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澤爾從沒覺得像現在這樣絕望過。
他不愿意承認那實際是害怕,更不愿承認是在畏懼自己的妹妹。
凱澤爾想到過可能會有人利用他的父親,所以他派人很秘密的把老科森察送到了個很遠的修道院,在付了一筆錢后,修道院里多了個因為得了瘋病不得不送到這里懺悔的老頭子。
凱澤爾覺得一切辦的都很妥帖,唯一知道老科森察下落的只有他身邊兩個親信。
不,還有一個人,腓特烈的收稅官!
可這三個人都不會出去的,凱澤爾相信肯定是這樣,所以老科森察的下落應該是很隱秘的。
但是當他看到城堡外隊伍里放在兩匹馬拉著的馬車里的老科森察時,凱澤爾幾乎徹底崩潰了!
所有人都在看著老科森察,城墻上的,城墻下的,人們都看著這個可憐的老頭,看著他因為失去雙手,只能來回晃動身體卻什么都做不了的可憐相。
箬莎下了馬走到父親的車前,彎腰在他唇邊聽著,然后又聲對他了幾句。
沒人知道這對父女都了什么,然后箬莎重新上馬,來到隊伍前面。
城墻上的凱澤爾臉色鐵青的看著他的妹妹,在他記憶中,箬莎的確是聰明的,但這聰明也只是比那些自以為是的貴族姐們略微高明一點,但是現在看著城墻下的箬莎,他才發覺之前從沒真正了解過這個妹妹。
“凱澤爾,你用卑鄙的手段囚禁了父親,還出賣了科森察家的權利,你不配作為科森察家的子孫。”箬莎的聲音不大,甚至稍遠些的人都聽不到,但是她相信只要能讓凱澤爾聽到就可以了“所以我以科森察伯爵,我們的父親所授予的領地監護人的身份宣布,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擁有任何權利,鑒于你的惡劣行為,科森察伯爵宣布剝奪你的榮譽和特權,你將不再擁有貴族的身份。”到這,箬莎的聲音忽然放低,雖然她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調輕聲“凱澤爾,你完了。”
“不!”凱澤爾發出吼叫,他身子探在城墻外對著下面大吼“箬莎你聽著,不管你帶誰來,哪怕是教皇,也別想從我的手里奪走科森察,也別想從我頭上搶走科森察伯爵的冠冕,我現在就站在城墻上,要想奪走這一切就得攻陷我的城堡,你聽到沒有,來吧讓我看看你用出賣姿色誘惑的那些波西米亞人究竟有多厲害,來進攻……”
“大人。”
一個聲音從凱澤爾旁邊傳來,凱澤爾怒氣沖沖的扭頭看向打斷他的那個親信:“干什么!”
“大人,您看看四周。”親信低聲,他看著凱澤爾的目光透著憐憫,甚至有點輕視,這是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對這位主人有過的目光。
“什么?”凱澤爾向左右看了看,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身邊空蕩蕩的,人們不知道什么時候都離他遠遠的,一雙雙望過來的眼睛里似乎都有著如這個親信一般的神色。
“你們,在干什么,為什么不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波西米亞人就要進攻了,”凱澤爾憤怒的呵斥著士兵們,可這些平時對他恭敬畏懼的士兵卻沒有一個人動上一動,相反人們看向他的眼神變得漸漸冷淡下去“你們要干什么,我是科森察伯爵,我命令你們聽從的命令!”
凱澤爾轉著身子對兩邊的人大聲吼叫,可城墻上除了他自己歇斯底里的吼聲,再也沒有任何人發出一點聲音。
“凱澤爾,完了。”
一個站得遠遠的騎士微微搖頭,正是這個人當初違抗箬莎的命令,下令打開城門放收稅官的人進入城堡,可是現在他開始后悔自己當初的決定了。
而這個后悔和所謂良知無關,就和當初他其實只是希望能從箬莎與凱澤爾這對正統與更正統的兄妹之間選擇能從誰那里得到更多好處一樣,現在他也悄無聲息的退到了后面,任由凱澤爾一個人面對那些正緩緩向他逼去的士兵。
當看到城墻上凱澤爾的旗幟黯然倒下時,箬莎輕輕嘆口氣,她仰起頭讓自己看上去顯得比平時更加端莊高貴,她知道這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的。
然后她回頭向馬車里的父親看了一眼,接著對陪在馬車旁邊的伯萊里低聲:“伯萊里,我們回家了。”
伯萊里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迎著箬莎的目光,他咬著嘴唇緩緩點頭:“回家了姐,我們回家了。”
1496年8月,在那不勒斯的科森察領地,發生了一場由科森察伯爵的兒子凱澤爾發動的試圖推翻他父親,篡奪伯爵權力的叛亂,這場沒有持續多久的叛亂很快就被平息下去,原作為繼承人的凱澤爾成了囚徒,等待他的是即將被剝奪所有權利,而后囚禁一生的命運。
和凱澤爾的命運相反,他的妹妹科森察的箬莎在這場突然爆發的叛亂中成了最后的勝利者和受益人,當匆匆趕來的科森察教區主教宣布箬莎·科森察將做為科森察領地的合法監護人后,很多人的目光開始投向這個之前并沒有引起太多注意的女孩。
只是不論是凱澤爾的叛亂,還是箬莎成為領地監護人,這些在如今紛亂迭起,到處都是漫天戰火的亞平寧半島上實在不算什么大事,甚至就是在那不勒斯,這件事也只是略微引起波瀾,然后很快就被忘卻。
進入9月的那不勒斯,真正令人擔憂甚至不安的話題,是饑荒!
那不勒斯人已經不記得上一次鬧饑荒是什么時候了,慷慨的地中海為那不勒斯提供了足夠的各種海鮮美味,而且四通八達的道路也讓他們總是能很快從其他城市得到足夠的糧食,所以饑餓對那不勒斯人來已經很久之前的事,特別是對貴族們來,饑荒永遠只是停留在書上和講演家們的煽情故事當中的東西。
但是,突然之間,饑荒就降臨到了那不勒斯!
沒有任何征兆,市面上的酒忽然變得比平時貴了很多,然后是蔬菜和水果也變得來難買,如果這些都還沒有太大的引起注意,當原平時只值十分之一個銀基尼的大木板拌肉面包居然要用四分之一個基尼才能買下來時,人們終于開始恐慌了。
食物是任何時代都不能或缺的東西,人們也許可以忍耐因為遭遇冰雹葡萄欠收,葡萄酒變得比平時貴幾倍,也可以忍受因為海上遇到風暴吃不上鮮活的魚,可當面包的價格開始向上不停攀升時,恐慌就不可抑止的在人們當中蔓延開來。
而這個從一開始就來勢洶洶的饑荒潮,甚至不等很多人做出反應,一個又一個的壞消息就又跟著接踵而來。
通向北方的道路被還在與聯軍作戰的法**隊截斷了,這就讓原還指望能從富饒的倫巴第地區盡快獲得糧食的人們陷入了失望,接下來就又有更糟糕的消息傳來,由于奧斯曼人似乎忽然有了動作,整個地中海上變得一片緊張兮兮,一些島嶼已經開始禁航,而從海上唯一能夠為那不勒斯提供大量糧食的西西里,也因為這緊迫的局面似乎完斷了音訊。
奧斯曼人打來了,馬耳他被攻陷了,西西里的主要港口正面臨奧斯曼艦隊的圍攻。
各種各樣的謠言開始在那不勒斯流傳起來,對局勢的擔憂和對饑餓的恐慌成了造成更大騷亂的幫兇。
終于,在一天早晨,一個剛剛開門的面包鋪因為掛出的價碼高得離譜引起了眾怒,民眾憤怒的沖進了鋪子,搶走了里面所有的面包,面粉,肉松還有任何可以吃的東西,當店主試圖阻攔時立刻遭到了毆打,在慌亂的人群中,不知道從哪里突然刺出的一刀狠狠扎在了店主的后背上,那個倒霉的人晃悠著倒下,身下的石頭地上立刻涌起了一片血水。
猩紅的鮮血并沒有讓已經變得狂躁的人群冷靜下來,相反更加激起了他們的暴虐之心。
人們開始在街上洗劫所有還在開門的店鋪,不論是不是賣吃的的,都成了他們發泄怒火的目標。
原熱鬧的街道霎時陷入混亂和瘋狂。
直到聞訊趕來的衛兵們平息了暴虐的民眾,一場可能會引起更大災難的動亂才被及時壓制下去。
但是,恐慌已經在那不勒斯人當中蔓延開來,沒有人再敢大吃大喝,而是盡量節省下家里的糧食準備迎接隨時可能會爆發的大饑荒,而一些人已經打算拖家帶口的逃離城市。
更糟糕的是,就在這時,一個看似和普通平民無關,可在這個時候卻偏偏又把每個人都牽扯進去的消息在城里傳開了!
那不勒斯國王斐迪南二世,病重了!
從很早開始人們就知道斐迪南有著很嚴重的精神疾病,如果是平民,這樣的病癥早已經會被視為被魔鬼附了身,雖然如今這個時代火燒刀砍已經不再流行,可也一定會被送進某個修道院里永遠監禁起來。
但是作為王室和王位繼承人,斐迪南自就得到了很細致的照顧,以致他的病情也漸漸有所好轉,這讓很多人都多少又抱著希望。
但也許是法國人的入侵,和他父親突然把王位傳給他這一連串意想不到的刺激,斐迪南的病癥一下子加劇了。
如果剛剛回到那不勒斯時他的情況還不算太糟,接下來幾個月的放縱卻成了導致國王的精神徹底崩潰的幫兇。
而突然出現的饑荒又更是深深的刺激了斐迪南原就已經混亂脆弱的神經,直到有一天早晨當仆人發現他口吐白沫的斜倒在床下時,那不勒斯的國王已經完陷入了不省人事的昏迷之中。
盡管大貴族們決定嚴令封鎖消息,但國王病危的噩耗還是迅速傳遍了城。
在這一刻,人們真正感覺到了恐慌。
面臨饑荒,王位易主,還有隨時都可能出現的來自地中海另一邊異教徒的威脅。
那不勒斯王國似乎一下子陷入了風雨飄搖之中,當初趕走法國人收復失地的喜悅似乎一夜之間不見蹤影,剩下的只有對未來的迷茫和忐忑不安。
人們開始把希望寄托在王室身上,可隨著國王病重的消息傳來,很多人明白到王室現在正面臨一場動蕩,于是民眾又期盼貴族們能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履行他們義務。
可是他們很快就發現這個希望也落空了。
沒有哪個貴族真正關心大街上那間面包鋪子又被洗劫,也沒人去打聽今天又有多少人不得不舉家離開那不勒斯跑到鄉下去躲避即將蔓延的饑餓。
很顯然對那不勒斯的貴族們來,沒有任何事比王冠異主更重要了。
每天都有各種消息從宮里傳出來,盡管封鎖消息的命令一條比一條嚴厲,但是卻擋不住無孔不入的探究。
國王已經整整病倒三天。
國王短暫的有過好轉,可病情接著就又變得嚴重了。
國王已經出現完神志不清的現象,據他甚至想要去咬給他洗身子的王后。
國王已經完無法進食,他嘔吐出的東西惡臭連連,以至除了御醫人們不得不離他的房間遠遠的。
各種各樣的消息在街頭巷尾傳播,分不清真假的民眾只能靠揣摩猜測發生了什么。
終于,在斐迪南傳出病情的第六天,一個確鑿消息在城里開始傳開:
國王已經完陷入了昏迷,那不勒斯大主教在國王臥室隔壁的房間等候,隨時準備迎接那個時刻的到來。
民眾開始向王宮聚集,來多的人來到王宮外開始為國王祈禱。
雖然斐迪南匆匆登基,雖然在收復失地的過程中他幾乎沒有任何建樹,甚至隨后因為窮奢極欲的揮霍令人失望,但是當他彌留之際,那不勒斯人還是為他們的國王祈禱。
民眾希望國王能挺過去,這除了長久以來對王室的依賴,更多的是對未來的迷茫。
因為斐迪南沒有子裔,人們開始擔心一旦王位懸空,接下來那不勒斯可能就會爆發爭奪王冠的內亂。
但是上帝這一次顯然沒有眷顧他們的國王,一個又一個的壞消息從宮里傳出來。
人們看到那不勒斯各個教區的主教已經聞訊趕來,甚至有人看到幾個那不勒斯城里有名的雕刻家和木匠進了宮。
人們知道那些人是被叫來為國王準備后事的。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斐迪南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而城里的氣氛也變得來緊張。
當斐迪南發病的時候,腓特烈公爵就下令對城里加強了戒備,雖然他依舊只能調動屬于他自己的那些軍隊,但是有些貴族在這個時候選擇靠向他的一邊。
腓特烈由此迅速掌握了那不勒斯城防軍的大部分,雖然由于那不勒斯的正規軍的指揮權早已經被阿拉貢王國派來的貢薩洛奪走,所以這支城防軍被稱為民兵更合適,但腓特烈還是由此迅速掌握了那不勒斯的大部分實權。
然后當腓特烈認為一切完在他的掌握之中后,他開始向他的宿敵展開了激烈的報復。
腓特烈先是指使他的人在貴族院的會議上彈劾莫迪洛,接著他公開指責那不勒斯之所以面臨饑荒的威脅,完是因為當初法國人撤退的時候搬空了那不勒斯糧倉里的所有存糧。
而當時協助法國人的,正是莫迪洛!
這個指控立刻引起了所有貴族的共鳴,甚至就是一些平時和莫迪洛關系莫逆的人也不得不用沉默來回避這個可怕的攻擊。
而貴族院里發生的事很快就被人傳到了外面,一時間要求處死賣國賊莫迪洛的呼聲,從王宮門口一直傳到城外的桑塔露西亞港。
貴族院終于抵抗不住內外壓力,不過這些油滑的貴族們也誰知道莫迪洛并不是那么好對付的,所以他們要求莫迪洛出面接受來自貴族院的質詢。
而對他質詢的,正是以腓特烈為首組成的一個法庭。
1496年9月7日凌晨,那不勒斯伯爵薩倫·莫迪洛起的很早,他先是在自家的教堂里做了祈禱,然后吃了頓還算不錯的早餐,由仆人伺候著穿戴整齊,然后帶著兩個隨從離開了杜依蘭宮。
街上很靜,這倒不是因為人們還沒有起床,而是因為腓特烈在兩天前宣布了宵禁。
以擔心饑荒造成恐慌和騷亂為由,腓特烈的宵禁令推行的很順利,在嚴懲了幾個公然抗命的平民之后,夜晚的那不勒斯幾乎已經成為了腓特烈的王國。
莫迪洛到達貴族院的時候,貴族們已經提前到了不少。
看到莫迪洛,很多人臉上都露出了怪異神色。
很多人是幸災樂禍的,可更多的人有的是擔憂。
毫無疑問,莫迪洛家族在那不勒斯悠久傳承的地位依舊有著很深的影響,這種影響甚至要追溯到阿拉貢王室入主那不勒斯之前。
不過也正因為這樣,腓特烈才不惜與莫迪洛徹底翻臉,也要借著這次饑荒把他打倒!
“伯爵,你承認曾經幫助過法國人嗎?”
“伯爵,造成如今那不勒斯面臨饑餓的原因,是不是因為當初法國人劫掠走了所有存糧,而你曾經在這件事上幫助過他們?”
“伯爵,作為阿拉貢的西西王室的封臣,你承認自己曾經做過違反身為一名屬臣應盡義務的事情嗎?”
一個個的問題向莫迪洛投去,就如同一柄柄抹了劇毒的標槍,毫不猶豫的刺向莫迪洛的要害。
“我承認這些都是我做過的。”
出乎所有人意料,原以為會激烈辯解,甚至可能會做出什么過激行動的莫迪洛,居然毫不抵抗的就承認了這一切指控!
腓特烈有那么一陣幾乎高興的站起來,可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這個敵人不可能會這么簡單就甘于雌伏。
果然,認罪之后的莫迪洛大聲:“當時如果不答應法國人,那不勒斯就會面臨更大的浩劫,而當你們拋棄那不勒斯和它的人民逃亡的時候,是我保住了這座城市,當你們以勝利者自詡回到這座城市時,看到的是一個完好無損的那不勒斯,我不知道還有什么值得你們抱怨。”
“可你讓這座城市面臨饑餓!”腓特烈大聲吶喊“這就是你的罪行,是不可饒恕的罪行!”
“是嗎?”看著腓特烈,莫迪洛露出了個奇怪的微笑“我的大人,也許你很快就會知道你面前的這個罪人為那不勒斯做了什么。”
莫迪洛出乎意料的自信,讓腓特烈心頭閃過一絲不安,就在他剛要繼續開口時,外面街上一陣由遠及近的喧鬧聲忽然襲進了貴族院的大廳。
“糧食!糧食!”
人們的喊叫聲甚至在房間里都能聽到。
“發生了什么?”
有人聞聲跑出去,可不久就急匆匆的闖進來。
“糧食,是糧食!”那個人激動的大聲喊著“是一個叫亞歷山大的人,他給我們帶來了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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