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潤潤的風從開著的菱花窗穿了進來，吹在棗棗身上。

    棗棗打了一個冷顫。

    柳兒見狀立即道：“大姐，這還有幾天功夫你就要出嫁了，這個時候可不能受涼。”她還穿著夾襖，可棗棗只穿一件衣服。

    山藥著急地道：“大公主，這春季最是不能感冒，要不然很難好的。大公主，我讓人去熬一碗姜湯過來給你喝吧!”

    棗棗笑著道：“你們大驚怪做什么？不過是打了個冷顫而已！”

    柳兒卻覺得很有必要：“去，熬一碗姜湯過來！”章華宮也有廚房的，不過沒做飯，就是平日燒水喝，或者洗頭洗澡。

    棗棗笑著道：“姜湯可不能隨便喝，萬一跟我們喝的不要對沖了怎么辦？還是先問過佟姑姑吧！”

    柳兒覺得有理。

    佟姑姑過來，給棗棗把了下脈后道：“無妨，不過大公主最好還是加件衣裳吧！還有十日就成親了，可不能受涼了。”雖然棗棗身體素質過硬，但也要注意。

    “知道了！”若換成平常，她肯定不聽。可現在不一樣，成親一輩子就這么一次，可不能留下瑕疵。

    喝完了佟芳送來的湯水，棗棗朝著柳兒道：“去外面走一走吧！”這段時間一直被關在宮殿里沒外出，都快將她悶壞了。

    雖現在天氣還有些冷，不過院子里已經綠意盎然了。

    棗棗一邊走，一邊道：“柳兒，當初的事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柳兒頭道：“我已經跟娘了，等人選好了，我就去幫忙。”創辦學院的這個人選，不好找。有名氣的女先生比較好找，可問題是她們并沒有創辦學院的經驗，且害怕被那些衛道士攻擊。所以，都婉拒了。

    棗棗忍不住罵了起來：“這些個臭男人，就希望我們女人都當睜眼瞎，這樣就好給他們當牛做馬。什么三從四德，都放他娘的狗屁。就應該將女戒女四書這些荼毒女人的東西燒毀了。”

    柳兒笑著道：“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女戒是害人的東西，可女四書還是好的。我們應該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怕棗棗繼續罵下去，柳兒轉移了話題，問了墨蘭：“你大姐跟兩個孩子還好嗎？”

    墨蘭笑著道：“挺好的。前些日子我大姐看好了一棟三進宅子，正在洽談。”

    柳兒一愣，問道：“買宅子？怎么，要搬出來住嗎？”

    墨蘭頭道：“二毛年底也要成親了，我們不好一直住在姑姑家里。”

    怕棗棗跟柳兒誤會，墨蘭解釋道：“我姑姑不準大姐搬出來住，可是人多是非多。我怕時間長了，雅蝶她們會受影響。”符青蘿是好，楊鐸明也不會容不下百合母女三人的。只是，人多了矛盾也多。與其到時候大家鬧得不愉快，還不如趁早搬出來。

    柳兒倒很贊同：“搬出來也好，自己當家作主自在。不過，你長年不在家，你大姐帶著兩個外甥女安嗎？”

    墨蘭笑著道：“那宅子跟我姑姑家只隔了一條街，近得很。”正如柳兒所，帶著兩個女兒單獨過百合心里也發憷。要不然，早搬出來了。

    棗棗果然被成功轉移了注意力：“上次聽你想買個鋪子，買了嗎？”

    “買了，已經租出去了。”百合跟李程和離時，有將嫁妝要回來的。不過當日出嫁時，楊氏給的嫁妝并不多。買了鋪子跟宅子，百合手里已經沒什么錢了。不過墨蘭已經是正七品的把總了，在軍中領悟了俸祿，再加上棗棗還會給她月例銀。現在她掙的就能保證百合母女三人的生活了。

    棗棗火氣又冒上來了：“我就奇了怪了，為什么這些人就覺得姑娘是賠錢貨？不男人，就是很多女人也這么認為。”對于這種重男輕女的現象，棗棗不知道有多憤恨。

    不等柳兒借口，棗棗又罵了起來：“什么生兒子能傳宗接代，沒有女人，讓他們兒子從石頭縫里蹦出來呀！”

    柳兒忙道：“大姐，不要生氣，上火了會長痘痘，到時候哪怕上了妝也不好看。”最近她大姐火氣很大，一不順心就罵人。

    這事柳兒還特意跟玉熙了，玉熙笑著棗棗這是要成親，心里害怕引起的焦慮。

    墨蘭笑著道：“大公主，其實也不用生氣。男人怎么想的沒關系，關鍵是要自己自立自強。”

    這話，得到柳兒跟棗棗的一致認同。

    墨香跑著過來，道：“大公主，二公主，老太爺來了。”這個老太爺，自然是指霍長青了。

    棗棗高興得不行：“爺爺終于來了。柳兒，我們回去。”霍長青先是去了榆城，之后跑草原上溜達了一圈，然后又去了西海。

    霍長青教了棗棗跟啟浩以及三胞胎，卻沒教過柳兒，且柳兒只逢年過節才會見到霍長青。所以柳兒對霍長青并沒什么感情，只是將他當一個長輩敬著。

    出了花園，見棗棗跟柳兒朝著坤寧宮的方向走去，墨香忙道：“大公主，二公主，老太爺在安慶宮。”安慶宮是啟浩住的宮殿。

    姐妹兩人到的時候，軒哥兒已經在了。至于啟浩跟啟佑，還在衙門當差，沒那么快回來的。

    棗棗高興地大叫一聲：“爺爺！”

    霍長青見狀笑著道：“都要嫁人了，還咋咋呼呼的。”去年云擎登基，他都不愿回來。不過棗棗在寫信讓他一定要回來參加婚禮，他這才趕回來的。

    “這不是很久沒見你，高興嘛！”在別人眼里，霍長青是個嚴肅得近乎刻板的老頭。可棗棗自幼在他身邊長大，是一都不怕他的。

    霍長青穿著寶藍色薄棉襖，頭戴員外冠，看起來就跟個普通老人似的。當然，這些都是表面。自要看到他那一雙黑亮黑亮閃著銳利光芒的眼睛，沒誰會覺得他普通。

    霍長青笑了下道：“等嫁人后，這性子得改一改，可不能再這般咋咋呼呼的。”

    棗棗渾不在意地道：“改什么改，在家什么樣到了鄔家也什么樣。再者，我以后也不住鄔家，而是住在公主府。”

    到這里，棗棗一臉希翼地看著霍長青：“爺爺，你搬來跟我一起住吧！”皇宮規矩，不用問她也知道霍長青肯定不愿意住皇宮。

    霍長青笑著道：“到時候再。等你嫁人后，我要去江南一趟。”

    棗棗有些不解地問道：“去江南做什么？爺爺，你在江南沒親戚朋友吧？”

    “嗯，是沒親戚朋友。不過想去江南走一趟，好好領略一下江南如畫的風景。”不僅要去江南，到時候還要去蜀地走一走。

    棗棗道：“爺爺，你不會想到各處都走一走吧！”

    霍長青一臉的笑意，不虧是自己養大的孩子：“嗯，趁著還走得動，多去外面走一走。等走不動了，就在京城養老。”他也不愁沒養大的地方。封大軍崔默還有棗棗等的府邸，他住哪家都成。

    柳兒看著霍長青，笑著道：“爺爺，你現在精神可比以前好多了，人也看著年輕了好多。”

    “是嗎？這個我倒沒什么感覺。”云擎登基當了皇帝，他肩上的擔子徹底放下了。又領略了草原跟西海的美景，心境一下開闊了，整個人的精神面貌自然也就不一樣了。

    棗棗笑問道：“爺爺，你這次去草原有沒有吃烤羊？我聽啟浩，草原的烤羊味道格外不一樣。”

    “除了烤羊，還吃了手抓肉跟他們的奶茶，味道都很好。以后有機會，你可以去嘗一嘗。”他在草原上呆了三個多月，然后又在西海過冬。日子，過得別提多自在了。

    棗棗垮著一張臉，道：“怕是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去，我跟爹娘要去常州，他們都不讓我去。”

    柳兒一頭黑線地道：“大姐，你當下是好好備嫁。”

    “嫁人真沒勁。”這也不行，那也不能做的，煩人得厲害。

    柳兒好笑道：“那你別嫁，就留在家里當老姑娘好了！就怕大姐你舍不得呢！”

    正著話，云擎跟玉熙也都過來了。

    “霍叔，這次來了京城就不要再走了。這一年多，和瑞一直擔心你。”主要是霍長青年紀大了，出遠門云擎擔心有意外。

    霍長青將對棗棗的那句話又重述了一遍：“我已經六十多歲了，再不去看看以后就沒機會了。”

    玉熙聽罷笑著道：“除了榆城跟鎬城，我還沒去過其他地方。等啟浩接了位以后，我也去各處看看。”

    棗棗立即道：“娘，到時候我陪著你去！”

    玉熙搖頭道：“有你爹陪著就行，你有時間就、多在家呆著。”等以后有了孩子，棗棗哪里能隨意走動。

    事實證明，玉熙將棗棗想得太好了。棗棗不想養孩子可不是嘴上的，她也是那般做的。

    霍長青中午在皇宮用過午膳，就要出宮。不管云擎跟玉熙怎么挽留，他都不愿繼續呆在皇宮。云擎無奈，只能讓他去了英國公府。

    云擎有些郁悶地道：“我還想讓霍叔在皇宮養老呢！”可看霍長青視皇宮如虎的樣子，這個愿望是鐵定實現不了的。

    “人老了，就想活個舒心自在。皇宮雖好，但到底沒外面方便。”霍長青在云擎心目中的份量，與云老爺子差不多。所以這些年，她也將其當祖宗一樣供著。可這不代表她就喜歡霍長青。所以霍長青不住皇宮，她是樂見其成的。

    云擎嗯了一聲，問道：“玉熙，等老了，你真想出去外面走一走？”

    “你不想？”上下兩輩子，哪都沒去過，這對她來是個遺憾。

    “那些地方我覺得沒什么看的。特別是江南，感覺也就那樣！”頓了下，云擎道：“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我覺得這話有些言過其實了。”

    玉熙笑了起來。

    云擎有些奇怪地問道：“笑什么？我的是真的。”所以，他對于四處走動一興趣都沒有。

    玉熙道：“你要看到的是風景如畫的江南，那才奇怪呢！你去江南是去打仗的，那時候江南連連遭災又剛經了戰火的荼毒，再美的景致也都破壞掉了。”當然，最主要的是云擎根就沒那種閑情逸致欣賞美景。

    到這里，玉熙加了一句：“你若到時候不想跟著去，我也不勉強。”沒必要強迫云擎做不喜歡的事。

    云擎道：“啟浩還，現在這個為時尚早。”是否跟著玉熙外出，這個到時候再了。

    霍長青在封府看到蓮霧時有些意外，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倒是蓮霧，因為霍長青的舉動心里忐忑不已：“娘，你爺爺會不會不同意我留在英國公府？”霍長青在封大軍心里份量太重，真開了這個口，母子三人估計馬上就要搬離國公府了。

    常氏知道蓮霧是害怕，若往常她肯定安撫她，可這次卻沒有：“你知道你心有不安，可你也不能疑神疑鬼。若不然，等你大嫂回來你怎么跟她相處得好？”義父不過是多看了兩眼就疑心上了，以后兒媳婦若是言語沒注意豈不是更懷疑容不下她。一次兩次會原諒，可次數多了也會厭煩的。

    蓮霧眼眶一下就紅了。

    常氏覺得女兒這樣下去不行，當晚就跟封大軍了：“不管我如何開解都沒有用，再這樣下去，以后肯定跟大兒媳還有二公主合不來的。”

    封大軍有些煩躁，道：“你問我，我問誰呀？”原以為女兒接回來就沒事，沒想到是他想得太美好了。

    常氏苦著一張臉，最后嘆了一聲道：“兒女都是債呀！”兩個兒子她基沒怎么操過心，可這個女兒卻讓她操碎了心。

    封大軍躺床上想了許久，才跟常氏道：“她整日胡思亂想的完是太閑了，你給她找事做。忙起來，就不會東想西想了。”

    這主意不錯，可要實施起來有些難度：“給她找事做？找什么事做？”管庶務肯定不行，現在讓她管著，等兒媳婦回來再移交，怕是更會多想了。

    封大軍道：“不急這一時半會，我們可以好好想想，總能想到的。”

    常氏覺得有道理，當即頭道：“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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