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攤手：“我是個廚子，要是不知道吃還怎么混。”他麻利地從水池里撈出兩條兩斤重的鯪魚，去鱗，去內臟，去頭，去骨，將批下來的魚肉放在王小明的砧板上：“切吧。”

    王小明看著魚肉，提著刀子開始剁魚肉，開始還是切肉，剁得也不快，后來越來越快，也越來越用力，聲音從“叮叮叮”變成了“咚咚咚”，一邊切一邊罵：“操，狗雜，畜生，人渣，殺人犯”

    楊明看著他：“你信不信阿冰今晚上吃了魚餅，也會這么罵人了。”

    “放屁！”王小明不客氣地回他。

    楊明說：“你沒聽過國王長著兔耳朵那個童話嗎？”

    “什么跟什么？”王小明皺起眉頭。

    楊明說：“你很難過？”

    王小明愣了一下，明白楊明的話，沉默了片刻：“她的脾氣一向都很好，人很善良溫和，如果不是被逼到絕路上了，肯定不會自殺的。”

    “她以前是你的女朋友？”楊明問。

    王小明低著頭：“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已經跟我沒有關系了。但就算是作為普通朋友，我也不可能無動于衷。黃建功這個畜生，簡直就是一條瘋狗，到處咬人，居然還在懷疑我和阿芬的關系，我們已經好多年不來往了。”

    楊明嘆口氣：“她肯定不是心甘情愿嫁過去的吧。”

    王小明木著臉說：“我不知道，也許吧。”

    “這就對了，你也許早已死心，她卻未必。她不是心甘情愿嫁過去，遇到不如意的地方，就會想起你的好，這樣心里就越來越失衡，夫妻的關系自然是越來越僵。”楊明像個哲人一樣分析著這個道理。

    王小明艱難地吞了一下口水：“這么說起來，她跳樓的事，可能跟我也有關？”

    楊明說：“也許跟你有關，但沒有你的責任，所以你不必自責。”

    王小明剁肉的動作停頓了，咬緊了牙關。

    楊明又說：“她會選擇這種極端的方式，說明性格上就有明顯的缺陷，她懦弱膽小，不敢反抗父母和丈夫，爭取自己的生活。所以常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王小明瞪楊明一眼：“你這話真夠冷血的。”

    楊明聳了下肩：“真話總是沒人喜歡聽。”

    “我要不要去看看她？”王小明問，其實更像是問自己。

    楊明說：“既然你覺得可能跟你有關，還是別去了，省得誤會更大。”

    王小明也知道是這樣，不過心里總覺得憋悶難受，他心里替羅玉芬感到不平，卻又完全無能為力。

    楊明說：“那黃建功是個睚眥必報的家伙，他極有可能將這事遷怒到你身上。”

    “我操，這跟我有什么關系！”王小明恨恨地罵了一句，“的敢來招惹我，讓他跟這魚一樣，老子剁他個稀巴爛！”

    “多長個心眼總是不錯的。你看著點，有肉都到砧板外去了。”楊明淡淡提醒。

    王小明低頭看著砧板上凌亂的魚肉，因為心不在焉，魚肉剁得也粗細不均，他深吸了口氣，開始專心剁肉，用這份專注將內心的憤怒和難受驅除出去。

    魚餅通常是用青魚、草魚等做原料，但是他們這邊產的鯪魚更適合做魚餅，因為肉質細嫩、滋味鮮美，魚肉剁成肉泥之后，加入少許生粉、兩個雞蛋、味精、鹽、少許糖，在容器內用打蛋器使勁攪拌，打成粘性非常強的糊狀，這叫魚青，將魚青置入冰箱內冷藏一小個小時，再拿出來打成餅狀，就是魚餅，當然也可以做一些自己想要的形狀，比如王冰就特別喜歡將魚餅捏成小魚狀。

    制好的魚餅放在油鍋內，小火煎得兩面金黃，可以趁熱吃，也可以放涼之后切來炒菜吃。魚餅既保留了魚肉的鮮美，更有魚肉所沒有的彈、香、滑、爽，滋味之美，令人回味無窮。王冰愛吃魚餅，因為魚餅像他喜歡的小零食糖，嚼起來特別有滋味。

    當天晚上，王冰吃到了最愛的魚餅，他一個人用筷子串了三個煎炸得金黃噴香的魚餅，當零食一般吃著玩。王小明念叨他：“你吃那么多菜，一會兒又要喝水，晚上給我仔細點，尿床了看我不把你屁股揍開花！”

    “那我跟阿叔睡！”王冰完全不怕威脅。

    王小明冷笑：“那我巴不得了，到時候你阿叔睡死了，沒人給你開燈，你就在你阿叔床上畫地圖，看他不揍得你開花！”

    “那我跟楊明叔叔睡，他會給我開燈。”王冰現在有恃無恐，他跟楊明的關系磁著呢。

    “行，那你跟楊明叔叔睡吧。”王小明將這個燙手山芋扔出去了。

    晚上王冰并沒有跟楊明睡，而是睡在王小明床上，王小明一個人在客廳里看電視，怕吵醒人，音量放得很低，其實電視里放了什么他不知道，只是木然地坐著發愣，他睡不著，一閉上眼，總是晃動著羅玉芬那張帶著淤青的臉，想著她跟自己說過，想要離婚，為什么不早點離呢，不然就不會有這個悲劇發生了。他不知道這悲劇就是離婚引起的。

    楊明從房里出來，挨著他坐了，遞給他一支煙，王小明沒有接，楊明就把煙放在嘴邊，自己點燃了，塞到王小明嘴里：“抽支煙。”

    王小明眼珠子轉了一下，將嘴邊的煙拿在手里，用力吸了一口，嗆得他直咳嗽。他少年時期曾偷著學抽煙，并沒有太會，后來家里出了事，根本就沒閑錢抽煙，所以至今都不會抽煙，一抽還是嗆得直咳嗽。

    楊明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別擔心，她不會有事的。”

    王小明低著頭，過了好一會才說：“我一想到她出事可能跟我有關，我就難受。”王小明鼻子發酸。

    楊明伸手摸摸他的后腦勺：“不要多想，這事跟你沒關系。你要是實在不放心，等有空了，偷偷摸摸去看一眼，確認她好不好。”

    王小明“嗯”了一聲，身體不自覺地往楊明身上靠過去，他覺得渾身發冷，而這個人身上非常溫暖。楊明有些意外他的動作，下一刻，他伸出胳膊，環住了王小明的肩，讓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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