默的站了許久,甚至直到深夜人們都還能看到她一直凝望著黑漆漆的城外的身影。
索菲婭的舉動打動了很多人,很多希臘貴族紛紛跟著走上了城墻陪在她的身邊,他們用這種方式宣示他們對索菲婭的支持,而這種舉動更是激起了布加勒斯特人的熱情。
整座城市都被牽扯其中,這一天的夜晚布加勒斯特城幾乎無人入睡。
而當拉迪斯拉斯聽到這些時,時態(tài)的發(fā)展已經(jīng)到了讓他感到棘手的地步。
除了那些原本就很明確的站在索菲婭一邊的希臘貴族,很多巴爾干的其他貴族的態(tài)度也變得曖昧不清起來,他們當中很多人或者是和采佩斯一樣擔心自己的領(lǐng)地可能會在將來與奧斯曼人的談判中成為討價還價的籌碼,有些人則希望通過與奧斯曼人作戰(zhàn)把自己塑造成抵抗異教入侵的英雄,總是很多人因此開始對拉迪斯拉斯二世派去的使者拖拖延延,即便他們沒有明顯的表示反對談判,可是與之前的態(tài)度也多少顯得明顯不同了。
拉迪斯拉斯二世意識到事情可能變得糟糕了,很顯然那個蒙蒂納伯爵的到來對很多人造成了影響。
而另一個從城外傳來的消息則,讓布加勒斯特人的情緒變得更加激動。
蒙蒂納軍隊與奧斯曼人在阿爾杰河右岸與多瑙河北岸交匯處的平原上發(fā)生了激戰(zhàn),當消息傳來的時候,布加勒斯特人聽到的最后音訊,是因為寡不敵眾6000蒙蒂納軍隊正向多瑙河方向撤退。
消息傳來,布加勒斯特為之震動!
“我們必須派兵救援,那是6000人,如果被奧斯曼人消滅,對于布加勒斯特來說就是災難。”
拉迪斯拉斯二世臉色陰沉的望著站在面前的一個上了年紀的貴族,這個人是科斯特尼奇家族當中一個頗有地位的貴族,為了與魯瓦角逐波斯尼亞王冠,科斯特尼奇家族決定借助匈牙利的力量,所以他們也是關(guān)于“希臘公主”傳說最不遺余力的傳播者之一。
要說對魯瓦的突然背叛和宣布繼承王位的決定反應最為強烈的,就是科斯特尼奇家族,雖然如果給他們機會他們也有可能會選和魯瓦一樣的辦法謀求王冠,但是現(xiàn)在他們卻成為了最反對與奧斯曼何談的貴族之一。
只是雖然這樣,因為需要得到匈牙利的支持,所以科斯特尼奇家族迄今為止還從未真正公開表示過與拉迪斯拉斯二世對抗,可是現(xiàn)在科斯特尼奇家族的人卻直接站了出來,表示了與國王不同的意見。
雖然這讓拉迪斯拉斯二世很生氣,但是他也知道這個科斯特尼奇其實說的沒錯。
如果不聞不問而導致蒙蒂納軍隊被消滅,這個消息一旦傳到西方,那么不但意味著因此震怒的歐洲將再也不會派來援軍,而且將會令奧斯曼軍隊趁機沿著多瑙河向東進發(fā),不但布加勒斯特會被徹底包圍,甚至連整個多瑙河三角洲平原都有完全落入奧斯曼人手中的危險。
而一旦這塊以富饒著稱的地區(qū)落入奧斯曼人手中,那么布加勒斯特的末日也就到了。
而這么明顯的危險,拉迪斯拉斯二世相信很多人都看的明白。
想到這些,拉迪斯拉斯二世心里忽然有個奇怪的念頭閃過,似乎那個蒙蒂納伯爵正是因為明白這一點,才會那么毫無顧忌的冒險向奧斯曼人主動發(fā)起了進攻。
雖然這個有些荒誕的念頭只一晃而過,可拉迪斯拉斯二世卻怎么也無法把這個念頭從腦海里驅(qū)除出去。
沉沉的夜晚令人覺得漫長難熬,所有人都知道根據(jù)最后傳來的消息,奧斯曼人在突破了蒙蒂納軍的右翼后,已經(jīng)從西北兩個方向把他們半包圍在了多瑙河的北岸附近,只等天一亮就會發(fā)動最后的進攻。
4月5日的清晨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已經(jīng)漸漸變得很長的白天早早就露出了一絲曙光。
早晨的晨風顯得有些清涼,不過吹在臉上卻讓昏昏欲睡的士兵們精神了不少。
亞歷山大從一塊靠著的石頭邊站起來,他回頭看了看幾個正牽著馬在不遠處躊躇不去的士兵,那些馬顯然頭天晚上都已經(jīng)喂飽了草料,個個看上去精神抖擻,只要一聲令下隨時都可以從戰(zhàn)場上逃掉。
而帕加索斯就在其中。
亞歷山大看了眼旁邊的布薩科,他知道這是布薩科做的最后準備,他甚至隱約注意到馬鞍上掛的鼓鼓囊囊的皮包,亞歷山大猜想里面裝的可能是用來換裝的衣服。
“布薩科,你對我這么沒有信心,這可真讓我有些不舒服。”
亞歷山大對布薩科低聲說了句,然后向那幾個獵衛(wèi)兵招手示意他們把帕加索斯遷過來。
然后他在衛(wèi)兵的幫助下翻身上了馬背。
亞歷山大拉著馬韁在由壕溝和矮墻構(gòu)成的工事前緩緩走著,看著一隊隊的士兵在軍官們的帶領(lǐng)下進入了陣地,他就時不時的停下來低頭和那些士兵打著招呼。
“我們今天要干什么?”亞歷山大對幾個正在石頭上磨著武器的士兵隨口問。
“教訓那些異教徒!”
“對,我們要教訓他們,因為奧斯曼人惹惱了我們,”亞歷山大笑著說“雖然那些奧斯曼人不好對付,可你們不用擔心,你們應該已經(jīng)見識過他們那些精銳的火槍兵了,不過我向你們保證他們的士兵雖然槍法很精良,但是肯定不如我們的火槍兵有威力。”
“當然,我們的火槍兵都是跟娘們學的。”一個長矛手在人群里喊了一聲,立刻引起了一陣哄笑。
“我記住你了,”亞歷山大在馬上居高臨下一下子就找到了那個人,就向他指了指“等回去我會把你這話告訴奧孚萊依的,相信行軍隊長會找你單獨聊聊。”
“噓”士兵們向著那人發(fā)出了幸災樂禍的噓聲,原本還因為緊張而顯得壓抑的氣氛一下子變得輕松了不少。
亞歷山大帶馬繼續(xù)沿著戰(zhàn)線向前走著,他的速度不快,慢悠悠的樣子看上去更像是在無所事事的縱馬散步。
遠處可以隱約聽到從奧斯曼營地傳來的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響,很顯然奧斯曼人也已經(jīng)開始布置。
原本還有一絲的淡淡晨霧也已經(jīng)散去,遠處的空曠野地里色彩斑斕的野花隨著晨風微微搖曳,這清晨的一幕原本十分令人愜意,只是風中濃重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味和那些滿是血污尸體破壞了一切。
奧斯曼軍方向傳來了韻律獨特特的樂曲聲,這是奧斯曼軍樂隊在演奏。
幾面旗幟在遠處的丘陵后面時隱時現(xiàn),亞歷山大認真的看了看,從這段時間對奧斯曼人的了解他知道,這幾面旗幟當中應該有至少兩面是屬于新軍的。
“看來要有一場苦戰(zhàn)了,”亞歷山大輕聲自語,他注意到新軍的旗幟在向他軍隊的中央移動,很顯然之前那些軍官擔心的奧斯曼人可能會以西北條陣線的夾角為突破的猜測是正確,對于奧斯曼人來說只要擊破了蒙蒂納軍這個夾角地帶的防線,那么不論是追擊可能會向東潰退的右翼,還是殲滅已經(jīng)無路可逃的左翼,都是可以隨意決定的了。
一陣陣悠長沉悶的號角聲蓋過了奧斯曼軍樂團的演奏,奧斯曼人終于開始發(fā)動進攻了。
亞歷山大拉住了韁繩,他認真注視著對面的敵軍動向,當一片片晃動的身影由遠及近漸漸清晰時,他的目光越過那些最前面的敵人,盡量向著敵人陣后望去。
雖然因為距離還有些遠還看不清楚,但是從揚起的煙塵中,亞歷山大還是推測出向右翼壓過來的敵軍數(shù)量并沒有他之前想象的那么多。
“大人,奧斯曼人好像沒想要把我們徹底包圍。”布薩科趕到亞歷山大身邊,和他一起看著遠處的敵軍陣型。
“不,他們在等,”亞歷山大喃喃的說“他們在等著我們?yōu)榱颂优苤鲃与x開陣地。”
很顯然,頭天蒙蒂納軍隊倚仗工事為依托的戰(zhàn)斗給對面的奧斯曼指揮官留下了深刻印象,為了避免再次陷入這種陣地戰(zhàn)的僵局,對面的奧斯曼指揮官決定把蒙蒂納軍趕出他們的陣地。
“去告訴他們,我們的左翼和中央會遭到猛攻,不過不論敵人的進攻多猛烈絕對不許退縮,他們在逼迫我們從陣地里離開,因為這個才故意留下右翼的缺口,”亞歷山大調(diào)轉(zhuǎn)馬頭越過戰(zhàn)壕來到陣地后方的高處看著對面敵軍的陣容,看著漸漸逼近的奧斯曼軍隊他向身邊的下達命令“告訴所有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最關(guān)鍵的時刻,我們是活著離開戰(zhàn)場享受光榮還是成為敵人的獵物,就在今天一戰(zhàn)!”
說完亞歷山大的目光越過煙塵籠罩的敵陣投向更遠的方向,他知道這一天對所有人來說都肯定很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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