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沈婺華長期以來生活素凈,喜怒哀樂一向不溢于言表,最后也歸于平淡,一生歷經(jīng)南北朝末年和隋唐之交兩個亂世,一直生活到貞觀年間方才去,在那個千百萬人流離失所,兵荒馬亂層出不窮的時代,這絕對算得上長壽了。
甚至后世還有學(xué)者認為,在隋唐時期最終成型的觀音菩薩的形象之中,就有一部分是參考這位一生顛沛流離而又命運悲慘的南陳皇后。
“抬起頭來!崩钏|忱淡淡說道。
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張素凈的臉,未施粉黛卻依舊潔白,眼睛依舊微微向下看,不過從一瞥之間就能看出來其中的空靈動人。沈婺華單薄的身姿站在這里,就像是一張潔白無瑕的紙,吹彈可破的肌膚、略有些茫然的神情,都讓李藎忱心中難免有些觸動。
這個嬌弱的女子就像是一朵盛開在寒風(fēng)中的白梅花,讓李藎忱聞到幽香卻又不忍折斷。陳叔寶的女人他并不是沒有碰過,昨天晚上還拉著張麗華和孔望仙顛鸞倒鳳,對于給這位大舅哥帶綠帽子,李藎忱并沒有什么負罪感,畢竟這些女人本來就是他的戰(zhàn)利品,如果李藎忱不先享用的話,讓下面的那些臣子們?nèi)绾魏孟率郑?br />
陳叔寶那么多妻妾,李藎忱也都是毫不客氣的賞賜下去了,結(jié)果他自己不吃抹干凈,大家難道放在家里也要和一尊菩薩一樣供著?
可是看著眼前的沈婺華,李藎忱卻只是舔了舔嘴唇。
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應(yīng)該就是這個意思吧?
也難怪陳叔寶這么長時間不喜歡她,并非沈婺華的容顏不可取沈君高等沈家人都是玉樹臨風(fēng)的英俊男子,基因差不到哪里去,而且沈婺華的母親出身皇室,身上也帶著陳氏出美人的基因,更何況挑選太子妃的時候,陳頊也不可能不考慮這一點。
而是因為沈婺華這素凈卻又一直不卑不亢的樣子,顯然并不討喜,陳叔寶喜歡的是張麗華和孔氏、龔氏等人那樣的曲意逢迎和“矯揉造作”,沈婺華明顯不合口味。
相比之下,李藎忱顯然是不挑食的。而樂昌把自己這位可憐的嫂嫂留在了東宮作為女官,意思自然很明顯,就是留給李藎忱的。而且就算是李藎忱不動她,至少也能讓這個可憐的女人在這里安度余生。
袁大舍輕輕咳嗽了一聲,讓李藎忱一下子回過神來,這個時候李藎忱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直勾勾的看著沈婺華很久了,以至于沈婺華俏臉都微微泛紅,顯然被李藎忱熱切的目光看的很是羞澀。
而李藎忱微笑著說道:“現(xiàn)在東宮之中還有多少人?”
沈婺華急忙說道:“奴婢手下尚有二十人,負責(zé)東宮日常的灑掃!
“樞密院那邊朕交給了楊處道負責(zé),剛才他還前來找朕要點兒下人幫著收拾,你這里若還有空閑的,就撥給他。”李藎忱斟酌說道,“越多越好。”
沈婺華微微頷首:“后院之中本來就不需要太多的人手,奴婢這里的人本來就是維護整個東宮的,若是陛下需要,盡管可以調(diào)派。奴婢身為東宮女官,本就負責(zé)此事。”
李藎忱笑著說道:“朕以東宮為樞密院統(tǒng)籌天下戰(zhàn)事,蓋因此非長久之部門,借用東宮之地,倒是沒有想到打擾了你的清凈!
沈婺華神情微變,急忙躬身:“奴婢不敢。”
李藎忱擺了擺手:“無須如此客氣,本來就是一家人,樂兒還時常向朕說起,說她不在的時候還有勞你多多照拂寧遠,朕還得多謝你呢。”
“一家人”的說法顯然讓沈婺華有些錯愕,這多少有些牽強,要真說“一家人”,那陳叔寶和李藎忱還是一家人呢,也沒有見李藎忱對陳叔寶多么客氣,一個昏德侯已經(jīng)足夠令人羞恥,李藎忱還給人家戴了兩頂帽子
“分內(nèi)之事,妾身愧不敢當(dāng)!鄙蜴娜A低聲說道。這是她和李藎忱的第一次見面,對于這位在外形象各異的皇帝陛下,她自然還是得小心翼翼的應(yīng)對。
“早就聽聞你博學(xué)多才,琴棋書畫,樣樣在行。沈家本就多人才,女兒也不差!崩钏|忱環(huán)顧四周,不遠處就是一處琴臺,“不如就為朕撫琴如何?”
沈婺華急忙躬身:“奴婢遵旨。”
琴棋書畫本來就是古代的大家閨秀需要學(xué)習(xí)的,而每個人在這上面的造詣也各不相同,琴聲如心聲,往往琴聲彈奏出來也如彈琴者的心中所言。
樂昌的琴聲一向是清脆動聽,叮叮咚咚如流水,就像是她的聲音一樣,動人心弦而蕭湘的琴聲更多幾分活潑,以至于李藎忱總是因為這丫頭是在彈山歌至于尉遲熾繁的琴,向來平添幾分大氣磅礴,也符合她將門的出身,畢竟尉遲家的男子彈奏的時候想來多金戈鐵馬之氣,而尉遲熾繁耳濡目染之下少不得也有這樣的風(fēng)格。
相比她們,沈婺華的琴聲很悠長,如歌如夢,如泣如訴。李藎忱端坐案前,聽著這低沉之中自帶著絲絲悲涼和憂傷的琴聲,心中忍不住暗暗感嘆。
他也想到了自己這一路走過來的艱辛,想到了身上斑斑點點的血,想到了那個曾經(jīng)在呂梁的荒山之中橫槍的老人,想到了那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生離死別
萬事隨風(fēng),轉(zhuǎn)眼消散。
人生似乎就真的如這琴聲所描述的那般,風(fēng)光和榮華背后,各有各自說不出來的辛酸。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崩钏|忱的手指輕輕敲著桌子,忍不住吟誦出來,“小樓昨夜又東風(fēng),故國不堪回首明月中!
琴弦上的手輕輕顫抖一下,沈婺華霍然側(cè)首看向李藎忱,眼眸之中已經(jīng)彌漫上一層霧氣。故國不堪回首那的確是自己不想回首,甚至不堪回首的過去啊。
亡國之人,悲涼之意,盡在其中。
而李藎忱嘆息一聲:“雕欄玉砌應(yīng)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啪!”琴弦斷裂,沈婺華伏在案上放聲大哭。
多年來的隱忍和委屈,仿佛在這一刻終于找到了發(fā)泄的地方,而這悲涼的琴聲之中,也只有這個男人一語中的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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