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驚世駭俗的打法,我還是頭一次見到,胖子也和我一樣,兩人都目不轉睛的盯著半空,生怕錯過一。
老實,這一戰已經徹底顛覆了我之前二十年所建立起來的道學觀與佛學觀,也從未想到法術可以達到如此神奇的地步。
戰局的進展卻不容我胡思亂想,也比我想像的快得多,只見降魔杵回招迎上,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降魔杵被巨劍勢如破竹般斬為兩段,修羅法身閃身后退。
這幾下雖然聲勢驚人,卻是兔起鶻落,干凈利索,我也不知道紅塵有否受傷,不過這一招上他是敗了。
高手過招,勝負果然只在剎那毫厘之間。
修羅法身哈哈大笑,就那么隨手拋掉半截降魔杵,沒等落地,就化做一片虛空,原來都是念力所化。
接著猛一搖身,三頭六首散去,化成一首雙臂的常人形象,紅塵笑道:“貧僧的修羅戰法果然還是不及道兄的天師劍,且看這一招!”
著探手抄起浮在半空的將星七殺之魂,握在手中一抖,驀地一條七尺長的金槍就那么憑空出現。金剛怒目的臉上,忽然現出悲憫的神色。一張猙獰的面孔上,竟流露出這樣慈悲的的神情,當真奇怪之極。
只聽他長嘆一聲,前手握槍腰,后手提槍纂,口中長吟:“歷劫之海,無漏之舟。佛問修羅,生死不休。”就那么雙手提槍,老老實實毫無花哨的一槍刺出。
驀地星沉月暗,風起云涌,天地為之色變!
那槍,來速極緩,卻生出一種讓人避無可避的感覺。
鐘離巺大喝一聲,雙手持劍,迎上槍尖。
迸出華光萬丈!
兩人都像拼盡全力一般,可是卻毫無聲息,兩種兵器竟然靜悄悄的膠著在一起,不發出半聲響。
驀地華光散去,只見兩人仍然在幾前對坐,仿佛從來就沒有移動過。
紅塵單手禮佛,另只手托著閃閃放光的七殺星魂,右襟上一片殷紅,鐘離巺手結法咒,胸前的衣衫也裂開,身上卻沒有傷處。
兩人就這樣閉目端坐,全力相持,一動也不動,仿佛如果沒有人打擾,可以坐到地老天荒。
驀地詭變突生!
一個黑影不知道從哪冒出來,以快至幾乎不容分辨的速度躥到幾前,動作迅速非常,等我反應過來,大喊“是誰!”的時候已來不及,那黑影一抬手,寒光連閃,先后沒入鐘離巺和紅塵的胸前,黑影仿佛十分忌憚這兩人,連回頭看一眼的時間都沒有,就那么抄起幾上的鼓槌,一翻身,便消失在夜色當中。
前輩!!
我和胖子連忙撲過去,只見兩人胸口分別插著一根七寸長的銀針,在夜色下發著妖異的寒光,卻不見鮮血流出。
鐘離巺雙手散開,天師劍憑空消失。
紅塵的手無力的垂下,七殺星魂如流星般射入天際。
我抱著鐘離巺不知怎么辦才好。
他雙目緊閉,氣若游絲,良久,胸膛不住的起伏,猛烈的咳嗽一陣,才開口道:“是清風。”
怎么會是他?清風就是方才引我們進來的道童。
他微弱的道:“是有人扮成了清風。”
怎么會?有人扮成清風模樣,居然連鐘離巺這樣的高手都不察么?
我伸手想幫他拔掉銀針,鐘離巺搖頭道:“不要動,這是三更針。”
紅塵在胖子的攙扶下,盤膝坐下,緩緩開口道:“不錯,是‘閻王要你三更死,不肯留人到五更’的三更針。”他完這句話也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鐘離巺嘆道:“唉,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想不到我也走眼了,扮得如此天衣無縫,是東瀛的甲賀忍術吧。”
紅塵聞言也嘆道:“不錯,也怪我二人一心拼斗,讓他乘虛而入了。”
我無名火起,怒道:“鐘前輩根本就是死在你的手上!如果不是你非要挑戰,怎么會被人偷襲?!”看著氣若游絲的鐘離巺,我情緒十分失控。不知道為什么,打從一見面,我就對這個用情至深的前輩有著特別的好感。
我越越激動:“還什么狗屁大限啊?你不是出家人么?不是四大皆空么?你還爭什么?”
紅塵一片茫然:“我竟然錯了么?”
鐘離巺對我嘆道:“這不是紅塵的錯。”
我發泄了一下,情緒平復過來,自己也感覺方才有些過頭,對紅塵:“前輩,我是不懂佛法,我也不知道你為什么非要來弄什么鼓槌,但是我想所謂責任、所謂道義、所謂慈悲等等這些,到底終歸是種執迷吧,萬物皆有其宿命,何不順其自然呢?”
紅塵聞言愣了愣,嘆道:“當真是旁觀者清,想不到貧僧數十年清修,自以為超然物外,終不免拘泥,自囿于牢竟不自知,可笑可笑。”
他長笑兩聲,完雙手合十,臉色一片安詳,像是十分歡喜一般。
半晌沒有話,胖子察覺有異,探手試了試鼻息:“死了!”
一代高僧,就那樣溘然長逝。
死或生,終歸是一場大夢,我們躑躅其中,不肯醒來。
這時鐘離巺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我趕忙把他扶好:“前輩,你感覺怎么樣?”
鐘離巺沒回答我,思索了一會,緩緩道:“怎么會是東瀛忍者呢?可惜清風啊,此刻怕早已遭了毒手了。”
“可是我看那黑影方才離開的情形,用的分明是道家正宗心法。”我奇怪的道。
“哦?竟是這樣么?”鐘離巺沉思半晌,忽然搖頭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您想到什么了?”
“沒什么。”他嘆了口氣:“想不到我鐘離巺一世豪杰,最后竟是如此的慘淡收場。唉,只可惜了紅塵一向妙解佛法、超脫世情,唉,沒想到今番卻死在我前面了。”
“前輩你會沒事的。”胖子安慰道。
“這三更針專破道家罡氣,此刻我心脈已斷,回天乏術了。”他掙扎著抬手指了指后院:“你把我扶過去。”
我依言心翼翼的扶他進后院,來到了一個角門前。我忽然感到這門后面,有一股特別的氣息。
“就是這里,把我扶進門去。”他的氣息越來越微弱。
門沒有鎖,我推了一下,卻沒推動。
鐘離巺微弱的念出一道口訣,讓我再去推,門應手而開。
一陣透骨的寒意洶涌而出,讓我不由打個冷戰,仿佛從炎炎下日一下子來到冰天雪地當中。
定睛一看,門內是一處院落,觸目一片茫茫潔白,院內赫然是滿布白雪。
而在這白茫茫的一片雪地上,我看到一抹鮮紅
赫然是一株,怒放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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