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天昊深深地低下了頭：“我害怕，我怕明天我就會死掉。我已經穿了一次，我不想再變成孤魂野鬼，死無尸。”

    “天昊，你怎么了？”程依依問道，“當初咱們第一次遭遇賀老六的時候你沒怕過，榆林灣保衛戰的時候你也沒怕過，就算在瓊州府遭到劉香偷襲的時候你還是沒怕過，怎么現在你這么害怕了？”

    “不一樣，依依，不一樣。”孫天昊喃喃道，“那些時候咱們是勝算在握的，可現在，咱們有勝算嗎？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在我的面前被活活的捅死，砍死，腸子流了一地。我不想變成那樣，我真的不想。”

    蔣北銘站起身來拍了拍孫天昊：“天昊，我答應你，不管明天怎么樣，我們一個也死不了。真要是撤的話，你第一個上船。”

    “不。”孫天昊堅決的搖了搖腦袋，“還有你們，你們也要一起上船。”

    “好，還有我們，要走我們一起走。”蔣北銘強壓著心中的悲傷，“死亡，誰不害怕死亡？就算這些兩世為人的穿者也對死亡有一種天生的恐懼。在死亡面前，是不分什么現代人和明朝人的。敵人的統彈打過來，大刀砍過來，這些先進了4年的人又能怎樣，思想是擋不住子彈的。當這些穿者夸夸其談的教育著明朝人要忠君愛國，要戰死沙場的時候，又有幾個人能做到秦林那樣視死如歸。而孫天昊只不過是把自己最真實的想法了出來而已，在死亡的威脅面前，任何的選擇都是沒有錯的。哪怕是自己，讓趙德提前準備好船，難道不是也有想扔下明朝人逃跑的想法嗎，自己又有什么資格去指責別人。”

    蔣北銘正在想著心事，卻見許朗的嘴唇一上一下的在動著，不知道嘟囔著什么。

    “許朗，你干嘛呢，自言自語的什么？”

    “北銘。”許朗突然拍手叫道，“你最少花了孫大雷8兩銀子了，你等著回去他咬死你吧。”

    第二天的早上，艷陽高照。蔣北銘和許朗帶著幾個軍官巡視了一圈防線，每一個戰士的臉上都增添了莊嚴和肅穆。昨天的大戰讓每一個人都經歷了血與火的磨練，尤其是葉戰一連二排的戰績更是傳遍了整個混成營和開拓團。

    “士兵們的士氣還不錯。”許朗站在正面的圍墻上道。

    “是啊，這點還算是讓人放心。”蔣北銘拿著望遠鏡注視著前方，“等這仗打完了，咱們混成營的軍魂就打出來了。”

    “呵呵呵呵。”許朗突然一個人笑了起來。

    蔣北銘很不解的轉過頭看著他：“你傻了，笑什么呢？”

    “我在想。”許朗答道，“咱們上輩子的時候，經常有人，人這一輩子，不上四年大學，不當幾年兵，總是人生的一場遺憾。我一直想彌補這個當兵的遺憾，卻一直沒機會彌補，沒想到這輩子倒把這個遺憾給解決了。”

    “你這算什么遺憾。”蔣北銘放下望遠鏡，“我從進軍校那天起，就想著有一天，我能居高臨下指揮著千軍萬馬，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可當了十幾年的軍人，別千軍萬馬了，連個校官都沒升上去。”

    “那現在算不算滿足了你這個心愿了？”

    “現在嘛。”蔣北銘重新舉起了望遠鏡，“義有千斤使我兩肩都已酸。”

    “傳令兵！”沒等許朗再話，蔣北銘大叫道，“一級戰斗警報，安南人又來了。”

    急促的鐘聲響徹軍營。周磊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泥：“他媽的，這些安南鬼子是不想讓老子好好休息了。步兵連，檢查彈藥，準備射擊。”

    王兆星的指揮刀高高揚起，令旗已經在昨天的戰斗中撕成布條了。“所有人注意，今天看我的指揮刀，咱們不用令旗了。”

    遠遠的，兩千多南人在距離軍營大約有8米的距離排成了左中右三個方陣，方陣的前面，幾百人的手中拿的不是武器而是鋤頭木锨之類的工具。

    “南人這是要干嘛？不打仗了？來種地？”許朗不解的問道。

    “他們不是種地，恐怕是要挖戰壕。”蔣北銘笑了一聲，“這個南將領還是蠻聰明的，很會現學現用。咱們昨天的深坑雖然起到了一些阻止他們進攻的作用，但是我想也提醒了他們，在坑里是不用怕炮彈和統彈的。所以他們今天要來挖戰壕了。”

    “那我們怎么應對？”

    “今天恐怕不出去是不行了。”蔣北銘的聲音有些低沉，“傳令兵，傳令下去，把所有的轟天雷和火油罐都集中起來。再把周磊、趙奇和王兆星叫過來。”

    不多時的功夫，周磊3人跑步來到了蔣北銘的跟前。

    “你們看。”蔣北銘指著遠處已經在開始刨地的南人道，“他們現在正在挖戰壕，如果讓他們把戰壕挖到軍營前面或者直接挖塌了圍墻的話，那我們就麻煩了。你們想想，要是多南人從地下一下子鉆出來，那咱們根對付不了，所以必須阻止他們。”

    周磊3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怎么阻止，你就下命令吧。”

    “我們要和他們打野戰了。”蔣北銘命令道，“周磊，帶著你的步兵連，帶上所有的轟天雷和火油罐；趙奇，帶上所有的三磅炮，部填裝散彈。你們的距離保持在離軍營米的地方，等他們的戰壕挖到了火油罐能扔進去的時候，用轟天雷和火油罐來殺傷戰壕里的人，如果有人鉆出來，就用燧發槍進行打擊。如果人多，用大炮轟他們。王兆星，你的1門艦炮也部填裝散彈，在3米的距離上阻止南人的后續部隊，注意千萬不要誤傷到自己人。還有，多帶一些盾牌，防備他們的弓箭拋射。”

    “營長，這么干行嗎？”趙奇問道，“如果南人一下子沖過來，我們要是撤退的話，大炮就帶不回來了。”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大炮我們就不要了。”蔣北銘道，“留住士兵的生命才最重要。記住，米的距離，加上王兆星3艦炮和林兆龍機槍的支援，你們最多有兩分鐘的撤離時間。我會給你們發信號的，一旦聽到瞭望哨上敲鐘，必須馬上撤退，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營長。”幾個人齊聲答道。

    軍營營門大開。4個排的1多名步兵舉著火槍和木盾走在前面，后面炮兵連的炮兵們連拖帶拽的把五門三磅炮弄了出來。

    對面的南人已經開進到6多米的地方，戰壕也挖到了距離軍營不到4米，松軟的土地使得戰壕的進度相當的快。

    站在高處的南將領手打涼棚朝著混成營軍營望去，看了一會，轉頭向身邊的人了幾句話。

    大約三四百名南人組成了一個方陣開始朝著周磊他們慢慢跑過來。

    “停止前進。”周磊手中指揮刀一揚，隊伍停下了腳步，“第一排，第四排豎起木盾，第五排第六排火槍準備。”

    “南人等不及了？”許朗在圍墻上也看見對面的情況。

    “南人也不傻，不會等著你排兵布陣。”

    “所有人注意，填裝散彈，目標前方3米，注意不要誤傷到自己人，開炮！”王兆星手中的指揮刀帶著風聲落下。

    1門艦炮吐出了幾百枚散彈，準確的落在了預定地域。南人倒下了一片，剩下的南人在經受了這一次打擊之后非但沒有往回跑，而是加速朝著周磊他們沖了過來，拋射的弩箭帶著尖利的鳴叫劃過了天空。

    “開火！換槍，開火！”個排的6名士兵連續輪齊射稍稍延緩了南人的速度。

    “所有人，舉起盾牌，退到炮兵后面，填裝子彈。”周磊看到趙奇的大炮基架設完畢，又下了一道命令。

    “開炮！”趙奇的命令脫口而出。

    “開火！”1多支燧發槍又一次整齊的射出了1多顆彈丸。

    南人在遭到了接二連三的打擊之后，終于承受不住了，剩余的百多人轉身向后方跑去。

    “南人退了，周磊他們打得不錯。”許朗興奮的叫道。

    “傳令兵，命令瞭望哨敲鐘！”蔣北銘突然的一嗓子嚇了許朗一跳。

    “為什么撤回來，他們打的不是挺好的嗎，那些火油罐還沒用呢？”許朗十分不理解蔣北銘的命令是什么意思。

    “用不上了，許朗。”蔣北銘平靜的轉過身，“我們真的看南人了，也看古代人的智慧了，我們又上當了。”

    “上當了？怎么上當了？”

    “你看那。”

    順著蔣北銘手指的方向，許朗看到遠處所有的南人都開始行動起來。

    “他們挖戰壕根就是疑兵之計，目的就是要引誘我們出去。剛才的進攻也是試探性的，是在試探我們的火炮，拖住我們的步兵。你看著吧，馬上這多人就會集體沖過來，只要他們能扛住輪火炮，他們就能沖到咱們的墻下。可咱們的火炮最快也得將近一分鐘打一次，根擋不住。”

    “那咱們怎么辦？”許朗的腿又開始有點哆嗦。

    “傳令兵，去把林兆龍叫過來。”看著傳令兵下去傳達命令了，蔣北銘突然壓低了聲音對許朗道，“你現在去通知所有我們的人，做好上船準備，我們要撤了。”

    “那你怎么辦？”

    “我會和林兆龍堅持到最后，我們最后一個上船。放心，有他的機槍，我們不會出事的。”

    周磊和趙奇稀里糊涂的被瞭望哨上的鐘聲給叫了回來，周磊一登上圍墻就沖著蔣北銘嚷嚷開了：“營長，怎么回事，打的好好的為什么要撤回來？”

    “你哪那么多為什么，執行命令。”蔣北銘突然發火了，“傳令兵，傳我的命令，放棄左翼右翼圍墻，所有步兵部進入正面陣地，長矛組做好準備。所有火炮填裝散彈，安南人要大舉進攻了。”

    “周磊，趙奇，你們個先留一下。”蔣北銘又叫住了轉身要走的個人，這個時候林兆龍也提著機槍急匆匆的從圍墻下跑上來。

    “營長，還有什么事。”周磊從沒見過蔣北銘發火，生怕再忍著他什么，心翼翼的問道。

    “周磊，趙奇，如果一會我們頂不住的話。。。。。。”

    “北銘，北銘！”蔣北銘的話還沒完，許朗連滾帶爬的從遠處跑了過來。

    “怎么了？出什么情況了？”圍墻上的幾個人同時問道。

    “援軍，援軍。”許朗站在圍墻下大口喘著粗氣，“援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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