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們軍方的問題，你們自己解決。”這次柳冠南沒話，史顯揚先話了，“根據《榆林灣治安法》，巡捕房的職責就是維護穩定，緝拿兇犯。孟有財的案子已經在榆林灣里面引起了轟動，如果就這么不清不楚的結案了，恐怕哪方面都交代不過去。所以這次，我們法庭站在巡捕房一邊，一切讓法律話，做一個司法了斷。”

    “我再一遍，這不可能。”王華的語氣有些強硬，“如果你們兩個非要堅持的話，那么這件事恐怕要鬧到穿大會上了，讓穿大會來做決定吧。”

    “提不提議開穿大會那是你的權力。”史顯揚針鋒相對，“不過我也提醒兩位，根據我們的修正案，穿法庭現在只對《東海珍珠號公約》負責，不對穿大會負責，不要忘了司法。”

    “史顯揚，你的意思是非要把事情鬧大不可？”

    “鬧不鬧大不是我了算，穿法庭只對法律負責。”史顯揚突然有點憂傷的道，“張主席，王校長，咱們榆林灣能走到今天不容易，我也不想看到有什么矛盾和紛爭，但這是原則問題。今天，巡捕房發出了拘捕令，但沒有得到執行。如果你們兩位再干擾巡捕房辦案，我們穿法庭也會對二位發出司法傳票。”

    史顯揚的話讓在座的都有些吃驚，王華顯然是有點生氣了：“史顯揚，你別忘了，成立穿法庭的時候有過明文規定，對于穿者，你們穿法庭無權裁決，只能交由穿大會裁決。”

    “我并沒有忘，所以我才是司法傳票而不是拘捕令。”

    張國棟求助的看向了陸天翔：“陸老，您什么意思？”

    陸天翔沒話，而是轉向了許朗：“許朗，你怎么一句話不？”

    許朗正在低著頭想心事，聽見陸天翔叫他，抬頭道：“陸老，諸位，我想大家先冷靜一下。我有個提議，給雙方三天的時間，三天以后咱們再做個了斷怎么樣。這里面有點事我突然想不明白了，我還需要再想想。王華，劉三和謝田就先留在軍校，但你得保證不能讓這兩個人出問題。冠南、顯揚，就等三天怎么樣？我和你們保證，三天以后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復。”

    “我看就按許朗的辦吧。”陸天翔話了，“三天以后咱們做了斷。”

    陸天翔這么了，眾人都點了點頭，表示了同意。

    晚上，許朗一個人來到了陸天翔家，陸老的家里已經擺上了酒菜。

    “陸老。”許朗看著桌子上的酒菜笑道，“陸老真體諒我，咱爺倆再喝兩杯。”

    陸天翔給許朗倒了一杯酒：“我就知道你今晚會來，吧，你什么事還沒想清楚？”

    “謝田。”許朗端起酒杯和陸天翔碰了一下，“我來覺得謝田有些奇怪。”

    “是嗎？你覺得哪奇怪了？”

    “陸老。”許朗把酒喝完又倒了一杯，“謝田是總務二處的老人了，從總務二處成立那天起就一直在，而且這個人心思縝密，也很有大局觀，正因為如此王華才會把他升為了副處長。但這次的事，我怎么有種直覺，似乎這一切都是這個謝田故意做出來的。”

    陸天翔沒話，許朗繼續道：“何炯是給謝田過要解決掉孟有財，但就算謝田真的誤解了何炯的意思，他也不可能在榆林灣里殺人，更不可能在魯菜館里殺人，他不會不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系。況且，他更不會不知道咱們榆林灣目前和鄭芝龍的關系，如果換上另外任何一個人恐怕都不會用殺人這個方法來解決孟有財，這根就不像總務二處的辦事風格。”

    陸天翔不動聲色的問道：“還有呢？”

    “還有，李逍和嚴浩帶著人去軍校抓人，就算謝田阻撓，爭吵幾句，都不是什么大事。但一言不發，上來就打，而且下手很重。總務二處就算再牛，謝田就算再無法無天，他也不可能不知道李逍和柳冠南的關系，我覺得這事很蹊蹺，弄不好是在故意挑事。”

    “那你覺得謝田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要挑事呢？”陸天翔問道。

    “陸老，這也正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許朗點上一支煙，“謝田自己絕不可能這么做，因為這么做對他自己一點好處也沒有。但要是他是受人指使，那么指使他的人會是誰？”

    “你覺得會是誰？”

    許朗沒聽見陸天翔的問題，自言自語的道：“謝田是何炯的手下，可何炯也不會指使他這么做，因為何炯也不會有任何好處，反而會惹一身麻煩。難道是王華？不，不可能。王華是咱們自己人，他更犯不上。還能是誰？”

    許朗嘟囔到此，突然被自己腦海里一閃而過的念頭嚇了一跳：“陸老，難道謝田的背后有別的人？謝田是內奸？”

    陸天翔用筷子敲了敲盤子：“菜都涼了，先吃點東西。”

    許朗抬起頭傻愣愣的看著陸天翔：“陸老，您怎么看？”

    陸天翔放下筷子：“許朗，我老了，我想不明白這些邏輯推理的東西。謝田是不是內奸，謝田的背后究竟是誰，這些事情還需要慢慢調查。我現在想知道你對這個案子的看法，現在史顯揚、柳冠南和王華、張國棟是針鋒相對了，三天以后到底怎么辦，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陸老，我是這么想的。”許朗也放下了筷子，“榆林灣目前的工作重點不在這件案子上，咱們應該把精力放在鄭芝龍的身上，放在馬上要去登州和朝鮮的這件事上，當然南那邊的事也很多。所以無論從哪方面來，這件案子都不易鬧大。柳冠南和史顯揚這個人我了解，柳冠南是因為李逍受傷所以才暴怒的，平靜下來就好了。史顯揚雖然在有些事情上比我還犟，但他也不會題大做的。只是這個案子要結案的話，恐怕王華那邊不交出劉三是不行了。”

    “交出劉三就行了嗎？”

    “陸老。”許朗把手中的煙掐滅，“雖然張國棟的很有道理，鄭芝龍不會把孟有財的死放在心上，但這件事總是要給他一個交代，總要想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且對榆林灣里面的人也要有個法，所以只能讓劉三來背這個黑鍋了。這件案子走走司法程序，就做成是謀財害命，判決以后也不必公開執行，把劉三還給王華，就他也牽扯到軍隊上的案子，這也正好解釋了為什么總務二處要去搶人。但是李逍挨打這事也不能放過，讓史顯揚關謝田一個月，也算給柳冠南和李逍出出氣，正好趁這個機會好好查查他，我總覺得他有問題。”

    陸天翔舉起了酒杯：“許朗，你這個提議應該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但你想過沒有，如果讓史顯揚判了謝田，這里面有個問題，那就是穿法庭有沒有權力管轄軍隊。”

    許朗想了一想：“這好辦，陸老。如果史顯揚那邊不方便，就讓張國棟關他，反正張國棟是軍事法庭官。不過這樣的話恐怕要陸老您親自出山了，張國棟只聽您的話。”

    陸天翔靜靜的看著許朗沒有話，把許朗看得有點發愣：“陸老，您，您這么看著我干嘛？”

    “許朗，你變了。”

    許朗把面前的酒一飲而盡，兩行眼淚流了下來：“陸老，我變了。我不再是以前的我，我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變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變了，但我的心沒有變，也不會變。”

    “張國棟和王華那邊我去協商，柳冠南和史顯揚就交給你了。”陸天翔岔開了話題，“不過就算這么處理，會不會還有其他的問題？”

    “其他的問題？不會吧？其他還有什么問題？”

    “我也不知道。”陸天翔喝了一口酒，“但愿沒有。”

    三天后，還是在王華的辦公室里。

    “這個案子的前因后果和利害關系，我和許朗已經同你們大家都清楚了。”陸天翔坐在眾人的中間，“我看就不必鬧到什么穿大會或者司法傳票的地步了。如果你們沒有別的意見的話，就按照咱們商量的辦吧。”

    “王校長。”許朗接過話去，“劉三和謝田那邊還要請你多費心，尤其是劉三。把利害關系和他清楚，讓他在法庭上別亂話，真要是把總務二處扯出來誰也不好做。”

    “這個我知道。”王華淡淡的答了一句。

    晚上，榆林灣大酒店的包房里，許朗、柳冠南、史顯揚三個人誰也沒話，三個人一杯接一杯的灌著自己的酒。旁邊坐著的張海和孫天昊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該勸誰不該勸誰。

    “來，喝。”史顯揚舉杯干了。

    “喝。”許朗和柳冠南也一起干了。

    張海和孫天昊皺著眉頭也喝了一杯。

    史顯揚拿起酒壺搖了搖：“伙計，沒酒了，再給來兩壺。”

    拿著兩壺酒推門進來的并不是伙計，而是榆林灣大酒店的老板，原先東海珍珠號上的廚師董非。

    “哥幾個，差不多就行了，喝多了自己難受。”

    “難受？呵呵呵呵。”史顯揚撕開衣服，指著自己的胸口，“再難受還能比這里更難受嗎？”

    許朗拉著董非在椅子上坐下：“老董，你我許朗是不是變了，是不是真的變了，我還是不是以前的那個我了？”

    董非并不知道孟有才案子的內幕，也就不明白這幾個人為什么會喝成這樣。

    “他們怎么了？”董非向孫天昊和張海問道，“很少見他們這樣。”

    “沒事。”張海不想把孟有財的事出來，“誰沒點想不開的時候？”

    “老董，還是你好。”柳冠南睜著朦朧的醉眼，“還是你好啊。”

    “我好？”董非知道柳冠南的是醉話，“柳總探長，你倒是我哪好了，我能有你總探長好嗎？”

    “你還不好？”許朗的舌頭有些發硬，“有，有點錢；有點閑，老，老董，你才是真正會享受生活啊。”

    “得，我不過你許大才子。”董非站起身沖著孫天昊和張海道，“他們三個交給你們了，我先告辭，我兒子還在家等我呢。”

    “兒子。”柳冠南嘴里嘟囔著，“人家都有兒子了。”

    “是啊，冠南，人家都有兒子了。”許朗完這句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來。

    “兒子，喝。”史顯揚舉著酒杯卻找不到嘴在哪了，一杯酒倒脖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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