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兩壇酒,推杯進盞,時間倒是過得很快。
天色在不知不覺間又暗了下來,屋外依然是淅淅瀝瀝的春雨。
白落裳眉眼間早已蒙上醉色,那書生更是醉得東倒西歪。
秋離鳳獨自坐在房中,見白落裳久久沒有回來,便猜到他一定是去喝酒了,自己也懶得動,就干脆在房中睡起覺來。
春雨紛紛,除了適合喝酒,還適合睡覺。
客棧的老板娘坐在柜臺里,哈欠連天,老板早已經睡倒在一邊。
店里好不容易有客上門,他們又收了不少酒錢,自然是要將人伺候好的,只是沒料想這兩人竟然這么能喝,天都這么晚了,還不見盡興。
書生趴在桌面上,面前是打翻的酒壇子,里面的酒不是被倒掉的,而是被他和白落裳一起喝掉的,只不過他喝得比較少,大部分都被眼前這個文文弱弱的男人喝掉的。
迷迷糊糊的瞪著眼睛盯著白落裳看了許久,書生才糊里糊涂的問道:“你喝的酒……是什么味的?”
白落裳抱住酒壇子,剛才一直望著二樓的地方,現在聽書生找他話,就回過頭來,吃吃笑著回答:“甜的,你喝的呢?”
“苦的。”書生凝住被自己打翻的酒壇子,抱怨道,“我從來沒喝過這么難喝的酒,這么苦,比黃連還要苦,怎么會有人喜歡喝呢?”
酒怎么可能是苦的呢?酒分明是世上最好喝的東西。
白落裳看著書生,又是吃吃一笑,道:“你一定是常常一個人喝酒?”
書生也看著他,不解的問道:“你怎么知道我總一個人喝酒?”
白落裳笑著:“因為只有一個人喝的悶酒,才是苦的。”
書生苦笑兩聲,沒有話,但他不能否認,白落裳的沒錯。他不知道別的人在一個人喝酒的時候,酒是不是苦的。但是在他的生活里,酒一直都是苦的,他一直是一個人在喝酒,從來沒有人陪他喝過酒。
白落裳看著外頭漆黑黑的夜色,又往樓上看了一看,感慨道:“一天過得可真快,現在天又黑了。”
書生掃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皮,“你急著回去?”
白落裳不解道:“回哪里去?”
“房呀。”書生翻了個身,想要睜開眼睛,但喝醉了酒后的眼皮實在是太重了,實在是真不開眼,“我看你往樓上看了好幾回了,是不是有美人在樓上等你?”
白落裳苦笑道:“等著我的,只有寂寞清冷夜,哪有什么美人。回去做什么,還不如呆在這里和你喝酒聊天。”
書生也苦笑一聲,道:“可光待在這里喝酒也無趣。”
“若是你覺得在這里喝酒無趣的話,我倒是有一個不錯的提議。”白落裳敲著桌子,不疾不徐的著,眼睛里泛出笑盈盈的神采,“我可以介紹個好地方給你,到了那里,不定你就不想走了。”
書生問道:“那地方有什么?”
白落裳擠了擠眼睛:“只要你能想得出來的,那地方都有。”
書生久久的看著他,微微抿著唇,過來半晌才道:“我知道你的是什么地方,但我不會去。”
白落裳驚訝的看著書生,在確定他不是在信口開河之后,忍不住大聲:“我這還沒什么呢,你竟都知道了我的是什么地方,你真是個聰明的人。可我不明白,你既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為什么不去?”
書生干脆的回答道:“不想去。”
“怎會不想去呢?”白落裳嘆道,“你既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肯定也知道沒有一個男人會不想去。”
書生不屑道:“凡事都有例外,我就是那個例外。依我看,去那種地方,還不如待在這里喝酒。”
白落裳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僅是個聰明的人,還是個奇怪的人。”
書生嘿嘿笑著,醉眼朦朧,面色酡紅,看起來倒是不太像是奇怪,而是更像一個呆子。
白落裳抱著酒壇子,低聲嘆道:“真不明白你為什么要當這個例外,連男人最起碼的樂趣都不懂。”
書生懶懶的望著他,“你要真是懂得男人的樂趣,又怎會出現在這個找我喝酒?”
白落裳又朝樓上看了看,搖頭苦笑道:“一言難盡。”
如果不是因為秋離鳳,他現在早就到了灃洲,不定此時正攜手美人游湖賞燈。
書生發現了白落裳又看了眼樓上,就忍不住打趣道:“上頭等著你的,恐怕不是寂寞清冷夜吧,我看你也是遇到了麻煩,才出現在這里喝酒。”
白落裳又搖頭苦笑,一副不像多言的樣子,又喝了一會兒酒,他才狀若不經的問道:“你出現在這里喝酒,也是遇上了麻煩?”
書生先是嘆氣,再是苦笑,后是猶豫,在沉默片刻后,才一語三嘆的:“酒苦,也不如我心里苦,你知道這世上什么最能讓男人心里苦的是什么?”
白落裳想也不用想就能回答:“當然是女人,也只能是女人。”
聽他這樣,書生好像找到了知己,突然拉住對方的手,滔滔不絕的吐起苦水來。
了很多,但總結出來無非就兩句話,趕考落榜志氣喪,佳人嫁作他*。
科考落榜是一種什么感覺白落裳并不清楚,但自己心愛的女子嫁作他*的感覺還是可以理解的。
書生暗自神傷,眼圈也紅了,他的口氣有些自嘲,又有些悲哀:“你,這世上的女子是不是都是這般善變?早上還要非你不嫁,晚上就另覓良人。”
白落裳想了想,嘆道:“天下的女人都是令人猜不透的。”
書生抬起頭來,“天底下的女子是不是都一樣?”
白落裳緩緩搖頭,“是不是都一樣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天底下的男人,都會被女人傷害。”
書生難以置信瞪大眼睛,“莫非,你我竟同是天涯淪落人?”
“不是我。”白落裳搖頭輕嘆,又抬頭看了眼樓上,眉眼間染色愁色,“是樓上的人,一個傷心的男人。”
書生更加難以置信的張大嘴巴,也望著樓上,“原來和我同為天涯淪落人的人,在那里。”
白落裳點頭,“他已經睡了整整一天,不出門,也不見人。”
書生皺起眉,“我理解他的心情,我也和他一樣不愿意出門,誰也不想見。”
白落裳不禁反問他到:“那你還獨自出門到這種偏僻的客棧喝酒住宿?”
書生嘆了兩聲,又坐了下來,一雙眉毛皺得很緊,“我不想走,哪里都不想去,可有家書一封在身上,催我回家,我是不得不走,也不能不走。”
白落裳苦笑道:“我這位朋友起先也是不愿意出門,哪里都不想去,可是他也有不得不出門的理由,他要去搶親。”
“什么?”書生以為自己聽錯了,依然緊緊的皺著眉,“你,他準備去搶親?”
白落裳裝作很沉重的樣子,嘆道:“你他是不是自找難受?那種女人,不要也罷,還搶什么呢?”
“你不懂。”書生突然跳了起來,眉毛又緊了幾分,望著樓上的眼神帶著幾分傷感,“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那女人對他有多重要,我和你不一樣,我就能理解他的心情,我知道那種傷心的感覺。”
“是嗎?”白落裳掃了他一眼,心情略微復雜,“我是不懂那種感覺,我也不懂他為什么非得要去搶親?”
“等你有了心愛的女人,你就會懂。”書生垂頭坐了回去,不解道:“既然要去搶親,你們怎么留在這里不走了?”
白落裳又嘆了兩聲,“怎么走?馬都讓他跑折了,現在我們兩個人一匹馬,無論怎么加緊時間趕路,也已經趕不上了。”
“胡。”書生驀地笑了一聲,那對來皺的緊緊的眉毛突然放松了不少,眼睛也變得亮了起來,郁郁不歡的神情也是一掃而空,略帶激動的道:“怎么會是一匹馬?馬廄里分明有兩匹馬。”
馬廄里的確有兩匹馬,一匹紅棗馬,一匹白馬。
白落裳看著他,直視那雙眼神善意的目光,用食指擤了擤自己的鼻子,低沉的道:“可是,其中一匹是你的,那匹紅棗馬才是我們的。”
“送給你就是。”書生拍著胸口道,“你我在這里喝酒,明我們有緣,我又和你那位朋友境遇相當,算是我和他有緣,既然我和你們都這么有緣分,我自然是要助人為樂。幫助別人,就是幫助自己,一匹馬根就不足一提。”
白落裳暗自一嘆,心道,這人還真是奇怪,也不知道是慷慨,是笨,還是真的喝醉了。
雖是騙人,可白落裳的一點也不心虛,就算是面對書生這樣的慷慨義氣,也不會有任何一點的愧疚,反而裝模作樣的:“這如何使得?你請我喝酒,我又怎么好意思再奪你的馬?要不我付錢向你買下,行不行?”
書生擺擺手,豪氣道:“不過就是一匹馬,你們只管拿去,我若是要用馬,自然有辦法另找一匹。”
聽他如此大方的話,白落裳想些什么,蠕動了一下嘴唇,最終還是什么也沒,只是在唇邊不自覺的露出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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