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司機簡潔抽象的生命草圖內(nèi)外，還有無數(shù)碎沙般的星子，忽隱忽現(xiàn)，放射出熹微的光。

    羅南不由拿以前觀測到的生命草圖相比較，特別是貓眼、章瑩瑩這些曾經(jīng)重點觀測的目標，她們呈現(xiàn)的每一顆星辰，都是光芒璀璨，與幽暗虛空的對比極其強烈。

    如同在黑底的紙張上，滴落的銀白蠟淚，彼此之間，甚至有難辨虛實的連線——這樣的圖景，無疑是受到了觀想圖形的影響，單獨來看，更像一組抽象的符號。

    只有當這些草圖以恐怖的規(guī)模拼接在一起，使人的感官不再糾結(jié)于細部，才形成了渾茫恢弘的星空盛景。

    所以，羅南稱其為“草圖”，就是一個剛完成構(gòu)圖輪廓，還沒有雕琢細節(jié)的素描草稿。

    至于眼前所見的星圖，與之前最大的不同就體現(xiàn)在細節(jié)上。成百上千顆星辰，分布在一定范圍內(nèi)，光度不同，星等不一，有的光芒奪目，有的勉強可見。有限而清晰的星圖，由此變得復(fù)雜，同時也變得生動起來。哪怕是最狹的區(qū)域，都勾勒出細膩可信的細節(jié)。

    就像在大氣澄澈的高原上，遠離大都市的光污染，所見到的絢爛夜空。幾乎讓羅南忘記了，這只是一位能力者的形神框架具現(xiàn)而已。

    現(xiàn)在的羅南，已不至于像最初勾勒生命草圖那樣，伸手比劃跳大神，可是他盯著人家發(fā)呆時間，也太長了些。

    就算以秦司機的沉穩(wěn)性格，也忍不住再低咳提醒。

    “啊，不好意思。”今天晚上，羅南至少把這個詞兒重復(fù)了三遍以上。還好秦司機并不在意，他又恢復(fù)了習(xí)慣性的沉默，只回以一笑。

    羅南想不明白，為什么他對“生命草圖”觀照描繪，突然多出這么些細節(jié)，但他知道，自己該下車回家了。

    婉拒了秦司機再次幫忙的好意，羅南下車，從后備箱里把兩個箱子拎出來，筆記則挾在左邊肘下，有些不湊手，但總還能走路。

    向秦司機告別后，他徑直往家里去。走在社區(qū)路上，路燈之下，除他以外，一個人也沒有，這個環(huán)境，真的很適合思維放飛，羅南不自覺又開始激蕩腦力。

    為什么他對秦司機感興趣？就是因為這位的法，隱約與修館主所言的根器、根性、根機分判之術(shù)相呼應(yīng)。

    覺醒的超凡力量，可以理解為根器；性格問題，則在根性的范疇；至于走了一條與巨臂先生不同的路子，則是根機選擇的問題。

    道理是這樣，按照修館主的講授，還要找到與之對應(yīng)的入手處。聽課時他的方向還很模糊，可經(jīng)過路上一輪靈感爆發(fā)，以及對秦司機的觀照，情況就有了微妙的變化。

    按住回頭再去找人的沖動，羅南調(diào)理呼吸，讓發(fā)熱的大腦冷靜一下。

    他先到姑媽主屋外面的獨立車庫。這是都市中產(chǎn)階層比較常見的立體車庫，分上下兩層，家里的兩輛車分別擺放，使用時啟動轉(zhuǎn)換器，可以調(diào)轉(zhuǎn)層數(shù)，將需要的車子提到出口。空間相對狹，功能也單一，不能堆放雜物。

    不過在車庫后側(cè)，庭院邊緣，還有一個安在草坪上的木制門，打開之后，是個通向底層空間的階梯。

    這是一處地下儲藏室，據(jù)是當年莫雅在中二時期，瞞著家里人，花了一年多時間獨立挖掘的，不幸泄密后，還向社區(qū)交了可觀的罰款。

    中二期的莫雅，是個標準的女文青，她把這里當成一個“樹洞”式的私密空間。后來年歲漸長，不玩這套了，就把這里讓給了羅南，讓他存放一些敏感物件。

    羅南在家里四五年時間，獨立制作藥劑，還能瞞過姑父姑媽，這個儲藏室功莫大焉。

    這都是人情啊……所以他對莫雅格外要低一頭。

    羅南把箱子放到儲藏室的暗格，轉(zhuǎn)身想走，念頭一動，把肘下夾著的兩個筆記也放到暗格里去。

    之所以不是一是兩，是因為羅南擔(dān)心，真把寫滿了靈感印記的子拿回房間，今晚上他就不用睡覺了，這段時間建立起來的良好作息節(jié)奏，也要被破壞殆盡。

    下這個決心不容易，羅南差不多是一步三回頭，直到走上地表，關(guān)上活板門，才長吁口氣，走回屋里，迎接姑媽的訓(xùn)斥。

    雖變數(shù)迭出，回家還要挨訓(xùn)，可這一夜，羅南過得還算充實。

    狠心把筆記放在地下儲藏室，還是有些效果的，這幫助羅南嚴格按照修館主定下的“子午功”要求，睡前升降氣血，燒煉精元，直至五臟六腑并四肢百骸，內(nèi)外并行，層層運化，又都與九竅六根相呼應(yīng)，才算結(jié)束。

    結(jié)果，這一夜所做的功課要比單修目竅的時候要多出數(shù)倍，時間就樣裁截出一大塊。當他從將明未明的入定狀態(tài)中醒來，已經(jīng)是凌晨4點多，早課將至。

    如果以后都是這種情況，他大概就不用睡覺了。

    羅南砸砸嘴巴，新竅穴開啟的感覺仍然清晰。此時他口舌生津，甘甜清涼，與平日早上起來的干澀微臭之氣，截然不同。

    自然將津液吞咽下去，后面還是源源不斷，動一動唇舌，都覺得便利不少。可惜他嘴巴笨拙已非一日，歸根結(jié)底是心智性格的緣故，倒是浪費這處新開發(fā)出的天賦。

    口舌生津這項變化，昨晚初學(xué)之時，就有了體會，目前來看，只能是省了漱口水，算不得太大的驚喜。

    真正的妙處，還在羅南的期待之中。

    今天是96年11月3日星期六，羅南劃定的閉關(guān)修行時間。

    或許是補償吧，這幾天，是SCA月初例行統(tǒng)計時期，姑父作為高級雇員、技術(shù)專家，需要到場監(jiān)督；姑媽作為大公司的資深HR，正好碰上新部門招聘，看上高加班費的面兒上，也沒空在家。正好給羅南一個無壓力、無干擾的環(huán)境……

    羅南晨練回來，得知這些消息后，心情大好，胃口似乎都漲了許多。

    可他還是太天真了。

    該進行周末習(xí)慣性懶覺的莫鵬，剛剛七點就蹭蹭蹭下樓，圓胖的身體帶來一陣不祥的風(fēng)。見自家老爸老媽暫時沒注意這里，劈頭就問：

    “你那邊安排好了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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