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頭無論是言語還是舉止,都透著一種莫名的古怪。rg白落裳知道這個老頭透著古怪,卻并沒有多想,他自己身也是一個古怪的人。甚至還比這個老頭更古怪,所以他一點也不想多花心思去琢磨這個老頭。
無所事事,白落裳就盯著跳動的火苗發(fā)起呆來。
老頭看出白落裳已沒有興致再和他聊天,自己也失去了談話的興趣。
荒草叢生的院子里,有許多飛來飛去的蟲子,它們圍著火堆不停的撲動翅膀。
白落裳用手往臉上扇了扇,但是他趕不走那些惱人的飛蟲,他只能抱怨道:“這些蟲子真討厭。”
老頭笑了笑,道:“習(xí)慣就好。”
白落裳反問道:“難道你已經(jīng)習(xí)慣了?”
老頭回答道:“早就習(xí)慣了。”
“可是我一點也不習(xí)慣。”白落裳困擾道,“我實在是非常討厭這些蟲子,成天圍著你飛來飛去,趕也趕不走,打也打不完,甩也甩不掉。不管你走到哪里去,他們總是能陰魂不散的跟著你,無孔不入,無縫不鉆。”
這話的很有意思,明顯是意有所指。
如果老頭只是一個乞丐,或許就會聽不懂白落裳的話,然而此時從老頭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他顯然已經(jīng)聽懂了。
那些追著白落裳滿世界跑的人,不正如這些飛蟲嗎?
白落裳微笑道:“你這些蟲子討厭不討厭?”
老頭神色莫辨的回視白落裳,一雙眼睛在跳動的火光下,閃著精明的光澤。
白落裳正在等著老頭些什么,可是老頭什么也沒有。白落裳以為他會一直這樣沉默著,卻不料老頭突地跳了起來,讓枕在他腿上的丫頭猝不及防的在地上滾了幾圈,直到撞在墻腳才停下來。
白落裳莫名其妙的看著老頭,正要問話,突然看見老頭的眼神一黯,隨后捂住胸口就往地上栽。
只聽“砰”地一聲悶響,人已經(jīng)躺在地上,砸起一地的灰。
變故毫無征兆。
白落裳驚訝的跳了起來,趕緊就要去扶人:“老伯,你有哪里不舒服嗎?”
老頭捂著胸口,臉色早已經(jīng)蒼白,咬牙道:“我感覺,我好像心里不怎么舒服。”
剛攙扶上老頭的手,白落裳就住了手。
因為他看見,從老頭破爛的袖子里伸出來了一雙老樹枝一般的枯白手掌,帶著一種枯木逢生的詭異氣息,“呼”的一聲,反手成掌,直往白落裳臉部拍去。
出手神速,勢如破竹,一掌落下只怕是要把那張風(fēng)采俊逸的臉打碎,好在只是撲了個空。
白落裳腳下輕點,已經(jīng)后退兩步。
老頭的手上功夫,顯然略落后于白落裳的腳下功夫。老頭忍不住驚訝于白落裳靈巧的手腳,如此快速,很少見。同樣的,白落裳也不得不心有余悸,這次快,若是稍有不慎,他的臉豈不是就毀了。
老頭在出手之前就知道白落裳的輕功了得,沒想到會這么好,不過他也不認(rèn)為自己的身手就會輸給對方,于是旋身一腳就朝白落裳踢了過去,攻擊的目標(biāo),依舊是他的那張臉,結(jié)果還是撲空了。
一個騰空,白落裳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落在老頭身后,動作干凈利落,他也不敢大意,盯著老頭的后腦門,盈盈笑道:“原來老伯心里不舒服是因為晚輩張臉呀。”
站在一邊的丫頭幾乎只能看得見一團(tuán)暗色的影子一閃而過,人就出現(xiàn)在老頭后背,若是此時他手里握有一把利刃,也許被殺的那個就是老頭。
白落裳撫著胸口,頓覺有驚無險,吐了一口氣,拍手叫好道:“身手好快,差一點,我就毀容了。原來你不是瘸子,我都被你騙了。”
老頭的眉頭擰了起來,擰緊,最后幾乎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那些干枯的皮膚好像壞死的樹皮,龜裂斑駁,布滿溝壑,好像隨時都有可能脫落下來。原只是蒼老的臉突然變得比先前更加丑陋,更加兇惡。
這才是他的真面目,兇神惡煞的真面目。
老頭惡狠狠的踢腿,一腳踹斷了旁邊一顆碗口大的樹。
白落裳受驚的瞪直了眼睛,看著老頭,問道:“原你不僅不是瘸子,腿腳還比一般人還要好。”
老頭哼了一聲。
白落裳笑了笑,道:“我與你素不相識,你竟對我下如此重手,想來老伯是心里有無明火。”
老頭冷著臉道:“老子一遇你便覺得見你的人不順眼,聽你的話不順耳。”
白落裳緩緩的搖了下頭,嘆道:“只怕這是你的業(yè)障。佛,人的嗔恨心重,障習(xí)氣也就很重。我和你素不相識,第一次見面你就對我抱著這么深的敵意,可見你的障習(xí)氣有多重。”
老頭冷笑一聲,渾身上下罩著一層殺伐之氣,他就這么定定的看著白落裳,看了很長的時間,然后才“啪啪”拍了兩聲手,冷笑道:“云譎波詭千面人,醉臥桃花盜中仙,白落裳不愧為白落裳,當(dāng)?shù)闷鹩⑿郯竦倪@句評價。輕功好,易容高,就連嘴皮子功夫也是一流。”
白落裳眉眼彎彎的搖頭,朝老頭俯首拜了一禮,回道:“來慚愧,在下實在當(dāng)之不起。怎么?二位不繼續(xù)裝瘋賣傻了嗎?”
丫頭像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從老頭身后走上前來,眸中也溢出了殺意,冷聲道:“原來你早就已經(jīng)看出來了。”
白落裳苦笑道:“若我我看不出來,你們也不會相信。”
“沒有錯,我們這么拙劣的表演,怎么可能騙得過白落裳的眼睛?我們原就知道自己的演技瞞不過你,因為我們還不會笨到以為你真的就被我們騙過去了。”丫頭冷笑道,“要到演戲,天底下誰能贏得過你白落裳,起來還真是難為你陪我們演這么長的一場戲。怎么樣,公子可覺得好玩?”
露出了真面目,兩個人都不再掩飾殺意。
白落裳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好玩是好玩,只是我有點不明白?”
丫頭戲謔道:“世上還有你想不明白的事?”
白落裳道:“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你們知道騙不住我,為何還要演這么一出戲?你們又不是笨蛋,當(dāng)然不會做只有笨蛋才會做的事。”
丫頭反問道:“既然公子早已看出我們在演戲,又何必陪著我們演戲?這樣豈不是也在浪費時間?”
白落裳想了想,答道:“因為我發(fā)現(xiàn)你們比較適合用來打發(fā)這無聊的時間。”
丫頭眉頭一皺,冷聲道:“可好玩兒?”
“不。”白落裳搖頭道,“因為你們是無趣的人。”
這么一聽,丫頭臉色顯得更加難看,沉思片刻,方道:“彼此彼此而已,公子也不是一個有趣的人。”
“哦?”
“你既然已經(jīng)看出來了,卻并不打算繼續(xù)陪我們玩下去。公子是玩不起嗎?”
白落裳嘆笑道:“在下比較忙。”
丫頭譏誚道:“忙著偷東西?”
白落裳尷尬的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球,苦笑道:“是忙著賽跑。”
丫頭更加嘲笑道:“難道不是忙著逃命?”
白落裳搖頭道:“我只不過是在逃避麻煩而已,畢竟我不是一個喜歡麻煩的人。”
搖頭冷笑:“你來就是一個喜歡招惹麻煩的人,怎么還敢自己不是一個喜歡麻煩的人?”
白落裳驚訝道:“你我既然素不相識,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一個喜歡招惹麻煩的人?”
搖頭瞪著眼睛,“你不認(rèn)識我,我卻認(rèn)識你,我當(dāng)然知道你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你難道還能找出一個比你更會招惹麻煩的人嗎?你難道還能找出一個身上的麻煩比你還要多的人嗎?”
白落裳無奈道:“我的麻煩雖然很多,但也不是我喜歡招惹上身的。”
這時,老頭上前一步,冷笑道:“你今日已經(jīng)走不掉了,何不選擇束手就擒,你我都省事。這荒廢之地,既冷又潮,不適合久留。不如你跟我們走,還能有好酒好肉,總比大家一起留在這里風(fēng)餐露宿來得好。繼續(xù)空廢話,也不能自救,你對嗎?”
白落裳奇怪了看了他一眼,“就目前的形勢而言,我并不落下風(fēng),老伯為什么就這么肯定我走不掉?何況,我與老伯素不相識,你又何苦步步緊逼呢?莫非你我之間還有什么恩怨?”
老頭苦大仇深的瞪著一雙眼睛,咬牙切齒的罵道:“你這混蛋,何不自己都做過些什么?”
白落裳拍著胸口,義正言辭道:“白某平生所為,事無不可對人言。只不過,在下做過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不如老伯提醒一下。”
老頭咧著嘴角,猩紅的眼睛透著沉沉的狠烈陰毒,沉聲道:“早就聽,若是白落裳不死,將會成為江湖上最聰明的人。”
白落裳苦笑道:“我來也就沒有死。”
老頭繼續(xù)趁著聲音道:“所以你的腦子比其他人都好用。”
“你實在是過獎了。”
“既然大家對你的腦子有如此高的評價,你不妨自己推斷一下我們?yōu)槭裁磿霈F(xiàn)在這里伏擊你。”
白落裳一邊苦思冥想,一邊沉吟道:“人,尤其是活的人總要做事情。”
老頭不習(xí)慣白落裳話的腔調(diào),就忍不住罵道:“廢話,死了的人還能被稱之為人?”
“當(dāng)然。”白落裳瞪了老頭一眼,“死了的人被稱之為死人,活著的人被稱之為活人,死人和活人都是人,只不過一個可以喘氣,一個不可以喘氣,難懂這個你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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