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珠駕滄海，采玉上荊衡。rg北買黨項馬，西擒吐蕃鸚。炎州布火浣，蜀地錦織成。婢脂肉滑，奚童眉眼明。通算衣食費，不計遠近程。經游天下遍，卻到長安城。”\n\n貞觀年間，天下太平，四夷臣服，政通人和，又連年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百姓安居樂業，大唐之盛已達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n\n而長安作為大唐的京城，自然也成為了天下商旅云集之處，東西兩市熱鬧繁華，真可謂滿街珠翠、沸地笙歌。\n\n卻這一日，天氣晴好，在長安東市的一處街角，兩個賣雜貨的攤販毗鄰而賣。\n\n其中一個貨攤的生意非常火爆，攤販滿頭金發，看樣子似乎是個西域人，他操著一口不太流利的漢話不停地吆喝著，“哎！南來的北往的，都來瞧一瞧，看一看了啊！珍珠瑪瑙舍利子，長衫短打褲衩子了啊！別看我的攤子，可我的貨物包羅萬象，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買不到的！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了啊！二兩銀子，統統二兩銀子！二兩銀子買不到吃虧，二兩銀子買不到上當，我的東西樣樣真貨，件件真品，我以吐火羅人的人格擔保，決不會有假！阿卡勒嘛喊了馬哈！”\n\n一大群人擠在他的攤子周圍，伸著脖子，瞪著眼睛往里瞧。\n\n“哎呦哎呦，這是什么玩意兒！太好玩了！”\n\n“哎！這個好！真漂亮！還有好幾種顏色呢！”\n\n與之相反的是，另一個攤子則顧客寥寥，非常冷清，攤主百無聊賴地坐著，抱著肩膀看著旁邊攤販滔滔不絕地白話，生悶氣。\n\n看了一會兒，他挑了個沒人的機會湊到攤販跟前，問道：“哎，哥，借問一下，你看咱們兩人賣得東西也差不多，為什么你的攤子這么火，我的卻沒人呢！”\n\n攤販不耐煩地撇了他一眼，“去去去！一邊去！我憑什么告訴你呀？瞧你愣頭愣腦的樣，別影響我做生意！”\n\n“你放肆！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張七！”\n\n“哦？你是張七？你就是張七？”\n\n“對呀！就是我！”\n\n“我還是王老五呢！滾！”\n\n張七氣得鼻子都歪了，聲道：“子，告訴你，我可看到你的黑頭發了，你要是不教我賣東西，我就把你的頭套摘下來！”\n\n“你！你敢！”\n\n“哎！南來的北往的，都來瞧一瞧，看一看了啊！我給大家表演一個大變活人！”\n\n攤販趕緊把他的嘴捂上，“別叫！”\n\n張七一把揪住他的手腕，“你要干什么？假洋鬼子！”\n\n“哎呦哎呦呦！”攤販疼得呲牙咧嘴，“松開！我教你還不行嗎？”\n\n“哎，這還差不多，早點嘛！何必受這罪呢！”\n\n那攤販被逼無奈，抖了抖手腕，苦著臉來到張七的攤子上。\n\n張七就問：“吧，你是如何賣了那么多貨的？”\n\n“道理很簡單！一個字，炒！”\n\n“什么意思？”\n\n“白了，就是給你賣的東西編個故事，加個噱頭，然后它就能賣出大價錢了！”\n\n“哦？”\n\n“怎么？還不明白？打個比方，假如一個不認識你的人評定你的身價，他看什么呢？他就看你的穿著，若你穿綢裹緞，即便你其實沒什么錢，他也會買你的賬，若你穿得跟個乞丐似的，即便你是個侯爺，又有誰相信呢？\n\n你看這個鎏金銅壺沒有，要正常賣，也就賣個三兩銀子，顧主兒還未必愿意買，但是咱給他加個噱頭，它就好賣了！”\n\n“你的我怎么不信呢？你給我賣一個試試？”\n\n“行，我這就給你打個樣！”攤販咳嗦了兩聲，清了清嗓子，“買啦買啦，快來買了啊！法拉克王國的稀世珍寶，有錢的趕緊來！沒錢的閃遠點，別晃瞎了你們的眼睛！”\n\n話音剛落，一個公子哥就循聲趕來了，低頭往攤里踅摸，“什么寶貝？讓公子瞧瞧！”\n\n攤販煞有介事地打量了那公子一遍，點點頭，心翼翼地把銅壺捧在手心里，拿給他看。\n\n“誒？這算什么珍寶？這不就是一個普通的水壺嗎？”\n\n“公子你這次可看走眼了，這個水壺可大有來頭，它來自法拉克王國，是國王法克尤的御用酒壺啊！”\n\n“什么法拉克王國？我怎么沒聽過？”\n\n“法拉克都不知道，公子真該多讀讀書了。法拉克是大唐西邊的一個國家，距離吐火羅尚有八萬八千里的路程，那個國家物產豐富，國王法克尤專好收集天下各地的奇珍異寶，尤其愛好收藏酒壺。只是這些年這個國家敗落了，王宮被敵兵攻破，宮里的寶貝被搶劫一空，散落在民間，這個壺就是其中之一呀！”\n\n“是嗎？你該不會是騙我的吧？”\n\n“我們吐火羅人從不謊！你看看這里還有國王標記呢！”\n\n“在哪兒呢？”\n\n“你仔細看看，不就是在這兒嗎？法！克！尤！你再看這里，這兒有個缺口，這是劍砍的痕跡，是當年亂兵搶劫法拉克王宮時留下的！”\n\n“誒！還真有啊！”\n\n“怎么樣？公子把這壺買回去，宴會的時候，當著親戚朋友的面，用法拉克國王的酒壺喝酒，多有面兒啊！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層皮，人生在世爭的不就是一個面子嗎？”\n\n“恩，得在理！這個法克尤，爺們買了，多少銀子？”\n\n攤販想了想，“要起來，此寶物價值不菲，可是我看公子跟它挺有緣分的，這樣吧，收你個成價，五十兩！利錢我也不要了，就算的孝敬公子了，以后還請多多照顧我的生意！”\n\n公子哥一擺手，“不用！爺不差錢！這是一百兩，不用找了！這個酒壺我拿回去當夜壺用！法拉克國王用它喝酒，爺們拿它尿尿！”\n\n“牛！”攤販狂豎大拇指，贊不絕口，“公子真是叫的五體投地呀！”\n\n公子哥得意洋洋，拿著水壺大搖大擺地離開了。\n\n攤販拿著銀票對著張七甩了甩，“看到沒，這就叫事！學著點！”\n\n張七連連咋舌，“行啊！你他娘的有兩下呀！”\n\n“好了！照這個樣慢慢學吧！別再糾纏我了！”攤販轉身就要走。\n\n張七一把扯住他，“別走！”\n\n“哎！你還想怎樣？”\n\n“我還沒學會呢！你再給我賣一樣東西，要是賣出去了，我就放你走！不然的話，我現在就把你的頭套摘下來！”\n\n“你怎么不講理？”攤販掙脫不掉了，也沒辦法，只得答應，“行行行！我再幫你賣一件，不過你可得話算數！”\n\n張七紅著臉把一條女子穿的肚兜拿出來了，“你要是能把它賣了，我就徹底服了！”\n\n“你怎么還賣這玩意？”\n\n“你就你能不能賣吧！”\n\n攤販咬了咬牙，“沒有我賣不出去的東西！”他一伸手抓過肚兜，往懷里一揣，“好了，最后一次！”\n\n這回，攤販老實了，坐下來專注觀察攤前過往的行人，也不吭聲了。\n\n張七納悶道：“誒？你怎么不吆喝了？”\n\n攤販朝他一瞪眼，“廢話！一個大老爺們賣這么私密的東西，能吆喝嗎？賣這個得等待時機，不要著急嘛！”\n\n“好好！你了算，你給我賣出去就行！”\n\n又足足過了快半個時辰，攤販總算發現“獵物”了，歪過頭聲對張七道：“哎，你看到那子沒？色瞇瞇地，一直盯著旁邊女孩的下三路看，那眼神半天都沒移開過，這就是目標客戶，你看好了！”\n\n他完，站起身來，哼著曲，若無其事地湊到那伙子身邊，咳嗦了一聲，壓低聲音道：“兄弟，我這兒有好貨，想要就跟我來！”\n\n那子一愣，看著攤販，不明所以，“你什么？什么好貨？”\n\n“點聲！”攤販緊張地往周圍看了兩眼，“在這兒我不方便，不過這絕對是你想要的好東西，只此一件，絕無僅有，不看后悔！”\n\n“是嗎？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嗎？”\n\n“你跟我過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嗎？”\n\n伙子點頭，跟著攤販來到張七的攤位里。\n\n攤販滿臉壞笑，磨磨蹭蹭地把那件肚兜拿出來了，“你看這個。”\n\n伙子一見，當場翻臉了，“啊！簡直豈有此理！”\n\n“你急什么？我可跟你，這肚兜可是有來歷的，你知道婉兒姑娘嗎？”\n\n“不知道啊！”\n\n“別裝正經，她可是咱們京城醉春院的頭牌！姿色才藝俱佳，名動京師，多少王公子弟、富家大少想見她，都是一面難求啊！你會不知道？”\n\n“那又怎樣？你想什么？”\n\n“這肚兜就是她穿過的，不瞞你，我的一個朋友是醉春院的熟客，這是他在一天晚上趁人不備從婉兒姑娘的房間里偷出來的！你若想要，我可以便宜點轉給你！”\n\n“你！你低俗！你下流！”\n\n“好好！隨你怎么，不想買拉倒，我這寶貝兒又不愁買主，你請便吧！”\n\n“恩……”伙子站著沒動，臉漲得通紅，猶豫再三，吞吞吐吐道：“這、這是婉兒姑娘的？你、你沒騙我？”\n\n“我騙你做什么？咱們做生意講究的就是誠信，童叟無欺嘛！你聞聞，這上面還有婉兒姑娘的體香呢！原味的！”\n\n“這、這可如何是好？這婉兒姑娘也太不心了！不行，我必須要替她把肚兜買回來，不能讓你們這些猥瑣之人褻瀆她的貞節！”\n\n“哎呀！你看看你們這些讀書人，就是太能裝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喜歡就是喜歡，大大方方地承認，有什么不好嗎？”\n\n“你就多少錢吧！”\n\n“這寶貝兒世上僅此一件，來之不易呀！我若賣便宜了，也對不起婉兒姑娘不是？這樣吧，五十兩，少一兩不賣！”\n\n“這……”伙子面露難色，“可我沒那么多錢哪，能不能便宜點？四十兩行嗎？”\n\n“不成，感情的事能討價還價嗎？你也不想想，你見婉兒姑娘一面，要花多少銀子？”\n\n“可我就這么多，真沒錢了！”伙子苦苦哀求，一著急把錢袋子拿出來了，“不信你自己看吧！”\n\n攤販打開錢袋子一數，真就只有四十兩，嘆了口氣，“罷了罷了，我也是被你的一片癡情打動了，便把這寶貝兒轉給你吧！”\n\n“太好了！多謝多謝！”\n\n臨了，攤販還不忘安慰伙子一番，“兄弟，拿了寶貝兒就趕緊回家吧！雖然見不到真正的婉兒姑娘，但是睹物思人嘛！至少可以用它來寄托一份相思、一份愛意呀！”\n\n伙子千恩萬謝，興沖沖地離去了。\n\n攤販高高興興把銀票揣進懷里，對張七道：“這回總該行了吧？”\n\n張七都看傻了，“他娘的，人才呀！讓你當個販真是屈才了！”\n\n“呵！這算什么，我跟你，這世上就沒有我看不透的人！你呀，要學的東西太多了，慢慢來吧！”攤販完，溜溜達達回到自己攤位上去了。\n\n張七接著賣貨，不時也學著攤販的樣子吆喝兩聲。\n\n這時，一群打扮入時的少女有有笑地走到他的攤子前，挑選脂粉。\n\n其中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只看了兩眼，便嫌棄道：“這都是什么呀？這也算胭脂？去年都過時的垃圾也好意思拿出來賣？”\n\n張七現學現賣，“啊，姑娘有所不知，我的胭脂那也是很有來頭的，它們都是從西域焉耆運來的，現在各大王府的丫鬟婆子都用這個！”\n\n“哎呦，姐妹們！看看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還跟咱們討論胭脂呢！明明賣了破爛貨，還想騙我們，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真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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