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起于飄萍之末
在德州的習俗中，有空場地可存放糧食及貨物的棧房稱為廠。加之運河兩岸的倉庫在德州城北三里左右，遂有北廠之名。
現(xiàn)在的秦堡正位于北廠中心位置。
戰(zhàn)爭和節(jié)日并沒有影響運河的節(jié)奏，反而顯現(xiàn)出畸形的繁榮。
河道內(nèi)，滿載糧食的漕船、南貨北運的商船、竹篷瓦蓋的客船、裝飾華麗的官船，連接如織，銜尾相隨。
無數(shù)道跳板將船與碼頭銜接起來，裝卸漕糧及其他貨物的勞動號子，此起彼伏。肩抬人扛的腳夫來來往往、川流不息。
陸上，北廠分為西南街和東北街。西南街以東，東北街以南，是一片寬闊的倉廒區(qū)。
附近州府縣的農(nóng)戶，趕著驢、牛車，推著獨輪車，滿載著一些山貨來到德州倉口，換取一些日常生活必需品。
車馬、行人密密匝匝，萬頭攢動，好一個龐大自由的商業(yè)集場。
街上熙熙攘攘商賈云集，戲樓、茶館、店鋪、鹽廠、酒肆鱗次櫛比，物品琳瑯滿目、品種俱。
各種身份的人都能找到適合自己的消費場所。
進飯館打尖用飯的交糧農(nóng)、裝卸車船的腳夫、衙門差役兵卒、商販、過往的行人，一碗飯就著些許湯水菜，經(jīng)濟而實惠。
進出那些大飯莊的，則就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了。
有升、遷、調(diào)、補的過往官員，南北的富商大賈，考取功名的文人學士，游山玩水的豪紳名流、公子闊少等。
若不是親眼所見，秦浩明絕對不相信在滿目蒼夷的大明，既還有如此一方世外桃源。
“安排一些人手扎根此地，找?guī)讉�鋪子或者行當作為掩護，必須在這里發(fā)展我們的隱藏勢力，與明面上相互呼應。”
一身富貴公子打扮的秦浩明，宛若一個求學的士子。
找了一個大酒樓，點了幾碗碟一些茶點，沏了一壺茶，剝著手里的毛豆細細咀嚼，低聲對旁邊書童打扮的董長青道。
如此一方風水寶地，惹起了他的覬覦。
“將……公子，先建一個草藥醫(yī)館如何？
既可安排部分傷殘將士，也為今后囤積草藥做些準備，還可以招募、培養(yǎng)我們自己的醫(yī)官，實乃一舉三得。”
董長青略微思索，眼神警惕的掃過樓上四方食客，身體稍微前傾，靠近秦浩明的耳邊悄悄細語。
“這水煮毛豆不錯，放松點，就當平常聊天，刻意行事反而引起有心人的警覺。行事要自然，要裝什么像什么，這方面你火候欠缺。”
滋溜一口飲盡杯里香濃的茶水，吃了一塊紅棗糕，秦浩明低著頭，淡然地對董長青道。
董長青郝然一笑，自己終究做不到像秦將軍一樣舉重若輕，著相了！
“你的想法不錯！此處四通八達，人流量大，物資豐富，結(jié)合我們的具體情況，正是醫(yī)館開張的理想之地。
不過既然要開，那就不要打鬧，索性把規(guī)模弄大。
四處招聘名醫(yī)，從傷亡將士家屬中選擇愿意從事醫(yī)館工作的人員，或者挑選聰明伶俐的孩子從培養(yǎng)。”
秦浩明手指點著桌子，細細謀劃。
董長青頭腦相當靈活，缺少的不過歷練而已。
培養(yǎng)自己的醫(yī)療隊伍，刻不容緩。若不是他提及，還真是忽略，畢竟這是一個長期的過程。
“還有，白頭翁、木香、柴胡、地龍、甘草、雄黃……
這些防疫藥材要大量囤積，務必上升到最重要的戰(zhàn)略高度，由你親自負責。”
秦浩明的眼里俱是憂慮，風雨飄搖的大明王朝后期，大疫在北方多次流行。
從崇禎六年開始，山西出現(xiàn)疫情，十年山西境大疫，十六、十七兩年為高峰。
特別是崇禎十六年，通州、昌平州、保定府均有大疫，并且傳入北京。
明史云：“京師大疫，自二月至九月。”
董長青微微點頭，并沒有過問具體原因。明白秦將軍不會無的放矢，自己遵令而行便是。
望著窗外人來人往熱鬧景象，他喟然而嘆，“想不到倪寵一介貪腐官員，管理地方倒是一把好手，不知比其他縣府強過多少？”
“不貪贓，就無枉法。
心底無私天地寬，雖然其間有個人能力原因，但一定是清官有作為者多于贓官者，切勿一葉障目！”
秦浩明吔視董長青一眼，話語間意有所指。
他這是在敲打，毫不諱言，暗衛(wèi)就是一個特務組織，其職權(quán)之大破壞力之強，秦浩明比誰都清楚。
若是再發(fā)生貪腐行為，可以想象會造成什么危害。
當然，事情必須一分為二看，雖然特務組織為人所不喜，但確實是衛(wèi)國利器。
一個國家領(lǐng)導人若是沒有特務機構(gòu)，那就是一個聾子瞎子，就是一個擺設(shè)，離亡國也不遠矣！
最典型的莫過于當今的崇禎皇帝，由于過往錦衣衛(wèi)名聲不佳，聽從首輔周廷儒的建議，于崇禎三年裁汰錦衣衛(wèi)，設(shè)為虛職。
以至于崇禎十五年十一月，建奴再次從墻子嶺、青山口入關(guān)，京師戒嚴。
建奴如入無人之境，明軍一觸即潰，清兵長驅(qū)直入，京畿，入山東，進江蘇，一直打到沭陽，沿途搶掠。
建奴北上，舉朝震驚，京師再度戒嚴。再次啟用的首輔周延儒不得已，自請督率軍旅。
崇禎皇帝大喜，下詔褒獎，降手敕，把他比作召虎、裴度，賜章服、白金、文綺和上等好馬四匹，拿出大批金帛讓周延儒賞賜軍人。
可周延儒駐通州便不敢前往，他偵知建奴急于回歸，意不再戰(zhàn)，便整日與幕僚飲酒作樂，天天奏捷。
崇禎帝見捷報頻傳，大喜，屢賜璽書褒揚。至四月清兵自退，周延儒凱旋而歸。
論功行賞，加周延儒太師、蔭子中書舍人，賜銀幣、蟒服。
數(shù)日之后，還是虛職的錦衣衛(wèi)指揮駱養(yǎng)性上疏揭發(fā)真相，其他的官員也相繼彈劾，才因而獲罪流放戍邊。
“長青受教！”
董長青心里稟然，秦將軍這是第二次到貪腐的事情，可知其重視和痛恨。
“但也無需謹慎微，一切以初心為主，該做的事情還得做。當然，到時候會有其它監(jiān)督部門，希望你心里有數(shù)。”
絕對的權(quán)利導致絕對的**！
人心善變，沒有監(jiān)管監(jiān)督，依靠人心遲早有變。反而不如一開始就從制度著手，約束行為規(guī)范，方為正道。
哐當、哐當、哐當……
“明日午時在漕運衙門斬殺大明降人，殺一儆百！”
樓下，四、五個天雄軍將士敲打著手里的大鑼，沿著熱鬧的街道一路前行，大聲嘶喊。
“發(fā)生什么事情？”
與秦浩明他們同一酒樓的幾桌食客們紛紛擁擠到窗邊，七嘴八舌地問道。
“官府是山西范家勾結(jié)大明降人，被盧總督的兵馬捕獲，明日行刑。”
秦浩明開口解釋，同時觀察大家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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