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感到意外,長期聽從命令已經形成的習慣,讓所有獵衛兵不假思索的舉起了槍。
一排排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四周的村民,以亞歷山大中心排列起來的獵衛兵們形成了個密集的方陣,同時那輛馬車上安裝的看上去如同車門般的擋板也已經被摘掉鉸鏈,只等著一聲令下擋板翻倒,就會露出可怕猙獰的獠牙。
四周的村民們當中出現了一陣騷動,可依舊沒有人愿意退讓,他們緊握著手里各式各樣的武器盯著這支軍隊,很多人臉上有的是緊張,少許的畏懼,可更多的是莫名的興奮和似乎隨時都可以沖上來的沖動。
“謝爾,你有些多么勇敢的同鄉啊,他們完全可以成為歐洲最好的士兵,你一定聽說過那些傳說對嗎?”亞歷山大輕聲贊嘆著,這些兇悍的巴爾干山民讓他想起了古代馬其頓王國的那些勇猛戰士,正是依靠著這樣的士兵,那個時候的馬其頓王國才能迅速崛起,菲力二世和他那天才的兒子亞歷山大才能建立起那令人敬畏的龐大帝國。
“聽說過,一位了不起的父親和一個更偉大的兒子,”謝爾舔了舔嘴唇,他的眼神密切盯著那些似乎隨時都可能沖上來的村民,然后他趁著空隙迅速瞥了眼亞歷山大“老爺請允許我說一句,您也是亞歷山大。”
“是嗎,不過我可成不了他,要知道他征服了遙遠的波斯,而我可能連君士坦丁堡都到不了,”亞歷山大說著看著開始逐漸逼近的村民舉起了火槍“另外我也不想有一個自己的赫菲斯提安,好了聽我命令,預備!”
火槍兵們瞄準了對面的村民,雖然正如亞歷山大說的這些人的確說得上是他們的同鄉,但是只要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反反復復早已經麻木枯燥長期的訓練和經歷過的一次次的戰斗讓他們已經變成了戰斗的機器,不是不恐懼,而是當面對敵人的時候已經形成了對命令的自然反應。
“住手!”一個緊張的聲音從房子里傳來,一個人的上半身露出窗戶外,或許是某種天生就對某個顏色所具有的特殊含義的共同認識,他的手里拿著一塊白色的布條不住晃悠,看上去十分顯眼。
房子沉重的大門再次被打開了,瓦捷列托從里面奔了出來,他不顧一切的跑到已經相互離得很近的雙方中間的空地上,雙手不住的向著兩邊的人擺動:“停下來,這是命令!”
他向那些村民不住喊著,看到他們慢慢停下腳步,瓦捷列托喘著粗氣回頭看著站在獵衛兵當中的亞歷山大:“你贏了公爵,請你進去,我們可以再談談。”
“不,”亞歷山大的話讓瓦捷列托臉上一滯,然后他繼續說“給我的人安排一個地方,他們太累了,從進入這片大山之后就一直警惕著,我承認你們的確給我們找了不少麻煩,所以我需要先好好休息一下。”
瓦捷列托動動嘴唇,不過還是默默點頭接受了這個條件。
只是謝爾對亞歷山大的話多少有些不解,所以當他們終于走進一棟看上去還算說的過去的當地地主家的農莊后,謝爾立刻有點迫不及待的問:“老爺您這是干什么呀,他們已經服軟了,難道不應該趁著這個機會立刻讓他們向我們低頭嗎?”
“你是不是覺得我主動承認他們給咱們造成了威脅顯得不那么聰明?”看著謝爾雖然一口否認,可那再明顯不過的言不由衷的神態,亞歷山大笑了笑“聽好了謝爾,因為這也許對你將來很有用,當你要和什么人講價錢的時候,記住永遠不要讓對方掌握整個談判的節奏,哪怕是看上去你占了上風,可實際上也許你已經掉進了對方設好的陷阱。”
“所以您的意思是,想什么時候談得咱們說了算?”謝爾琢磨著問了句。
“學的很快侍衛官,繼續好好學著吧,你將來會成為一個難纏的談判好手的,要知道烏利烏就是這么過來的,相信你也不會比他差。”亞歷山大說著走向一張看上去鋪得很厚實的床,不等脫掉靴子就一頭倒下睡了過去。
聽到公爵老爺把他和大名鼎鼎的御前官相提并論,謝爾有點得意的抹了下翹起來的須尖,然后又立刻快步走出門去,安排獵衛兵們的警戒。
就在亞歷山大倒頭大睡的時候,在村子另一頭的鎮公所里,正在進行著一場激烈的爭論,瓦捷列托和幾個之前與亞歷山大見過的那些人圍坐在一張桌子前吵個不停,他們每個人都在不住的說著,可又都沒有一個人在聽別人的話,所以當瓦捷列托終于忍耐不住大聲何止了所有人的爭吵不休后,看著那些人憤憤不平的眼神,瓦捷列托忽然有種莫名的沮喪。
“我說那個羅曼特西亞公爵贏了,而他的確是贏了,看看我們的樣子吧,那個人據說現在正在睡覺,他在睡覺!可我們卻在這里爭論不休,你們覺得受到威脅的究竟是誰,是他還是我們?”瓦捷列托大聲的質問著“如果我們連該怎么對付他都不能決定,還怎么繼續下去?”
“這有什么,殺掉他就是了,”一個穿著這個季節很少見的深色毛絨外套的男人接口說“我們向他保證過他不可能活著離開這片大山,那么不論他究竟知道什么也都永遠只能是個秘密了,所以我們完全不用為這個擔心。”
“可你怎么就能保證他沒有把知道的東西留給別人,他為什么要忽然從這里返回羅馬,你想過沒有?”另一個人離開駁斥著“或許他早就知道了有關真理會的事,所以他這次就是沖著我們來的,要是那樣就不可能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這件事,如果他真死在這里,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你們誰知道?”
“可你怎么保證他就是沖我們來的,他是怎么我們的存在的,要知道已經過了太久了,即便是因為對繼承者的愧疚把自己倒吊在十字架上的彼得也并沒有告訴他的學生關于唯一使徒徒猶大的真相,你們認為這個人怎么會知道?”
“也許是因為梵蒂岡的記錄?”有人滿是憂慮的說“我們都知道他在梵蒂岡是紅人,聽說教皇把他當兒子似的看待,所以他從那些梵蒂岡的文獻里發現了關于我們的線索也所不定,更何況別忘了真理會并非只有我們,阿拉貢,還有其他一些地方也有我們的兄弟,畢竟已經過了這么多個世紀,和我們的祖先一起追隨唯一使徒猶大的圣徒后裔們也有可能會留下各種線索的。”
這個推測顯然很有說服力,即便是開始堅持要殺人滅口的幾個人也不由沉默了,他們相互看著想要從同伴那里得到答案,可每個人又都因為摸不著頭腦一時間無法做出決定,最后所有人的目光不由都望向瓦捷列托。
“我們得和他談談,”看著那些眼神,瓦捷列托有些無奈的說“我們不知道他究竟知道了多少,可你們應該得明白如果關于真理會的事情暴露出去,不要說梵蒂岡不會放過我們,就是那些布拉格的王公們也不會饒過我們,要知道我們已經從他們那里拿了太多的錢,如果他們知道和他們做生意的一直是真理會,為了撇清自己他們也會毫不留情的把我們所有人都殺光的,所以我們現在唯一的辦法是先搞清楚他究竟知道多少關于我們的事。”
“這可真是個災難,這個羅馬特西亞公爵究竟是從哪知道這些的,要知道即便是這么多世紀以來一直在試圖徹底鏟除我們,可梵蒂岡也從沒真正承認過我們的存在。”一個人惱火的問著,看到其他人同樣茫然的臉,他又對瓦捷列托說“看來你得先穩住他,或者試探著問問他究竟想要什么,既然他已經知道了我們的秘密卻只帶著這些人來,或許他就是想要和我們談談條件的。”
瓦捷列托原想開口同意,不過接著就忽然搖搖頭:“不,不是我,是我們所有人,你們也要參加這次談判,要知道這個人如果真是發現了我們的秘密卻沒揭穿,那他想要得到的一定很多,所以這個談判必須我們所有人都參加,因為我做不了主,而且也不想最后所有責任由我一個人承擔,所以要想讓我去和他談,你們就得答應我的這個條件。”
聽到他的話,其他人露出了惱怒樣子,不過最終還是在瓦捷列托的堅持下勉強同意了他的條件。
亞歷山大睡的很香,其實從離開蒙蒂納到踏上返回羅馬的路上,他這趟旅行始終都很緊迫,特別是在到了布加勒斯特之后,在想辦法解決瓦拉幾亞人,希臘人,還有來自各自的巴爾干貴族之間或明或暗的重重問題的同時,還要照顧因為懷孕從脾氣暴躁變成了喜怒無常的索菲婭,而當孩子們終于降生后,卻又要因為大教堂事件與克羅地亞展開新的博弈。
人們并不知道在因為阿洛霞導致瓦拉幾亞與克羅地亞邊境上最緊張的關鍵時刻,亞歷山大每天只能睡上可憐的三四個小時,這讓每天深夜有時候是凌晨才能休息的他為了不打擾到索菲婭和孩子們只能另外找個房間,這讓他已經很疲憊了,而歸途上并不平靜的氣氛同樣迫使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所以當終于可以躺在床上時,哪怕是房子外面隨時隨地都可能會有成百上千的巴爾干農夫突然冒出來,他也依舊睡的那么香甜,以至謝爾來叫醒他時不得不用力推了幾下肩膀,才把他從睡夢中喚醒了過來。
“已經是晚上了嗎?”
“已經快天亮了,”謝爾一邊伺候著亞歷山大穿戴好他的披掛,一邊報告著“那個瓦捷列托派人來了,他們要求重新談判,不過這次不是在那邊,”謝爾用拇指向后的指了指鎮公所的方向“他邀請您去施瓦拉城堡里詳談。”
“施瓦拉城堡?”聽到這名字,亞歷山大就不禁想起了吸血鬼,再看看還微微籠罩著一層暮色的天空,他不禁覺得自己這次可能真的是要夜訪吸血鬼了。
施瓦拉城堡距離這個村子不遠,或者說這里原本就是原本屬于弗拉德三世領地里的田莊,所以從村子出發到城堡的道路十分通暢。
亞歷山大同樣可以理解那些人的心思,很顯然他們雖然沒學過什么專業的談判技巧但卻并不愚笨,所以有意無意中他們也在利用一些小手段試圖掌握談判的主動權,選擇在弗拉德三世的城堡里進行談判,顯然就是他們試圖重新占據主動的一個手段。
施瓦拉城堡坐落在特蘭西瓦尼亞高地平原上,具體的位置則是在馬夫諾羅什山的山頂。
這座不太高的山峰地勢卻很陡峭,因為險峻而建立起來的城堡的,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作為特蘭西瓦尼亞貴族們抵抗入侵的堅實陣地而遠近聞名。
不過不論是當下還是在后世,讓這座城堡名聲大振的還是有關吸血鬼的傳說,而因為吸血鬼的故事而演繹出的各種帶著血腥氣息卻詭異艷美的愛情故事也是層出不窮。
這倒是讓亞歷山大有時候在想,不知道幾個世紀后,會不會有人把采佩斯與索菲婭聯系起來編出個什么凄美的人鬼情未了的黑暗傳說來,而自己在這樣一個故事里又會扮演什么角色呢?
雖然上山的路因為曲折有些繞遠,不過在這樣的胡思亂想中的旅行就變得快多了,當他們站在那透著陰森恐怖氣氛的城堡大門前時,看到的卻是已經站在吊橋前的瓦捷列托和他的幾個同伴。
“公爵,我們再次感謝您的到來,”瓦捷列托已經恢復了最初見面時那副輕松隨意的樣子,雖然接觸的時間不長,但他卻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實在不好對付,所以在決定談判之后他沒有立刻通知亞歷山大,而是又和同伴們仔細討論了一下該如何應對這個人,最重要的是他們想從他嘴里探聽到他們的處境是不是還算安全“這座城堡原來是屬于采佩斯家族的,不過因為弗拉德三世生前無法償還他欠下的債務,現在它已經屬于騎士團了。”
“很經典的兼并案。”
亞歷山大應了聲,他知道采佩斯因為他父親沒有給他留下份好家當到死都顯得手頭拮據,據說為了維持軍隊他已經拿出了最后的一點私房錢,以至他死之后他的軍隊因為還缺餉險些鬧出了嘩變,不過索菲婭恰好就是在那個時候拿到了第一筆來自威尼斯猶太人的贊助,于是采佩斯的軍隊如今已經有大部分歸入了瓦拉幾亞王軍。
現在看著這座雖然在大半夜里看著實在有些滲人卻頗為恢弘壯觀的城堡,亞歷山大不由懷疑那些龍騎士團從開始就盯上了弗拉德三世的家產,所以才千方百計的誘惑他加入進來,還讓他心甘情愿的掏了那么大一筆錢孝敬他們,以至他兒子后來的日子都過得那么緊巴巴的。
這讓亞歷山大不禁開始琢磨經過這些年之后,這些猶大的信徒是不是改行干起了老鼠會之類的營生。
城堡很壯觀,高大的門廊,雕刻精美的羅馬柱,還有帶著典型東方色彩的城堡圓頂,這個讓亞歷山大不禁對沒看到印象中吸血鬼專用的陰森恐怖的哥特風格款式的建筑有些遺憾,不過即便如此,在深夜里走在這么一座城堡中依舊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直到終于來到一座點滿了蠟燭的大廳之后,看著墻壁燈座里滿滿的粗大蠟燭把整個大廳都照的有如白晝,亞歷山大不由在心里暗暗嘀咕了句:“真是一群土豪”
依舊是那些人,不過亞歷山大猜想應該還有其他人躲在暗處,他之所以故意延遲了談判時間,其實也是為了讓這些人有時間召集更多的同伴,而從他們把談判地點選在施瓦拉城堡而不是那所顯然藏不住太多人的鎮公所,也可以猜到他們顯然是為了讓更多人有機會能“旁聽”這次談判。
“那么公爵,讓我們先坦誠的相互談一談,請告訴我對我們知道多少?”坐在亞歷山大桌子對面的瓦捷列托微微瞇起了眼睛,在燭光下,他的身影投在身后的墻壁上形成個巨大的陰影不住的晃動。
亞歷山大感覺到了隨著瓦捷列托的這個提問,坐在對面的那些人的神經似乎一下子變的緊張起來,盡管他們外表看上去好像滿不在乎,可從他們那微微聳起的肩膀,和因為屏住呼吸而不由前探的下巴就可以看出,這些人對這個問題是何等的關注。
亞歷山大沒有立刻回答,盡管憑借著腦子里對那些似是而非的傳說了解,再經過一番試探后他已經差不多知道了答案,而且他也覺得自己完全有把握借著對這段千年謎團的認識讓自己安然無恙的從這里脫身,但他現在卻又有了新的想法。
想想這些人當初從弗拉德三世那里敲詐來的那筆錢,再想想他們這么許久以來可能積攢下的財富,亞歷山大忽然覺得如果就這么走了真是有點對不起自己了。
“公爵,請回答我的問題,”瓦捷列托再次說,他的雙手按在桌上,眼睛緊盯著亞歷山大“如果你不能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復,那么”
“好吧,開始我的表演”亞歷山大應了一聲,然后他向對面這些人環視一圈,接著就用稍顯奇怪的語氣說“難道從來沒有人告訴你們,你們所謂的真理會其實從來就不是什么秘密嗎?”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神色瞬間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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