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已經被冰雪浸濕，后邊的發絲也被風雪染白，楊明微微皺了一下眉，然后四處張望能夠避一避雪的地方。

    “有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扇畫著侍女圖案的黑色門扉，在其上還懸掛著一個小巧的木質招牌。

    出前一丁餐廳。

    這里是什么時候開了這樣的一家餐廳呢？楊明努力在腦海中回想著，可惜怎么都想不清。往日發生過什么，又沒發生過什么，好多好多的記憶都隨著時間和年齡一同消逝，又或者交織在一起混成一團泥濘。

    說起來晚飯也沒吃，還真是有些餓了，他握著燙金色的門把手，輕輕地扭動。

    “叮當”清脆的鈴鐺聲音響起，從門內撲灑而來的明亮，讓一直徘徊在夜幕中的楊明不自覺地瞇了瞇眼睛。

    “歡迎光臨！”從里邊傳來了少女的聲音，“客人需要點餐嗎？”

    餐廳里的面積不是很大，但干凈溫馨，燈光也很柔和，有著一種泛黃的溫暖色調。

    角落里點綴著些綠植，靠近門的地方還擺放著花架，上面有幾盆生機勃勃的不知名的小花，淡綠的顏色與背景十分相襯，讓人只是看著便心生愉悅。

    店內三三兩兩地坐著幾桌客人，楊明挑了個靠角落的位置坐下，然后剛剛那個不知是店長還是服務生的少女拿著一本菜單走了過來。

    “這是菜單，請慢慢看，我一會回來為您點餐。”

    “嗯。”

    與菜單一同放在桌子上的，還有一杯溫熱的白開水，楊明拿起來抿了一口，再看向菜單的時候，有些訝異地揚了揚眉。

    “竟然還是手寫的。”

    端端正正的文字，字與字的間隔近乎一致，下面還標寫著花體的英文注釋，似乎可以從中看出書寫人一絲不茍的性格。

    菜單上的菜式很雜，宮保雞丁、回鍋肉后面跟著的竟然是天婦羅和紅酒牛排，讓人有些感嘆這家店的腦洞大開，不過菜單上邊角處的插畫倒是挺精致的，他不知不覺把整本菜單翻完，又重頭翻到第一頁。

    “吃什么好呢？”選擇太多，反而讓人有種無從下手的地步，楊明的目光在紙上散落地飄零著，直至停留在菜單的某處。

    “蛋炒飯？”他不由得一陣恍惚。

    “好久沒吃這個了。”在看到這個名字的一瞬間，楊明就不假思索地確定了，“老板，麻煩給我來一份蛋炒飯。”

    “好的！”回應他的是少女清脆的聲音。

    也許是人年紀大一些就愛懷舊吧，坐在軟軟的座椅上，他的思緒不自覺地飛到了十三歲的夏天。

    那個時候他在火影世界得到系統，從此改變了平凡的一生。

    那時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時至今日，還歷歷在目。

    說來也奇怪，明明年紀大了，好多事情都記不清了，偏偏這些事情就像砂礫里的珍珠似的，被時間的海浪沖刷得干干凈凈，在記憶的角落里熠熠發光，連帶著每個細節都動人起來。

    那時候的楊明當然是不會做飯的，剛剛得到系統，照著食譜上一步一步地做。

    直到最后，楊明所能做得恰如人意的一道料理，就是牛肉拉面，然后是蛋炒飯。

    那應該算是楊明所知的最為簡單的烹調了吧？米飯和雞蛋的混炒，說起來好像人人都會。但跟著系統的步驟做出來，有著淡淡的滑嫩鮮香，而且一點都不油膩，仿佛有著一種幸福而溫柔的光芒，即使是挑剔如楊明，也能開開心心地吃下一大碗。

    不過，在其他地方，很難吃到自己做得那種蛋炒飯。

    許多餐廳的蛋炒飯，油膩得簡直鬧心，而且蛋是蛋，飯是飯，根本就沒能融合在一起，跟楊明自己做的蛋炒飯相差甚遠。

    楊明不由得有些后悔起來，他為什么要點蛋炒飯呢，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與記憶中的味道相媲美的吧？

    “蛋炒飯來了！讓您久等了！”剛剛詢問他要吃什么的少女，端著一盤金燦燦的蛋炒飯走了回來。

    “賣相倒是挺不錯的。”

    是最普通的那種蛋炒飯，只有雞蛋、米飯與蔥花的結合，沒有火腿或是雞肉的贅累。但白色的盤子里根本見不到雞蛋的存在，只能看到金黃色的米粒堆積在一起，如同秋收后沉甸甸的稻穗。

    楊明拿起勺子，輕輕地舀起一勺，一縷縷沁人心脾的清香飄逸過來，連半點油腥味都聞不見。

    “這竟然是……蛋炒飯嗎？”

    在蛋炒飯入口的一瞬間，那顆粒分明的口感簡直令人拍案叫絕，雞蛋與蔥花的香氣均勻地融合在了一起，與熱烈的米飯清香營造出一種獨特的風味。

    “真好吃……”

    金黃、青綠、潔白，三種截然不同的色彩交融在一起，凝結出一種清澈的美味。

    難以想象一份簡單的蛋炒飯竟然能美味到這種程度，從舌尖到舌根，再順著喉嚨和食道一直到胃里，沉睡已久的身體都隨著一聲聲的呼喊而被漸漸喚醒。

    “多么讓人懷念的味道……”楊明闔上雙目，細細品味著口中熟悉的味道。

    說是熟悉，其實也不太對，眼前的這碗顯然已經超出地攤廚師的廚藝不知多少，但由于記憶的美化，卻讓這份蛋炒飯與記憶中的那一份重合起來。

    “喂！”

    耳畔邊忽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喊聲，楊明抬頭一看，正好對上一對再熟悉不過的黑色眼眸。

    楊明站在原點愣了半天，才苦笑了起來，想收起自己虛渺的思緒。

    可是，雖然想要收束思緒，大腦卻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謝謝你的蛋炒飯，真的非常美味。”

    楊明站起身來，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是被吃得一粒不剩，干干凈凈的盤子。

    “招待不周。”面對客人的夸獎，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歡迎再次光臨！”

    這場雪來得快，去得也快，當他出門的時候，剛剛還像要淹沒整個城市的暴雪已經沒了蹤跡。

    穿越這道餐廳的門的前后，楊明的心境已有了極大的轉變。

    “接下來該去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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