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晚上,一群人又夜宿在山里。啟軒放下背簍,揉了下勒得發紅的肩膀。
前面三十七年加起來,都沒這幾個月受的罪多。
燒了三個火堆,二十九個人分成了三隊。啟軒因為被特殊照顧,與尼格與尼提分到了一隊。
大山里的晚上,還是很冷的。哪怕已經七月,到半夜還是很冷。所以這火堆,正好。當然,火堆還有一個作用就是嚇退野獸。
啟軒抱著雙膝看著火堆,腦海浮現出一家人吃刷鍋子的場景。啟軒低低到:“爹、娘,大哥、阿佑,我好想你們。”這話的時候,啟軒眼眶都是濕的。
這話,正好被走過來的尼提聽到。將手里的長矛放下,尼提坐在他旁邊問道:“就算你犯了事,也不一定要送到我們阿加村來!”他是獨子,父母過世就一個人了。后來娶妻,還沒有孩子就出了意外。所以到現在,他還是孑然一生。
啟軒垂下頭道:“這事,一兩句不清楚。”多錯多,為了避免引起懷疑,她跟竇姨娘都不會講家里的事。就算其他人提起,也都含含糊糊地混過去。
尼提聽村長起過啟軒的一些事:“你們中原的男人,都像你這樣沒用嗎?”啟軒是他見過,最沒用的男人了。
這話太直接了,讓啟軒都有些下不來臺。沉默了下,啟軒道:“若是中原的男人都像我這樣,你們這些夷族還會龜縮在山中嗎?”阿加村的村民,就是屬于夷族的。
尼提也沒生氣,只是道:“可你很沒用,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啟軒氣悶,雖然這是事實,但也不用時時提醒他了:“等我一年以后打敗你,到時候你就知道我是不是沒用了?”
尼提撇了啟軒一眼,那眼神充滿了不屑。最討厭大話,卻又沒事的男人。
啟軒握緊拳頭道:“你別瞧人,我只是以前沒好好練功。”
“你就是好好練功,也不是我的對手。”就這身板,哪是他的對手。
啟軒不跟尼提做口舌之爭,他覺得當務之急是要弄到一把大刀。將云家的刀法練好,他就不信打不贏這個大塊頭。
尼提站起來道:“你好好睡吧!”他還要守夜,要等下半夜才能睡。
啟軒睡不著,他現在后悔得腸子都青了:“爹、娘,要當初聽你們的話好好練功就好了。”
要練好了武功,哪里還會被這些野蠻人欺負得沒有還手之力。看到仇人,不能報仇不,還不能表露出來。
以前是覺得沒練好功也無所謂,反正身邊有武功高強的護衛。現在才知道,別人武功好是別人的事。自己學好了事,到哪都不會被欺負,都能過得很好。可惜,他明白得太晚。
不,現在明白過來還不晚。他還有回頭的機會。就像竇姨娘所,靠山山會倒,靠娘娘會老。父母都靠不住,當皇帝的大哥未嘗就靠得住了。想到這里,啟軒突然明白玉熙將他扔到大山的深意了。要是在京城,他永遠都不會明白這個道理的。
亂糟糟的想了一通,啟軒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下的。
第二天天蒙蒙亮,眾人就起來趕路了。結果天公不作美,走了沒多久就下起了大雨。他們走的是山路,這路原就崎嶇不平,一下雨發不好走了。
爬一座陡峭的山坡時,尼格的堂弟尼卡踩空,從山坡上滾落下去了。
人沒事,不過腿摔傷了。右腿刮破了一大塊皮,鮮血琳琳。
啟軒看著露出來的血紅色的肉,道:“得立即給他止血,然后再用干凈的布包扎。”可惜,這里沒酒精。要不然用酒精殺毒再止血,效果更好。
尼格想起之前聽到的傳聞,這人可是醫藥世家出身之人,當下問道:“那你知道用什么草藥給他止血嗎?”
啟軒哪知道這些,搖頭表示不知道。
最后還是尼桑取出一瓶藥,將藥灑在了尼洽的腿上。雖然血止住了,但是尼卡也痛得暈過去了。
傷口止了血,尼桑就從背簍里取出之前穿的一條舊衣裳撕扯成布,將尼卡的傷口包扎起來。
啟軒看得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不過想著剛才的事他沒有話。
尼格背起了自己的堂弟,兩人的東西也分攤到另外二十多人頭上。然后,一行人繼續上路。
尼提走到啟軒身邊問道:“我剛才看你眉頭緊皺,難道你覺得這樣處置傷口有什么不妥?”
若是其他人來問,啟軒肯定不會多嘴。可尼提對他有恩,他也就不好隱瞞不:“傷口要用沸水煮開晾曬干的布包扎,不能用穿過的衣服包扎的。”
這是事,尼提還是第一次聽見:“為什么?”他們之前,都是這么做的。
啟軒搖頭道:“我娘沒用沸水煮開的布匹不干凈,包扎傷口會讓傷口感染。至于什么是感染,你別問我,我也不知道了。”聽的多了,也就知道一些。
“你娘懂醫?”
啟軒點頭道:“我娘精通醫理,還寫過兩醫書讓世人傳閱呢!”至于玉熙弄出酒精造福很多人這事,他就不了。要出來,萬一尼提告訴蘇奇等人,一打聽就將他身份暴露來了。
尼提面露驚駭,能寫醫書的人哪能是一般人了。震驚過后,尼提看著啟軒道:“為什么你娘這么厲害,你卻什么都不懂?”
其實尼提是遺憾啟軒沒學到這個事,若不然他們阿加村就能受益了。只是口氣有些不對,讓啟軒以為他又在嘲諷自己。
啟軒氣得,給了尼提一個后腦勺。
尼提沒管啟軒怎么想,他快速走上前跟尼格了一通的話。
尼格有些猶豫:“你真信他的話?”這些年,他們都是這么做的呀!就因為啟軒三言兩句打破舊俗,怕是會惹來大麻煩。
尼提道:“他娘定是名醫,要不然又豈能寫得出讓世人傳閱的醫書?”尼提其實對村里的巫醫早就不滿了。醫術不怎么樣,偏偏還覺得自己很厲害。當年若不是他信誓旦旦地能治好他娘,他爹定帶了他娘去鎮上看病。這樣,他娘不會病死,他爹也不會因為娘過世精神恍惚打獵時走神被野獸咬死了。而他,也不會成為孤兒。
尼格聽了這話,點頭道:“好,我聽你的。只是,我們現在也沒干凈的布呀!”像狩獵的人要不知道變通墨守成規,兇多吉少。當然,也是他聽新來的那人家里世代從醫。哪怕沒學醫,耳濡目染之下懂得也比他們多。
其實狩獵隊的隊員,大部分都覺得巫醫的醫術不怎么樣。因為他們隊員受傷后,很少有治好的。抬回來時好好的,送到巫醫那里不是沒命就是瘸了殘了,就沒治好過一個人。可是村里只有巫醫懂醫,其他人都不懂。對他再不滿,也只有忍著了。
尼提道:“韓軍買了兩匹布,我們借下他的。下次趕集,再買一匹還他。”
啟軒同意借布給他們,只是不同意現在換布包扎:“現在解開,又會流血。再者,現在也沒什么可以用來煮布的用具。”
尼提覺得啟軒得有道理,去跟尼格了這事。
尼格同意了,道:“那到木屋再給他換。”天黑之前,肯定能趕到木屋的。
尼桑在不遠處看著三人一起嘀嘀咕咕的,眼中流露出了殺意。
路太滑了,又有兩個婦人摔倒了。一個就擦傷了下手,另外一個卻扭了腳。這下,又多了一個傷員。
扭腳的婦人,最后由尼提背。
一行人走了半天,都走累了。啟軒取出水囊想喝水,結果發現水囊是空的。他記得剛才喝完,還有一大半水呢!檢查了下發現水囊底下有個洞,想著估計剛才是被什么東西刺破的。
坐在啟軒旁邊的年輕男子見狀,將手里的水囊遞給他。
啟軒不習慣跟別人共用東西,不過他現在很渴,加上也想跟村里的人打好關系,也就沒佛了對方的好意。
伸手接了水囊,。咕咕地喝了好幾口還給那男子。啟軒笑著道:“謝謝你啊!”
那男子笑了下,搖搖頭。
休息了下,一行人繼續上路。天快黑的時候,到了之前過夜的木屋。
尼桑將那婦人放下,習慣性地看了在屋子里的人。結果這一看,面色大變。尼桑急忙問道:“韓軍呢?”
結果眾人都搖頭,表示不知道。來就帶了很多貨物,如今兩個人受傷每個人又加了二十來斤的東西。大家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哪還會去關注個不相干的人。
尼提大跨步走了出去,可是外面并沒有人。
轉回頭,尼提抓著尼桑的衣領問道:“韓軍在哪里?”
尼桑哼了一聲道:“他在哪里我怎么知道?”
“不是你暗中下了黑手?”若尼桑不是巫醫的侄子,這人見人厭狗見狗厭的性子,遭沒人搭理他了。
尼桑暴跳如雷:“你血口噴人,你有什么證據證明我害了那軟腳怪。”阿加村最忌諱自相殘殺了。啟軒在阿加村住了這么久,也算半個阿加村的人了。要尼桑背地里下黑手,哪怕他是巫醫的侄子不會受到重懲,狩獵隊的人也會集體排斥他的。
眼看著兩人就要打起來了,跟尼桑一起的男子走上前為他作證,尼桑一路上都沒接觸過啟軒。
尼提惡狠狠地道:“要這事真與你無關也就算了,要是與你有關,我跟你沒完。”這些人根不知道,韓軍對他們來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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