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白落裳臉上忽隱忽現的傻笑,讓張三鐵不禁詫異,心道:這人話上不著天下有著地,一會兒得好好的,一會兒又改口,真讓人莫名其妙。rg
茅塞頓開后的白落裳,抓了抓頭,盯著那把半成品寶劍:“這把劍一定很貴。”
聽了白落裳的問話,張三鐵的臉色暗淡了一瞬,“好兵器,當然要賣好價錢,這把劍的確很貴,足足一百兩。”
白落裳吃驚道:“這么貴?”
張三鐵補充道:“是一百兩黃金。”
白落裳幾乎要跳起來,但他沒有跳起來,因為在他剛要跳的時候,張三鐵又道:“你知道打造這把劍燒的是什么炭嗎?”
“什么炭?”
“銀炭。”
“……什么炭。”
“白銀,一天一白兩白銀,足足燒了六天,今天已是第七天。”
白落裳不可思議的看著那紅彤彤的火爐,“里面燒的是銀子?”
他以為這不過是個玩笑,燒銀票的他倒是見過,燒銀子的他卻是從來沒有見過。
雖然沒有見過,白落裳還是忍不住感慨道:“能出手如此大方的人,一定是有錢人。”
張三鐵也點頭,道:“自然是有錢人……來了。”
白落裳不明所以的回頭看了一眼:“什么來了?”
張三鐵看了一眼滿臉迷惑的白落裳,淡然道:“自然是買劍的貴人來了。”
白落裳更加疑惑不解地回頭看向鐵鋪大門,那里什么人都沒有。
張三鐵緩緩踱到門口,望著雨后晴開的天空,嘆道:“哥聽見街頭的喧嘩聲了嗎?”
“街上一直非常喧嘩。”白落裳跟著走到門口,“天天如此,就算是下雨,街市上一樣有很多人。”
“不對。”張三鐵擺擺頭,“今天要更熱鬧些。”
白落裳有些糊涂。
張三鐵笑道:“難道你沒有看見有一群身份不俗的人來了莆山縣?”
白落裳恍然大悟,想起了剛剛在街上看到的大排場,點頭道:“你是去了‘一品居’的那群貴人?”
“沒錯。”完,張三鐵又走了回去,拿起工具,開始一下一下地打磨那柄火紅的玄鐵。神情十分專注,可以看得出,經他一手鍛造的兵器都傾注了他部的精力。
白落裳卻突然對“一品居”的那群人有了興趣,剛才就一直覺得這群人實在是太多招搖,能這樣大搖大擺炫富的人,背景肯定不一般,而且還能找到這樣厲害的打鐵匠鍛造如此寶貝,身份自然是非比尋常。
好奇心大盛的白落裳又開始打聽起來:“看那位貴人的氣派,定是身份不凡的人物。不知他是……”
張三鐵嘆一口氣,道:“滄州第一富人,上官陌云。”
又是第一富人,不知道這位南夏滄州的“第一富人”比起遷竹滎都的那位“第一富人”如何?
白落裳笑著又問:“那人要了這柄寶劍,難道也是一位劍道高手?”
張三鐵苦笑,眼里的情緒雖然淡,但心里一定很不痛快。他看著鐵墩上的玄鐵劍,略帶諷刺的道:“此人并不是什么劍道好手,他買這把劍,為的只是有資格參加涼州唐家堡三姐的招親大會。”
白落裳呆了下,又道:“這么,這位第一富人中金買下寶劍,是為了換取參加比武招親的資格?”
“沒有錯。”張三鐵一邊捶打,一邊道:“沒有一件像樣的兵器,是不能參加唐家堡的招親大會。”
白落裳看著那柄火紅的玄鐵,突然伸出一陣惋惜,這樣一件兵器,若是落入一個不懂兵器的人手中,簡直是可惜了。
搖了搖頭,白落裳微笑道:“想不到那位‘第一富人’也是一位惜花憐美的人物。但我聽唐家招親的對象可都是三十以下,尚未婚配者。那個人一看就過了半百,而且也不像是還沒有成家。他如何參加得了?”
張三鐵嘆了一聲,看樣子是不愿意多談。
白落裳卻反而有了更甚的興趣,心想,此次的比武招親看來是會比他想象的還要熱鬧。
要這唐家堡,可是財聚巨萬的一方富戶,與之結親,無疑是攀上了一座金山,而且那位唐家三姐還是有名的大美人,美人和財富,世間少有人能不為之所動。更何況,唐三姐的陪嫁品,還是有名的傳家寶,鳳凰血玉。
若能贏得招親比武,這讓世人垂涎的三樣東西就能為己所有。
白落裳感嘆道:“可惜了,如果換做是有人和我做交易,就是那一千兩金子也不跟人換。”
張三鐵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去,淡然道:“為何不換?”
白落裳道:“利劍自有千金價,不遇伯樂誰能識?這樣一把上好的寶劍,交給一個根不懂劍的人,豈不是要埋沒它了?”
拉風箱的青年突然抬起頭來,沖白落裳笑道:“公子這話就不對了。”
白落裳看向那位被爐火烤得滿臉通紅的青年,問道:“怎么?”
青年抹了一把汗水,樂呵呵的:“公子忘了一件事。”
“一件什么事?”
“我們也要吃飯。”
白落裳恍然大悟。
青年偷偷的看了眼張三鐵,嘀咕道:“不但要吃飯,還要喝酒,師父平時都要喝好酒,好酒可是要賣好價錢的。照公子剛才的法,咱鐵鋪里打造出來的兵器豈不是一件也賣不出去了?開門做生意,只要有銀子就可以,為什么還要挑買主呢?”
白落裳覺得這話的在理,要喝酒的確得先有銀子。但他還是覺得對于一個兵器鍛造家來,這么好的一塊玄鐵,賣給一個不懂兵器的人,真的是浪費了。
青年又笑道:“只有賣掉兵器,換來銀子,我們才能去找到更好的玄鐵,打造更好的兵器。”
白落裳搓手嘆道:“得在理,只要有錢有事,什么樣的兵器打不出來。如果我也會這手藝的話……”
“想要學?”青年打量了下白落裳,搖頭笑道:“要教也容易,只是看你這體瘦無力的樣子,只怕是使不得我們這樣的體力活,恐怕到時候是學之不精,倒成了‘畫虎不成反類狗’。”
口氣里帶著種不出的輕蔑之意,讓人聽進耳朵里生出不出的不適之感。
白落裳只能苦笑,想他縱橫江湖這么多年,雖然不能天下無敵,但至少從來沒有被人這樣瞧過。
還沒等白落裳什么,就見張三鐵提腳踹了青年一下,呵斥道:“你如今就會畫虎了么?都五了,你學會了什么?啥也不會,等我哪天雙腿一蹬,就你學的事只得活活餓死。”
被師傅狠狠訓斥一頓,青年頓時委屈起來,“師傅,您可千萬別這么,您老當益壯,可還要過百歲大壽的。”
張三鐵大聲罵道:“狗屁的百歲!讓我去跟閻羅王一起過百歲!”
青年紅著臉,不明白師父為什么總要怒發沖冠的沖他訓話,著急道:“可是師傅,您的身子不是一直……”
張三鐵勃然大怒的呵斥道:“哪來那么多廢話!少些沒用的,人生老病死是常情。你以為誰多聽兩聲長命百歲就真的會長命百歲?多把心思放在學藝上,能打好一把刀,你這輩子就有飯吃。”
青年被張三鐵吼得變了臉色,就像做錯事的孩子似的,縮回脖子,又開始專心拉自己的風箱,辦自己的事。
跟張三鐵一起鍛打玄鐵的另一個青年動手則從一開始就不見一個字,他似乎是一個比較呆板的人,因為他在干活的時候,一句話也不會,只知道老老實實地掄大錘,身投入在手中的大鐵錘上。眼皮也不抬一抬,好像根沒看見周圍的人,眼里只有手里的大錘和那柄尚未完成的劍。
張三鐵將兩個徒弟比較了一下,發對大徒弟不滿意,分明已經學了五年,卻不如二徒弟穩重。是想就是覺得大徒弟不如二徒弟,抬腿就踹了大徒弟一腳
大徒弟委屈的望著張三鐵,“師父,我都閉嘴了,你為什么又要踢我?”
張三鐵罵道:“因為恨鐵不成鋼,混蛋,你你都跟我多久了,怎么還不明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個道理?”
大徒弟被踢得疼,又不敢叫,只能咬著唇,悶悶道:“師傅不也是一邊聊天,一邊打鐵么?徒弟可是看師傅怎么做就怎么學的,師傅怎么就先打起徒弟來了。”
張三鐵綠了臉,罵道:“因為你是個混蛋!”
大徒弟氣急道:“教不嚴,師之惰。徒弟做錯事,原因在于師傅您了。所以師傅,您也不能吃飯。您要以身作則,為徒弟們作表率。”
張三鐵原就很黑的臉變得更黑,“再就給我滾蛋!”
聽了師傅的話,大徒弟臉上的表情均是一滯,然后又開始哭喪著臉討饒,一邊討饒,一邊朝師弟使眼神。可是掄大錘的師弟就跟被提線控制了木偶似的,對周圍發生的時候毫無反應。
“真是個呆子!”大徒弟狠狠瞪了二徒弟一眼,“也不知道句話。”
看了看時間,張三鐵停下手中的活,忽然對白落裳道:“想不想和我喝一杯?”
白落裳點頭道:“想。”
隨后,張三鐵便連著白落裳去了后屋休息。
白落裳將自己買來的酒倒進兩個碗里。
張三鐵端過一碗,慢慢的啜了一口,長長的吸了口氣,贊道:“這是仙客樓的仙客來。”
白落裳笑道:“你很識貨。”
張三鐵仰頭一口喝下,抹嘴笑道:“下次你若還有這么樣的好酒,還可以請我來喝。”
白落裳點頭:“我也這么認為,好東西不能浪費。”
“至少我不會糟蹋這樣的好酒。”張三鐵笑了笑,道:“可是,這酒不如‘一品居’的擷芳醉好。”
“哦?”白落裳激動道,“‘一品居’的擷芳醉?”
張三鐵驚訝的看著他,“你不知道?”
白落裳搖頭,“不知道。”
張三鐵道:“你如果是個愛酒的人,你就應該知道世上還有這種酒。”
白落裳看了看手里的酒碗,笑道:“是啊,至少也應該喝一回。”
張三鐵卻:“你是喝不上的。”
“為什么?”
“因為‘一品居’不是一般人可以去的,擷芳醉也不是一般人能喝得上的。”
“這世上有一種人,只要他想要喝酒就能喝到。”
“可惜我還沒見過這樣的人。”
“你應該見過。”白落裳笑了,“你至少知道一個人。”
“誰?”
“我。”
張三鐵又倒了一碗酒,豪放道:“好,沖你這句話,我敬你一杯。”
白落裳也捧著滿碗酒,“要喝也得喝三杯。”
“這個好像是碗。”
“確實是碗,那就喝三碗。”
張三鐵哈哈一笑,“三碗只怕就醉了。”
白落裳笑道:“一醉解千愁,人生難得幾回醉,有酒必喝,有喝必醉。”
張三鐵看著他,好奇道:“你年紀輕輕的,有什么好愁的?”
白落裳苦笑道:“愁銀子不夠買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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