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了衣服的王小明繼續搓洗衣服，羅玉芬一眨不眨地看著弓著身子干活的王小明，覺得他還老樣子，一點都沒變，依舊那么溫和俊秀，還是那么有擔待，默默地將一切艱難困苦都承擔起來，毫無怨言地照顧著弟弟和侄子，這樣的男人，哪個女人嫁給他，都會是最幸福的人吧，不知道誰有那個福氣呢。羅玉芬覺得鼻子有些發酸，她伸手揉了一下：“王冰呢？”

    王小明笑了一下：“睡了，小孩子都睡得早。你孩子帶回來了沒有？”他這是純粹沒話找話說。

    “沒有，就我自己回來的。”羅玉芬說。

    王小明聽出對方的聲音有些不對了，扭頭看著她：“怎么了，你？”

    羅玉芬強笑了一下，用手擋了一下嘴角：“沒事，我就是被小孩子吵得心煩，回來散散心。”

    王小明聽她這么說，便笑道：“有空是該多回來看看嘛，陪陪你爸媽。”

    羅玉芬深吸了口氣，換了話題：“你最近還好吧？”

    王小明想起今天上午被人逼債的事，苦笑了一下，說：“就那樣子，還過得去吧。”

    羅玉芬還想說點什么，黑暗中有人叫了起來：“阿芬，回來問你個事！”說話的是羅玉芬的爸羅茂剛。

    羅玉芬并不動，只是問：“什么事啊？”

    羅茂剛語氣不太好的說：“大晚上的，你一個女人到處跑什么，趕緊回來！”

    羅玉芬咬著下唇，聲音大了起來：“我哪里到處跑了，小明又不是別人！”

    王小明扭頭看了一眼羅玉芬，暈黃的室外燈落在她的臉上，嘴角那一塊明顯顏色深一些，他這才仔細地看她的臉，臉頰上也有一些地方顏色看起來不一樣，像是被人打了。他猶豫了一下，問：“你的臉怎么回事？”

    羅玉芬聽見王小明這么一問，就忍不住掩面抽泣起來。

    羅茂剛壓抑著怒火說：“你趕緊給我死回來，你一個嫁了人的女的，跑到人家單身漢家里哭，像什么話？”

    羅玉芬一言不發，起身往外走，但并不朝家的方向去，而是往海邊去了，王小明看著羅茂剛追了上去，就站著沒動，他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但估摸著，羅玉芬是在婆家受了欺負，跑回娘家來了。想到這里，他不由得嘆了口氣。

    澡堂門開了，楊明走了出來：“我好了，你洗吧。”

    王小明看著頂著一頭潮濕短發的楊明，他眉角的創口貼已經揭了，便說：“好，我洗好了來給你上藥。”

    盡管不知道楊明會在自己家里住多久，王小明還是專門給他收拾出了一間屋子，那房間原來是王大狗住的，已經空置了好幾年。王小明用雞毛撣子掃著灰：“你暫時就住這間，也沒來得及打掃，等哪天空了再說吧，先對付住一下。”

    楊明環視了一下屋子，看著墻角堆著的雜物，墻邊擺著一張褪了色的木架子床，墻上還有一張積滿了灰塵的小龍女劉亦菲貼畫，點點頭：“好。”

    王小明將席子給他鋪上，又拿了薄被過來，十二月份了，海邊的夜晚還是很涼的，需要蓋被子了。

    王小明回到自己房里，上床熄燈，萬籟俱寂，只有海浪吻著堤岸的聲音，發出有節奏的聲響，像是鳴奏曲，他是聽習慣的，毫不以為喧鬧。今天發生的事還挺不少，王小明打算什么也不想，累了一整天，趕緊睡覺。剛閉上眼睛，便聽見了外面隱隱傳來女人的哭聲，王小明睜開眼，想著那應該是羅玉芬在哭，他將手搭在額頭上，無奈地嘆了口氣，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去管閑事。

    他跟羅玉芬的糾葛，早在幾年前就厘清了，他娶不起，羅家也不讓嫁，縱使感情再深又有什么辦法，談戀愛也許只是兩個人的事，但是結婚卻是兩家子的事。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喜歡的情愫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慢慢堆積起來的，感情深厚自不必說。他們從小就被人取笑是小兩口，包括雙方的父母親戚，周圍的鄰居街坊。羅玉芬是個典型的本地女子，溫婉賢惠，長得也很漂亮，對王小明更是死心塌地，少年王小明也曾想過，自己這輩子只會娶羅玉芬了。

    后來他家出事，他咬緊牙關撐著，羅玉芬還一心想陪著他渡過難關。但是羅家父母更現實一些，王家一出事，他們就不愿意讓女兒跟王小明過多來往了。羅玉芬當時還很倔，非要跟著王小明，直到王大狗被抓起來，王冰被送過來，羅家父母嚴禁羅玉芬再跟王小明來往，并且很快幫她找了婆家，對方家里算得上是本地的一個土豪，出了一大筆彩禮。羅家父母對外人說，他們并不是要錢的家長，但是不能看著女兒往火坑里跳。

    王小明也沒有立場去說什么，他的負擔太過沉重，哪個女人跟著他，都只能吃苦，而且苦日子簡直就是看不到頭，他也不能讓羅玉芬跟著自己吃苦。羅玉芬是含著淚嫁過去的，王小明也只能把辛酸往肚子里吞，只要她過得好就好。

    羅玉芬嫁了出去，依舊還是記掛著王小明，后來她夫家承包了對面海岸，王小明交不起入駐費，她還張羅著想幫他，結果被她丈夫發現了，直接將王小明剔除在名單之外，放出話來，就算是有錢，王小明也甭想進去做生意。王小明當時心里怪難受的，倒不是因為做不了生意，而是擔心影響羅玉芬的家庭和睦。

    從今晚的情況來看，羅玉芬可能過得并不好，王小明有些擔心她，但他也知道，自己幫不上她任何忙，反而可能添亂，況且他如今還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哪里管得了別人的家務事。

    想到這里，王小明翻了個身，心里有些煩躁，自己一定要強大起來，千萬不能讓人看扁了。他伸手摸摸躺在身邊的小侄子，小家伙睡得呼吸綿長，別提多香了，他努力深呼吸了幾口氣，還是睡吧，明天還要忙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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