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家老君想來是動了真怒,又許是真的相信家中有人想要暗害這個寶貝孫兒,到底還是將家人都召集了起來,以備李秘盤問。rg
李秘的目標(biāo)也非常明確,康純俠素昔浪蕩,可為人最是孝順,中秋這種闔家團(tuán)圓的日子,他也不敢出去鬼混,老老實實留下來吃家宴。
所以只消將中秋時節(jié)與康純俠進(jìn)食有關(guān)的人都圈起來,就能夠找到大概的范圍了。
不過老康家到底是瘦死駱駝比馬大,偌大個府邸竟然還有上百口人,只是走出來都是紅紅綠綠,頗有些陰盛陽衰,難怪要老太君坐鎮(zhèn)中樞。
康純俠的父親已經(jīng)去世,大伯康宗濟(jì)生了一兒兩女,據(jù)有一次與府上丫頭廝混,讓老太君當(dāng)場撞破,從此往后便落了不育的病根,再沒有任何子嗣,康純俠這個堂哥偏生又是個內(nèi)向的性子,比較陰柔和低調(diào)。
除此之外,康純俠還有個三叔康宗庹,納了十幾房妾,拼命生孩子,不過來也奇怪,他家的男丁大多夭折,存活下來的也就八個女兒,許是掏空了身子,也再無所出。
早兩年三叔家的妾還與府上的男仆暗中勾搭,讓三叔打死了兩個,如今三叔雖然年老,但色心不改,整日里結(jié)交道人和尚,煉丹吃藥,胡天胡帝地亂折騰,兒女沒能懷上,身子骨卻日漸消瘦,萎靡不振,整日頂著兩包縱欲過度的黑眼圈,府上奴婢不知禍害了多少。
李秘也終于明白,為何康純俠這么得人疼,畢竟整個康家三代人,能夠拿得出手的便也就只剩下他這么一個了。
漫繼承家業(yè),便是傳宗接代,只怕也要靠著他康純俠了。
因為中秋是家宴,所以自家人都參加了,康老太非凡把自家人都叫了過來,當(dāng)日但凡接觸過食物的所有奴婢,都召集在一起,其中兩個雇用期滿,放歸家鄉(xiāng)的,也都讓人追了回來。
大伯康宗濟(jì)一臉慈眉善目,手里把玩著一串菩提子,口中默念著經(jīng)文,微微閉著眼睛,身后是畏畏縮縮的堂哥康純昀,大伯母雖然上了年紀(jì),但保養(yǎng)極好,總是帶著一絲耐人尋味的笑容。
至于三叔家這邊,由于妻妾太多,除了他和正妻坐著,其他人都只能站著,而讓人有些驚詫的是,他身邊帶著幾個道人和尚,這些人站位竟然比妾室還要靠前。
李秘也不可能當(dāng)堂盤問這些人,眼下也只是見面會,康老君介紹了李秘的身份,但并沒有明李秘的意圖,只是李秘是請過來給康純俠看病的,為了追尋病根子,需要盤問一些情況,讓眾人不得隱瞞。
康老太君顯然也是領(lǐng)會了李秘的意圖,若大張旗鼓來調(diào)查下蠱,必然會打草驚蛇,倒不如借口尋找病根,這些人沒防備,才會些真話。
康老太君讓這些人都散開之后,李秘先將當(dāng)日的廚子都召集了起來,讓他們相互作證,不過卻沒發(fā)現(xiàn)有單獨留在廚房的情況,畢竟偌大個府邸,廚房也是熱火朝天,在廚房里下蠱也不太可能。
李秘又將索長生給叫了過來,他是蠱師,若有同行混在廚子里頭,他是一眼就能夠看出來的。
可惜的是廚子和奴婢方面并沒有太多疑點,索長生倒是給李秘提了個建議。
“那個三老爺康宗庹身邊的道人與大和尚有些古怪,你可由此入手試上一試。”
李秘也是心領(lǐng)神會,這些人給康宗庹煉制陽丹和配制胡僧藥,對藥理自是精通,若暗藏有蠱師,或者不一定是蠱師,而是懂得煉蠱之法的人,也是不一定的。
李秘便來到三老爺康宗庹這邊來,不過這三老爺也是個奇葩,滿眼淫邪,三句不離女色,時不時還會取出個葫蘆,倒出一些丹丸來當(dāng)豆子一般吃。
李秘便問起他對康純俠了解多少,三老爺就起康純俠十二三歲時,還是他讓身邊的丫鬟去撩撥這雛兒,給自家侄兒開了苞之類的葷話,反正在他看來,這種事就跟吃飯喝水那般正常。
李秘聽著也是滿臉尷尬,但他卻習(xí)以為常,熊廷弼卻是聽不下去,但又不好離開,也只能兀自忍著。
李秘深諳盤問與套話的技巧,也就投其所好,敷衍了幾句,聽他起這些趣事,便漸漸引到了中秋家宴上。
可以看得出,這康宗庹對侄兒沒甚么歹心,甚至與康純俠私下交情也不錯,并無長輩的架子,反倒喜歡帶著康純俠四處胡混,康純俠年紀(jì)便跟著這個叔叔御女無數(shù),可以一身風(fēng)流事都是這個叔父教導(dǎo)出來的。
至于中秋家宴,康宗庹反倒沒甚么印象,因為于他而言,每日都擺宴,每日都吃喝玩樂,家里頭三天一宴,五天一大請,他沉迷于藥物,腦子也不甚靈光,終究不出個所以然來。
康老太君已經(jīng)當(dāng)眾明過,李秘與索長生三人是請來給康純俠看病的,所以李秘便名正言順讓索長生出馬,問了康宗庹身邊那些道人和大和尚,畢竟他們對藥理也是有所研究。
不過索長生倒也沒看出他們之中有蠱師,雖然他們煉丹配藥,但行氣中正陽剛,應(yīng)該不是種蠱之人。
更重要的是,李秘看不出康宗庹的作案動機(jī)。
康純俠雖然浪蕩,討厭他的人也有不少,但仇家都在外頭,外人下蠱的可能性已經(jīng)排除,那么便要考慮內(nèi)部人員的動機(jī)。
這位三叔父康宗庹沒有男嗣,也就喪失了繼承康家主要家業(yè)的資格,康純俠的父親雖然早逝,但康純俠卻是健康的。
而整個三代之中,除了康純俠,便只剩下大伯康宗濟(jì)的兒子,他的堂兄康純昀,擁有繼承者的資格,是康純俠最有力的競爭者。
從這一點來分析,大宗的嫌疑絕對比分宗要更大,因為分宗這邊已經(jīng)沒有繼承資格,而大房該是繼承者,只是康純昀為人內(nèi)斂低調(diào),處處讓康純俠奪了風(fēng)頭,康老太君對兩人的姿態(tài)也明了一切。
單從動機(jī)而言,調(diào)查康宗庹這一支,還不如先調(diào)查康宗濟(jì)那邊,橫豎這邊也找不出線索來,李秘與索長生便來到了大伯這廂。
大伯這邊是祖宅,祖祠來就香火不斷,加上大伯在家里設(shè)置了神堂,日夜膜拜,整個庭院都彌漫著一股檀香煙霧,呼吸都有些憋悶起來。
“這么個鬧法,漫蠱蟲活不下去,便是人都給憋死了……”索長生也是牢騷滿腹。
蠱師大多見不得光,通常會隱居荒山野嶺之地,極少到鬧市街頭來行走,更別提到處是神光和香火的地方,索長生如此抱怨也是正常。
此時已經(jīng)走到庭院當(dāng)中,李秘也就讓索長生收斂一些,后者只能是嘀嘀咕咕,也不好再抱怨。
康宗濟(jì)正在拜佛,聽李秘等人過來,趕忙讓人接待起來,不過他家院子里幾乎都是素餐,什么都是清湯寡水,也難怪康純昀面黃肌瘦。
康宗濟(jì)來就話不多,誰知兒子康純昀更是一言不發(fā),只是低著頭,羞怯到了極點,用索長生的話來,這康純昀還不如一個娘兒們爽利!
他家主母大奶奶倒是健談,只是臉上始終帶著有些莫名其妙的微笑,讓李秘感到有些不安。
雖然是主母,但大夫人嫁給康宗濟(jì)之時尚且年幼,如今也不過三十七八的年紀(jì),身子豐腴,氣質(zhì)慵懶,頗具貴婦氣質(zhì)。
康宗濟(jì)和兒子沒甚么話頭,這大夫人卻不避嫌,對李秘等人是和顏悅色,有問必答。
李秘也旁敲側(cè)擊,詢問起中秋家宴一事,這大夫人倒是警覺,朝李秘問道。
“諸位神醫(yī)是來找侄兒病根子的,怎么要問起中秋的事情,那都是幾個月前的事了,跟他的病有甚么牽扯?”
李秘也呵呵笑著回答道:“康少爺是積郁成疾,而并非暴疾之癥,尋找病根子,當(dāng)然是要往前推一推的!
大夫人也不再多問,而是將中秋家宴的事都了一遍,大概情況也跟康宗庹等人所的沒太大出入。
李秘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反倒察覺到大夫人的笑容之中多了一分不太正經(jīng)的暗示,畢竟康宗濟(jì)和康純昀還在場,李秘也不好久留,便帶著索長生熊廷弼,走出了庭院。
“你們怎么看?”李秘朝索長生熊廷弼二人問道。
“別個都沒有提問,而這個大夫人卻追問咱們?yōu)楹我橹星锛已缰拢@難免有些做賊心虛,我看這個大夫人或者大宗該是有問題的……”
熊廷弼也是個謹(jǐn)慎的人,不過沉思了片刻,還是出了自己的看法。
而索長生也點頭附和道:“沒錯,而且這大夫人眼神古怪,總想著勾搭別人,這就有些不對勁了,再者,她雖然才三十幾歲,但也不了,可看她樣貌卻年輕得過分,不定在吃些甚么養(yǎng)顏駐容的藥物,雖然香火氣遮掩得厲害,但我還是嗅聞到藥味了!
索長生和熊廷弼所言看似有理,但李秘卻搖了搖頭,朝他們道:“或許咱們該換個角度來看一看!
“大夫人所疑慮的問題也不是沒有道理,咱們?nèi)齻陌生人進(jìn)來給康純俠看病,查找病因,卻問起中秋家宴的事,是個人都會覺得奇怪吧,可為何只有大夫人問了出來,其他人卻無動于衷?”
“所以在我看來,大夫人的反應(yīng)才是正常的,其他人反而有些欲蓋彌彰,更加可疑才是!”
李秘所言也并非沒有道理,索長生和熊廷弼細(xì)思之后,也覺著大夫人反倒更加合情合理,至于其他人,只怕都是在裝瘋賣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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