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倫娣神態(tài)平靜的坐在起居室的高背椅里,按照現(xiàn)如今的習俗,貴族夫人們不但不會和丈夫共用一個起居室,甚至也不會在同一間臥室里過夜。
以至哪怕是在很冷的冬天,當履行過妻子的義務后,貴婦們也會離開丈夫的房間回到屬于自己的房間里去。
巴倫娣的起居室在城堡左邊靠南一側(cè)的主樓里,說起來這里距亞歷山大的房間不太近,要穿過一個小小只容一人經(jīng)過的拱門,過了這道拱門,就屬于巴倫娣的天地了。
只是巴倫娣在這里的時間真的很少,亞歷山大不在的時候她大部分時間不是在主庭就是在穹室,而當亞歷山大在的時候,她就更不可能回到自己的起居室了,所以在等待的這段時候里,巴倫娣倒是用打量自己房間里那些平時不怎么注意的擺設(shè)打發(fā)時間。
一個侍女推開房門走了進來,在她身后不遠處的門口,站著吉娜·布列吉特。
巴倫娣用稍顯挑剔的目光打量著這個女人,然后她的眉梢不易察覺的挑了下。
普通得只能說還算不丑的外貌沒有讓巴倫娣感到任何威脅,但也正因為這樣,她才更加關(guān)注這個女人。
然后她注意到這個叫吉娜·布列吉特的年輕女人那雙令人心動的眼睛。
那是副很生動的雙眸,當它們凝視什么的時候會顯得十分明亮,它們看上去并不漂亮,但是卻透著少有的敏銳饑和專注。
“夫人!
吉娜微微躬身行禮,她聽說過這位伯爵夫人,原因就是她縱容那個保羅·布薩科大膽的打擾博洛尼亞大學的安靜。
“我聽說你現(xiàn)在和你的那些老師同學一起住在鎮(zhèn)子上?”巴倫娣開口問著,看到吉娜要開口,巴倫娣不等她回答只管自顧自的說下去“你應該住到城堡里來,而且你的衣服太樸素了,這不符合你應有的身份。”
“我的身份?”吉娜有些意外的看著巴倫娣,她那雙總是似乎能看透很多東西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困惑和意外。
“伯爵是個能理解女人的人,或者應該說他對于女人們總是很寬容的,不論是誰,他都只會依照她們自己的意志去做,不過這也是有限度的,畢竟現(xiàn)在他的地位已經(jīng)不同了,所以作為他的女人也必須考慮到為他撐起門面!
“對不起夫人,我想您誤會了。”吉娜終于明白了眼前這位態(tài)度冷漠的貴婦人人究竟在說什么,她有點想笑,可隨即又神色一正“您完全誤會了我和您丈夫的關(guān)系……”
“布列吉特小姐,請不要再做無謂的狡辯了,這只會耽誤時間,或者說讓我們大家都更難堪,”巴倫娣有點不耐煩的打斷了吉娜的話,她站起來向吉娜走去,然后繞著她慢慢轉(zhuǎn)著圈子“我不知道伯爵看上了你哪一點,不過我也不關(guān)心這個,作為他的妻子容忍丈夫的外遇和一些嗜好也是應盡的義務,所以你完全不用擔心會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我可以向你保證可以得到屬于你的應有權(quán)利,如果你懷孕,孩子也可以得到相應的待遇,所以你現(xiàn)在可以搬進城堡來住了。”
吉娜看著如同例行公事般說著這一切的巴倫娣,微微停頓了下,才忽然開口問:“蒙蒂納伯爵,是這么糟糕的一個人嗎?”
“你說什么?”巴倫娣皺起了眉,她覺得這個女人似乎有點太放肆了。
“夫人我想您完全誤解了我與您丈夫之間的關(guān)系,”吉娜的神色平靜,她的目光迎著巴倫娣略顯嚴厲的眼神,語調(diào)平靜的說“我向您保證我和伯爵之間沒有您認為的那種關(guān)系,對我來說他是個貴族和闊綽的贊助者,除了在帕維亞因為我所在的學校遷徙和伯爵打過交道,我和您丈夫之間沒有任何私人方面的關(guān)系!
巴倫娣意外的看著吉娜,似乎對她的話并不相信。
“夫人,或許在您心目中成為伯爵的女人是個不錯,甚至是值得慶幸和炫耀的,可對我來說卻不是這樣,”吉娜說著看了眼巴倫娣已經(jīng)漸漸沉下來的臉色,神色中露出一絲認真“夫人,我并不認為婚姻是一個女人必然的最終歸宿,對我來說有太多更需要關(guān)注的神圣的事物,那些已經(jīng)足以讓我不虛此生了。”
“你要成為修女嗎?”巴倫娣有點意外的看著吉娜,雖然對于亞歷山大居然對一個立志成為修女的女人感興趣頗為意外,但是想想或許這樣就可以省去更多麻煩,她倒是覺得這樣也不錯。
“當然不是,”吉娜搖搖頭,看到巴倫娣的神色又有些變化,她用有趣的口吻問道“您為什么認為一個女人要么成為別人的妻子或是情婦,要么就應該成為修女,難道不是還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嗎,對我來說我渴望做的是完成學業(yè),我希望自己成為一個不比任何男人更差的醫(yī)生,這對我來說要比婚姻重要的多!
說著,她看了眼用奇怪眼神打量她的巴倫娣,又說了一句:“應該說我對成為一個男人的附庸沒有興趣,這會讓我覺得漸漸忘了自己是誰,這種感覺我不喜歡,就和馬不喜歡被套上轡頭一樣,我并不認為女人必須成為男人的一部分,雖然上帝告訴我們夏娃是由亞當?shù)囊桓吖嵌,而不是上帝單獨?chuàng)造的,可我并不認為這是我的命運,所以請不用擔心夫人,我既不會打擾您的丈夫也不會給您帶來麻煩,我只想掌握我自己的生活和未來,所以您是完全可以放心的!
巴倫娣有些發(fā)呆的看著面前的年輕女人,她從沒見過這樣的女人,更沒聽到過這么離經(jīng)叛道的話,但是在內(nèi)心深處她又不得不承認對這個女人有著說不出的羨慕,佩服,甚至是一絲不易察覺的對她勇氣的嫉妒。
巴倫娣坐下來用手肘拖著下巴看著吉娜,過了一會她緩緩點頭:“放心吧,或許我并不能完全明白你所說的那些東西,但是我可以成為你的保護人,相信我你將來會遇到很多敵人的,他們會因為你的這些話刁難你,甚至會指控你,那時候你可以向我需求幫助,我會給你一個安全的地方!
吉娜默默看了眼巴倫娣,然后牽著裙邊微微低頭,行禮。
看著轉(zhuǎn)身走出起居室房門的吉娜,巴倫娣略微沉思,接著發(fā)出一聲若有若無的輕嘆。
羅馬,馬力諾宮里,一連串歡樂的笑聲在走廊里回蕩著,笑聲中時不時的還夾雜著“咿呀咿呀”的稚嫩叫聲。
盧克雷齊婭興奮的攬著亞歷山大的胳膊在馬力諾宮中轉(zhuǎn)悠著,雖然因為正在翻修整個宮殿其實有很多地方還亂糟糟的,不過只是在那些那些能出入的地方轉(zhuǎn)一圈已經(jīng)讓她感到莫名的高興。
雖然波提科宮的規(guī)模小些,但不論是風格還是內(nèi)部華麗的程度并不比馬力諾宮稍差,或許將來完全翻新重建好的的馬力諾宮會成為羅馬城內(nèi)讓人羨慕的一個好去處,但是現(xiàn)在這里到處亂糟糟的樣子其實并不那么讓人賞心悅目。
盧克雷齊婭高興的是自己是第一次以女主人的姿態(tài)走在這座宮殿里。
在亞歷山大的女人當中,最早住進這里是索菲婭,而后則是巴倫娣,即便沒有其他女人的時候,亞歷山大的妹妹也能夠擔任女主人的身份。
所以即便是和亞歷山大在一起后,盧克雷齊婭也一直沒有機會以女主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馬力諾宮,所以她對這個難得的機會自然不愿意輕易放過。
亞歷山大倒是多少能夠明白盧克雷齊婭的這種心思,所以雖然這次造訪羅馬其實各種事務纏身時間很緊,可他還是抽出了時間滿足了一下盧克雷齊婭享受一下女主人的愿望。
盧克雷齊婭時不時的會停下來對后面被保姆抱著的女兒講述這座宮殿里陳列的一些名貴的藝術(shù)品的價值和意義,到了后來她還執(zhí)意要亞歷山大帶著她們母女到地下室里去看那些收藏在酒窖里的美酒。
這么一圈下來,盧克雷齊婭固然心情大好,亞歷山大也不禁對箬莎把這座宮殿布置的如此奢華有些意外,雖然重修工程還在進行,可他已經(jīng)能夠預想到將來煥然一新的馬力諾宮會有多么令人驚嘆了。
“這里會是你在羅馬的行宮,這的一切將來都是你的,知道嗎?”盧克雷齊婭興奮的站在馬力諾宮前正在修建的一座大噴水池前對完全不知道眼前這堆石頭有什么意義的女兒說,而比薩女公爵這時候的念頭卻和她的老爹一樣,只想把腦袋鉆進母親的溝壑,飽飽的吃上一頓奶。
只是諾梅洛的出現(xiàn)還是打擾了盧克雷齊婭的好心情,她不得不帶著埃斯特萊絲告辭離開,而私人秘書看著她們母女的車隊離去的背影,微微一陣沉思。
“那么教皇派您來是有什么吩咐嗎?”
亞歷山大的詢問驚醒了諾梅洛,秘書轉(zhuǎn)過身向亞歷山大微微躬身行禮,然后兩人一起走上了馬力諾宮的臺階。
“是這樣的,陛下認為這段時間您或許應該注意下自己的安全,畢竟現(xiàn)在的局勢很復雜!敝Z梅洛說。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陛下在暗示我凱撒正在策劃的那些小詭計?”
諾梅洛的臉上平靜如常,絲毫沒有因為凱撒的陰謀被當場揭穿而感到意外驚訝的樣子,相反他倒好像微微吐了口氣:“就知道這一切是瞞不過你的,能說說你在羅馬留下了多少眼線嗎?”
“至少足夠能知道究竟有誰是在試圖策劃針對我的陰謀了。”
對于亞歷山大沒有正面回答諾梅洛并沒有在意,他繼續(xù)說:“陛下讓我轉(zhuǎn)告您在羅馬的安全不用擔心,當然既然已經(jīng)提前知道了這一切相信您也一定有了準備,陛下只是希望您不要忘了你們畢竟是一家人,對凱撒的行為他希望您能原諒他,同時陛下會為此補償您的!
亞歷山大不置可否的微微點頭,對教皇會派人來警告他雖然有些出乎意外,但是只要仔細想想也就明白亞歷山大六世這么做的目的。
兩個老丈人的區(qū)別是很大的,比較起來亞歷山大其實更愿意和教皇而不是老羅維雷打交道,因為亞歷山大六世骨子是個家族觀念很重的人,他雖然有著坑女婿習慣的壞毛病,不過在關(guān)乎家人方面只要利益足夠大,他還是更傾向于維持家人的關(guān)系。
而老羅維雷則是個真正的利益至上者,在他眼里不論是子女還是兄弟都不過是他實現(xiàn)個人野心的工具。
假如現(xiàn)在想要謀害自己的是康斯坦丁,而只要這件事對他有利,即便知道康斯坦丁的陰謀可能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老羅維雷也不會提前警告換取阻止亞歷山大對兒子的報復。
老羅維雷是個真正冷酷無情的人,和他比較起來亞歷山大六世倒多少顯得點可愛了。
亞歷山大這么想著,同時暗暗感嘆如今的羅馬真是麻煩重重。
這讓亞歷山大覺得必須要做點什么了,因為對他來說似乎有要被不知不覺陷在意大利這個大泥潭里的可能。
他知道在今后很長一段時間里意大利會成為整個歐洲麻煩的旋渦,各國勢力都會在這里登場角逐,然后大家就會發(fā)現(xiàn)一旦陷進來想要再擺脫就不那么容易了。
而事實上很多人是樂此不彼的愿意在這個泥潭里掙扎折騰的,他們把意大利當成一塊肥肉試圖人人都分上一塊,這種見者有份的心思讓很多國家即便知道正面臨個大麻煩可還是如飛蛾撲火一般的攪合進其中。
可是他卻不能再繼續(xù)和這些人糾纏了,隨著英國人即將加入對法作戰(zhàn),反法的神圣聯(lián)盟也將會逐漸形成,同時因為他出兵倫巴第地區(qū)造成的影響,原本應該因為入冬而暫停的戰(zhàn)事如今卻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至于和談,亞歷山大覺得沒有人會真的認為通過談判就能達到目的,相反所有人都只把和談當成一個難得的喘息機會,只等一旦機會成熟就會重燃戰(zhàn)火。
這個時候原本正是亞歷山大趁機從意大利抽身出來的好時機,可是凱撒的舉動卻讓他再次要面臨錯綜復雜的局面。
這讓亞歷山大不禁有些惱火了。
凱撒已經(jīng)成了個不大不小的麻煩,這讓亞歷山大覺得不能再容忍他繼續(xù)這么肆無忌憚的破壞下去。
凱撒的確已經(jīng)成為了個破壞者,從烏利烏得到的情報看,他正在醞釀的一場陰謀居然牽扯了那么多人,這讓亞歷山大不得不對他可能帶來的后果認真起來。
這么想著的時候,亞歷山大接到了來自老羅維雷的邀請。
作為正牌老丈人,老羅維雷于亞歷山大的關(guān)系真的說不上親密,甚至如果仔細想想還會給人一種莫名疏遠的感覺。
盡管這和當初托尼·德拉·羅維雷的莽撞貪婪有關(guān),可實際上如果仔細回憶下就可以發(fā)現(xiàn),亞歷山大于羅維雷家的關(guān)系從開始就顯得若即若離,甚至有時候還不如和另一位便宜老丈人更近些。
老羅維雷并沒有邀請亞歷山大去他的山頂別墅,而是選了位于羅馬城外東北方向狄福利山。
狄福利山是羅馬近郊一處很大的葡萄園種植地,羅馬城里很多釀酒作坊所需要的葡萄都是從這里采摘的。
到了秋天,遠遠望去可以看到成片成片成熟了的葡萄園如紫色的地毯覆蓋了整座狄福利上的南麓,羅維雷家在狄福利山的葡萄園也在這里,而在葡萄園的深處,有一座雖然不大卻頗為幽靜的莊園。
27日的清晨,亞歷山大離開羅馬出城向狄福利山出發(fā),跟隨他的是侍衛(wèi)官謝爾帶領(lǐng)的一支大約30人的衛(wèi)隊。
因為沒有直通狄福利山方向的城門,亞歷山大是從城北的舊門出去,然后他要先經(jīng)過一段向北的道路,然后才轉(zhuǎn)向東面,沿著狄福利山的南北走向的北坡山路上山。
當亞歷山大的隊伍出城的時候,一個一直在城門附近擺攤的魚販子立刻扔掉了攤子向附近一條巷子跑去,沒有多久這個人就騎著馬從巷子里跑出來,一路向著臺伯河的方向奔去。
這個人顯然對羅馬的街道很熟悉,他選了條最近的路,在穿過一條條大街小巷后沒有多久就跑上靠近城北的臺伯河上的石橋。
當越過石橋,進入梵蒂岡后,這人依舊一路通行無阻的穿過幾條建筑之間狹窄的小巷,直到走上通往西斯廷斯教堂的路上時,他才讓馬慢了下來。
西斯廷斯教堂前,凱撒焦急的來回走著,他時不時的向街口看看,或是抬頭望望被四周建筑圍攏起來,看上去就好像只有那么小小一塊的天空。
早晨的天很冷,但是凱撒的內(nèi)心是火熱的。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突然傳來,凱撒立刻停下來向遠處看去。
報信的人縱馬來到教堂前,不等坐騎站穩(wěn),那個人已經(jīng)從馬上一躍而下。
“大人,蒙蒂納伯爵出城了!”盡管刻意壓低聲音,可報信的人依舊因為激動聲調(diào)顯得有點高。
“上帝佑我!”
凱撒瞬間發(fā)出了難以抑制,比來人更高的一聲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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