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一道道高大的石墻,亞歷山大面前出現了一座用同樣的灰色麻條石建造起來的古樸而又堅固的宮殿。
這座帶著明顯早期蠻族風格的建筑,可以說得上是利比利亞迄今為止最古老的遺跡之一。
亞歷山大知道在很多年后曾經有考古學家為了這座遺跡建成的實際時間發生過很激烈的爭論,而結果則是這座建筑很可能要比他歷史記錄的時間更為久遠。
事實上早在基督教教義傳到伊比利亞之前,這里就成為了當時半島上眾多大小王國之一的洛妥梅斯王國的首都,這個據說有著很多年歷史的王國從古羅馬人還沒有征服伊比利亞時就已經存在,托雷多的古城堡就是在那個時候建立的。
正因為有著如此悠久的歷史,托雷多人對于其他的任何城市都是用蔑視的態度看待的,直到這里成為了卡斯蒂利亞的首都之后,托雷多人就更加驕傲。
只是這種驕傲隨著伊莎貝拉遷都巴利亞里多德被徹底的拋棄,如今托雷多的貴族議會成了頑固舊勢力的代名詞,也成了新舊勢力斗爭失敗的代表人物。
不過,現在他們顯然再一次把握住了機會,這從托雷多的貴族們那難掩的傲慢神態之間可以感覺的出來。
亞歷山大不知道那些貴族是否是有意向他們表現出那種看似有恃無恐的態度,不過他知道與托雷多貴族議會的這場交道應該不是那么好打的。
貴族議會認為如今胡安娜在他們的手中,而另一個胡安娜也因為他們的原因才得以身價百倍,這就讓他們手中有了足夠的籌碼可以和伊莎貝拉談判,這種時候他們當然不愿意有人站出來和他們分享好處,更何況這個人還是一個出身阿拉貢的教皇。
城堡里的光線顯得有些陰暗,遠處教堂中傳來的唱詩班悠揚的吟唱聲在空曠的城堡中引起陣陣回蕩,抬頭看去,高大天井的盡頭是一處四方的天空,略顯刺目的陽光從那處空隙照進來投射在天井的地上,形成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光斑。
亞歷山大陪著教皇緩緩穿過天井,前面一座并不高大的門廊下站著兩個面容陌生的男人。
其中一個上了年紀的人從他的衣著和掛在他胸前鑲嵌的紅寶石的碩大儀飾上,亞歷山大已經猜到了這個人的身份,唐胡里奧曼多,卡斯蒂亞貴族議會的首席元老,也是這次托雷多貴族們與伊莎貝拉抗衡的策劃和積極推動者。
胡里奧曼多是卡斯蒂利亞最古老的家族,和他們相比,唐巴維家連暴發戶都稱不上,即便是阿斯塔馬拉家族在歷史的悠久上也無法與胡里奧曼多家抗衡,因為他們家是從古羅馬時代就已經在伊比利亞留下了痕跡的古代氏族之一。
這樣一個家族的影響久遠得有些可怕,亞歷山大相信阿斯塔馬拉家的人顯然是不愿意看到他們在自己的王國當中到處招搖的。
特別是在托雷多這樣的地方,這個家族的影響就實在太大了些,沒有任何一個王室愿意看到有人如此威脅自己的地位,既然不能把這個家族從世上抹去,那么用遷都這種方法消弭胡里奧曼多帶來的影響就成了唯一的手段。
“至尊的陛下,您能夠來到托雷多這是我們所有人的榮幸。”唐胡里奧曼多很恭敬的行禮,同時說著挑剔不出什么來的客套話,只是亞歷山大總覺得他的態度中透著明顯的疏遠甚至還有少許的敵意“您在巴里亞里多德對我們的幫助是讓我們終身難忘的,為此,托雷多愿意向您奉獻出最崇高的敬意。”
亞歷山大六世有趣的看著這位貴族元老,他知道這個人話中的含義,很顯然托雷多人是打著要把他們踢出局的算盤了,他們把一切收獲歸于自己的計劃,而給予亞歷山大六世的只是空泛的所謂敬意,教皇知道如果自己在這里欣然接受那就意味著他還沒有正式面對那些貴族就已經敗下陣來。
這可是亞歷山大六世不想看到的。
“我們現在有兩個胡安娜,不過女王的女兒情況似乎不妙,我們都知道她的精神狀態十分不佳,巴迪亞里多德大主教曾經親自為她舉行過一次秘密的驅魔儀式,但是結果卻是讓人失望的,希望上帝給我們這個機會能夠接下來對她有所幫助。”
首席元老的神色微微一沉,他知道教皇這是在提醒他不要妄想單獨占據胡安娜這個棋子,畢竟如果教皇親口宣布胡安娜因為精神狀態無法繼承王位,那么他們之前的所有盤算都要落空了。
亞歷山大六世的這個威脅多少有些過于直白,但是唐胡里奧曼多卻沒有什么辦法予以反駁,他很清楚教皇牢牢的把握住了對胡安娜王位繼承資格的判決權,這也是托雷多人不得不認真對待這件事的原因。
盡管教會的威信在伊比利亞受到了來自王室的巨大壓力,可是多年以來的信仰畢竟根深蒂固的植入了民眾的心底,如果教皇頑固的試圖破壞他們的計劃,托雷多貴族們勢必要面臨來自伊莎貝拉和亞歷山大六世的雙重壓力。
這是他們不希望看到的,而且因為亞歷山大六世出生阿拉貢,這就讓他們更加忌諱,他們不知道他是不是與斐迪南有什么交易,如果真是那樣他們就要面臨太多的強敵了。
看著還沒有與貴族議會正式交鋒就陷入僵局的雙方,始終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亞歷山大終于開口了:“尊敬的元老,既然托雷多是卡斯蒂里亞貴族議會所在,那么所有的卡斯蒂利亞貴族都有資格參與有關未來的王位繼承人討論,所以我想請問您,這里是否有阿丹露西亞貴族派來的使者,還是您已經遵照伊莎貝拉女王的命令,宣布他們他們為卡斯蒂利亞的叛徒,把他們驅逐出了這個議會?”
唐胡里奧曼多警惕的看了眼亞歷山大,對這位羅馬忒西亞公爵他早有耳聞,事實上有關這位公爵的事情正是從安達盧西亞的貴族們那里聽來的,雖然還不知道這個意大利貴族如此熱衷伊比利亞事務的原因,不過首席元老從一開始就不同意唐巴維讓這個人參與進來,他甚至是強烈的反對安達盧西亞貴族們當初把希望寄托在這個外國人與貢薩洛的談判上。
現在聽著這明顯帶有挑撥意味的話,唐胡里奧曼多立刻警惕起來。
“安達盧西亞發生的一切只是貴族與國王之間的誤會,沒有人宣布他們為叛徒,即便是女王也沒有剝奪他們的身份,”唐胡里奧曼多駁斥著亞歷山大“我不知道您這樣說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在托雷多,在我身后的這座殿里,有的是所有地區貴族們應該擁有的位置,這是卡斯蒂里亞的規則,即便是國王也不能干預。”
亞歷山大似是贊許的點點頭,他其實早就知道這樣的言語挑釁是不會給托雷多與安達盧西亞人之間造成矛盾的,如果他沒有猜錯,貴族議會與安達盧西亞聯軍甚至還有著某些背后的交易,否則當初唐巴維在塞維利亞宣布接管執政權力的時候,貴族議會就不會公然宣稱這是貴族之間的糾紛了。
從一開始貴族議會的這種態度就已經很明顯的暴露出了他們對安達盧西亞貴族們的袒護,或者說他們至少覺得可以利用這件事情要挾伊莎貝拉。
唐胡里奧曼多在說完那些話之后注意到了教皇臉上迅速閃過的一絲失望,這讓他不禁暗自得意,羅馬忒西亞公爵的挑撥不但沒有能夠從他這里得到任何結果,相反讓他趁機表明了托雷多在如今卡斯蒂里亞復雜紛亂的局勢下超然的地位,更何況他們如今手里捏著兩個胡安娜的王牌,唐胡里奧曼多覺得這場較量甚至還沒有正式開始,就已經注定了結果。
“陛下,我們站在這里太久了,所有的人都在等待著您,他們希望能盡快見到您的尊容。”唐胡里奧曼多頗為恭敬的站到一旁向亞歷山大六世伸手做出邀請的手勢,既然已經取得了勝利,他并不介意在禮貌上讓教皇更加滿意,只是他看向亞歷山大的目光就多少透著一絲玩味,對于這位據說在意大利混的頗為風生水起的年輕人,唐胡里奧曼多其實從心底里是很看不上的。
他覺得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暴發戶,與擁有著悠久與古老傳統的貴族相比,這些依靠著在戰爭中混跡發達的小貴族們就和那個姓斯福爾扎的傭兵家族一樣,都是些令人討厭的冒險家。
唐胡里奧曼多絲毫不介意當著教皇的面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年輕人,而且他這樣做也可以趁機向亞歷山大六世展示他們的決心,這樣至少可以警告這位以貪婪著稱的教皇不要提出過分要求。
看著陪著教皇走在前面的唐胡里奧曼多,亞歷山大稍稍歪了下頭,然后他意識到這個動作好像是索菲婭經常做的。
每次當她高興,困惑,或者是生氣的時候她都喜歡這樣歪一下腦袋,那樣子看上去就好像思考讓她的頭承受不住重量而要靠在什么地方休息一下似的。
不過亞歷山大并沒有感到生氣,他只是想仔細看看這位首席元老,不過沒等他向前邁步,一直陪在唐胡里奧曼多身邊,卻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的那個人忽然低聲對他說:“公爵,湯戈馬達兄弟讓我向你表示感謝。”
亞歷山大稍顯意外的向那人望去,他知道猶大會的人應該已經在托雷多建立了很深的根基,否則他們不會想把希望寄托在托雷多的舊貴族們身上,很顯然這些人更符合猶大會的需要,而且既然他們注定不能公開露面,那么就必須在明面上有著一批能夠為他們說話的有分量的人。
只是亞歷山大還是沒有想到猶大會的影響已經深入到了唐胡里奧曼多這個首席元老的身邊,雖然還不知道這個人的身份地位,但是由此可見猶大會也的確是不容小視的。
“我們只是各取所需,那么您是?”
“我只是首席元老身邊的一個秘書,”那人目光炯炯的仔細打量著亞歷山大,和唐胡里奧曼多不同,他絲毫沒有小看這位年輕公爵,猶大會在歐洲各地分布的會眾讓他們擁有著要比很多貴族更加詳細可靠的消息來源,正因這樣對于亞歷山大的力量和影響,猶大會要清楚的多“奧利貝格里撒羅愿意為您效勞。”
對面前這個神態恭敬的人,亞歷山大微笑回應,其實這也是他對這趟托雷多之行頗為樂觀的原因之一。
托雷多的舊貴族們或許對教皇的到來不以為然,但是猶大會顯然就不是這樣了。
當湯戈馬達找上門來的那一刻,亞歷山大就意識到了這是個多么難得的機會,猶大會甚至做到了連他都沒有能夠做到的事,盡管他們劫持胡安娜這看上去打亂了亞歷山大的計劃,但是之前教皇的那場布道卻成為了讓他們不得不接受妥協。
托雷多,顯然并不如唐胡里奧曼多自己想象的那么是鐵板一塊,至少與猶大會關系密切,甚至他們自己本身就是猶大會信徒的那些貴族,勢必會成為讓托雷多陷入分裂的主要根源。
另外,即便沒有猶大會,亞歷山大也已經為托雷多議會,或者說是為雙王夫妻準備了一個足夠稱得上是驚喜的意外。
9月,瓜達維爾河兩岸已經被碩果累累的橘子林覆蓋,掛滿了金黃色果實的大片橘林望過去讓人覺得賞心悅目之余,又會被那誘人的果實吸引。
瓜達維爾河下游通往大西洋港口的航道已經恢復了之前的繁忙,隨著貢薩洛趕回巴里亞里多德,安達盧西亞貴族聯軍終于得以有了喘息之機,在唐巴維的帶領下他們迅速向王軍發起了反擊,雖然迄今為止他們還沒有搶回主動,但至少塞維利亞之圍已經解除,而且還順便打通了與大西洋沿岸港口的聯系。
一條槳帆船逆流而上,隨著船幫兩側伸出的正排劃槳有力的拍打水面,這條槳帆船以并不比順流航行慢上多少的速度在河面上行駛著。
甲板上,杰姆斯哥倫布看著手里的一份地圖,在他身邊圍著幾個專門和他他一起做“海外生意”的伙伴。
這些看上去就不像什么善類的“紳士們”都有著各自不同的外號,如果說出他們的本名或許沒有什么人知道,但是如果說出他們的花名,很多在海上討生活的人都會嚇得膽戰心驚。
“我們這次有筆大生意,”杰姆斯對他的伙計們說“聽好了,這次我不希望出什么意外,更不想聽到誰說沒有想到這種話,這趟如果成功了對我們來說比搶十條船還要發達,所以誰要是壞我的事兒,我就把他沉到瓜達維爾河去。”
看著杰姆斯冷酷的神情,幾個人趕緊應著,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這個可怕的“黑胡子”的可怕,只是對于一向做海上生意的自己為什么為什么要到內地來,他們多少感到有些疑惑。
對于伙計們的疑問,杰姆斯沒有故意隱瞞,看著前面的水道他慢悠悠的說“我們這次要做的生意,是去搶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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