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窗,一件衣服,三炷香。rg
從窗外看過去,真的是不出的古怪。
房間里昏暗的燭光,在風里輕搖。
瞎子盤腿坐在床上,一手握著一只杯子,一手抱著一只壇子,安安靜靜的聽著外頭的動靜。
沒想到這間酒樓不只白天熱鬧,就連晚上也是一樣熱鬧,吵吵嚷嚷的聲音,簡直吵得人睡不著。
瞎子的眼睛看不見,耳朵好像也聽不見。和白天一樣,無論外面的人如何鬧騰,似乎都和他沒有半點關系,他就坐在屬于自己的地方,慢慢品酒。
“噌噌噌!”
一連串拔刀的聲音。
“噔噔噔!”
一群人跑下樓的聲音。
不久又是“哐哐當當”的打砸聲,緊接著又是客棧老板和伙計們勸架聲和哭鬧聲,再接著就是房客們圍觀看熱鬧的聲音。
一群人在樓下熱鬧的打了一會兒,然后又追到了街上去繼續打。
地方雖然,不過這兩日聚集的人不少,而且部都是來自四面八方的江湖客。很快,整座客棧的大門都被圍觀的人堵得死死的。
江湖人就是這樣,走到哪里就打到哪里,處處都有紛爭,時時都有刀光。有人揮刀,就會有人受傷。
這原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可是卻招來了所有住在這里的江湖人。
從遷竹國來的那幾個衙差自然也對這一件突發的江湖紛爭起了興趣,幾個人裹著被子就跑了出來。
打架的兩幫人。
人數較少的一邊也不過三個人,揮動著雁翎腰刀,銀光三道,陰狠毒辣,招招是險。手法詭異,又衣著奇異,一看就是來自異疆。
而人數較多的另一邊足足有十七八人,著裝不一,武器不一,就連身手路數也不一的人,嘴上叫囂的厲害,手上的功夫卻不怎么樣,顯然就是一個由烏合之眾結合起來的幫派組織。
對一個幫派,很少有人去在意。大多數人在意的,是那些奇裝異服的人,而且很多人已經看出了他們的身份。
路一平皺著粗眉,好奇的問道:“大哥,這些綁著辮子的人是誰?”
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會打扮成這個樣子,明明是男人,卻把頭發梳成許多條辮子垂在背后,看上去有著不出的古怪。
這些辮子男出手十分狠毒,幾乎招招都要置人于死地。才不過片刻,空氣中已經能問道揮不去的血腥氣。
張青沉思著什么,沒有回答路一平的問題。
這些人是誰?
田秀書一邊跺著腳,一邊緊張道:“炫黑繡龍服,雁翎銀腰刀,還帶著銀鈴手環,如果我猜的不錯,這些人應該就是傳中出沒于西域沙漠的殺手,古月人。”
路一平不知道什么是古月人,他連聽都沒有聽過。但一聽“殺手”兩個字,他一下子就能明白過來,原來這些人就是傳聞中專門以殺人為職業的江湖殺手。
其實,很少有人能真正了解這些異疆人,對于這些這些異疆人,所有人的印象就是兩個字:暗殺。
傳聞,這些殺手常年居住于西部沙漠地域,出沒無影,手段毒辣陰狠,殺人從不留活口。每每接到暗殺任務,往往都是數屠盡,斬草除根。
這種從事暗殺活動的人,向來都是來去無蹤,出入無形,行事低調,很少在人前露面,可是這一次怎么會和一群烏合之眾在這種場合下大打出手?
他們出現的時機,再結合最近發生的大事,想必再次出現的原因定然和白落裳有關,而和這些人動起手來,想必也跟白落裳有著關系。如果是關于白落裳的下落,那么引起這么大的紛爭也就不奇怪了。
若是這一條消息是掌握在古月人的手里,想必江湖上很少會有人知道,就算有人知道,也不敢貿然與他們動手。
而眼下的情況,很明顯消息是掌握在這一群烏合之眾的手里。
在這里,大多數人無疑是想要得到這一條消息的,因此所有人都出了門,觀望著,有些忍不住,蠢蠢欲動。
凡事有關白落裳的消息,在這些人的眼中,都變得好像一張藏寶圖,人人都希望能被自己占有,都不希望別的人得到這張藏寶圖。
當然,也不是人人都想要那一條并不肯定是否真的存在的消息,就好像樓上那個瞎子,他就沒有出去,不過就算他出去也什么都看不見。
除了那個瞎子,還有一個人似乎也不對白落裳的消息感興趣。
在涌動的人堆里,很快有一個背著包袱的人擠進了客棧大門,有些寸步難行,但他毅然逆流而上。
別人都擠著出去,他卻逆著往門里擠,就算兩次被人群推出去,他還是固執的往門里走。沒有人注意到他,就算有人注意到了,也不會去管他。
等他好不容易擠進門,額頭上都已經開始出汗。
門里的情況可以是一團糟糕,桌椅板凳幾乎數被砸壞,杯碗酒壇更是被砸壞了不少。
客棧掌柜趴在柜臺底下,一邊哭著,一邊哆嗦著,可能是被正在發生的打斗嚇壞了。
江湖人爭斗,就算是報了案,官府也不會出面來管,因為根管不了,也不敢管。
在這里住下的江湖人,大多數還是皇城滎都的那位櫟王爺遣派出來的人,因為地方官就更加不敢管這種江湖事了。
掌柜趴在地上,心情不出的難受,不盡的悲涼。這兩天的銀子的確是賺了不少,可是現在被人如此一砸,基部虧出去了。
好不容易擠進門的青年走上前,來想要問掌柜要一間房,可是看他這個樣子,也省了口水,直接丟了一袋銀子在掌柜面前。
掌柜看見這個長得像個狐貍一樣的男人,衣著異常華麗,他的眼睛突然有了一些光彩,然后又哆哆嗦嗦的撿起袋子。
里面最少有五十兩的銀子。
掌柜的眼睛突然一亮,那一點點的光彩變大了不少,看著銀子,又看看青年,忙笑著道:“公子昨日定了客房的那位公子?”
青年擦了擦汗,笑著點頭,眼睛瞇成兩條縫,好像狐貍的眼睛。
掌柜馬上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手,道:“客房還給公子留著,就在天字一號,我帶公子上去。”
青年卻搖了搖頭,微笑著直接走上樓。
樓共有三層,每一層都有十多間客房,可是青年卻輕車熟路的直接走進了二樓角落里的一間客房。
瞎子的酒杯剛放到嘴邊,就被人奪走。
“你這個鐵公雞搶我的酒干嘛?”瞎子笑著問道,一雙瞎眼也好像有了光。
“你這個瞎子什么也看不見,怎么知道是我搶的?”青年握著酒杯坐到了桌子邊。
“你終于承認自己是鐵公雞了。”瞎子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你也終于承認自己是個瞎子了。”青年看著瞎子,眉開眼笑的道:“我就你是個瞎子吧。”
瞎子假裝生氣的板起臉,攤手道:“把酒還給我。”
青年一口喝下杯子里的清酒,恬著臉笑道:“酒壇子都還在你手上,我就喝一杯而已。”
瞎子不悅道:“就算是一杯也不給你喝。”
青年皺了下眉,“你為什么不給我喝?”
瞎子抱著壇子,冷冷道:“因為你是鐵公雞。”
這時,樓下的打斗已經結束。
古月人的手中的三把腰刀已入鞘。
其中一個人的手里還提著唯一還在喘氣的漢子,而這個漢子的臉色早已經死灰一片,他的所有同伴已經身首異處,血淋淋的場面,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驚心動魄。
提著漢子的那個古月人冷冷的看著他,冷冷的道:“把東西交出來。”
那漢子也是硬骨頭,就算明知道會死,還是倔強的沖著古月人吐了一口口水。
最終的結果,打斗的兩方人馬,一邊部活著,一邊部命隕。
血,染紅了這個夜色,也染紅了蒙住月亮的那一層云。
血色的云。
冰涼的風吹過,血云隨著風緩緩飄移。
如果空氣中的血腥氣也能隨著這陣風飄走就好了,可惜,風終究吹不走空氣中的血腥氣。
這樣殘酷的廝殺,除了游走生死邊際的江湖客,平民幾乎都不敢觀看。
圍觀的人漸漸散去,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早已經看管了刀光血影,這樣的場面根震懾不了他們。
三個古月人也已悄然離開,開始了他們的下一次暗路刺殺的活動。
整條街突然變得異常安靜,靜得只能聽見飄過的風聲。
青年在昏暗的房間里來回踱步,等到完聽不見外頭的響動,才微笑道:“外面好像停下了。”
瞎子盤腿坐在床上,抱著酒壇子吃吃笑道:“實力懸殊是顯而易見的。”
青年嘆了一口氣,道:“死的人似乎太多了。”
瞎子笑了一聲,漠然道:“如果他們不該死,自然會有人站出來不讓他們被殺。”
青年沉思道:“這些人當中好像有好幾個是來自各國獄的罪犯,都有懸賞令在身。”
瞎子點點頭,“所以他們才該死。”
青年又坐到了桌前,不解道:“如果他們該死,為什么在江湖上橫行了這么久,一直都沒人過問?”
瞎子搖頭,諷刺的笑道:“沒有人收拾他們,那是因為他們還有用。”
青年瞪大眼睛,驚訝道:“這么的話,意思是這些人現在已然沒有用了?”
瞎子繼續搖頭,更加諷刺的笑道:“并不是他們沒有用了,而是現在比他們更有用的人來多了。”
青年嘆氣道:“話回來,還是一個意思,就是他們變得沒有用了。”
瞎子冷冷的:“所以,他們才該死。”
青年瞇著眼睛看了瞎子許久,才又談了一口氣,但他也沒有多什么,他已經不需要再多什么。
一陣風卷著窗外的血腥氣飄了進來,屋里的油燈熄滅。
瞎子突然睜開了眼睛,在黑夜里,瑩瑩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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