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心因這話沉默片刻，隨后再微微笑起來：“這事倒是第一次聽。啊……相談這樣久，卻不知怎樣稱呼你——”
乞兒桀驁地一笑，坐在桌前挺起身。原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身子，但飲了幾杯酒——滿座放眼相看，浪子盡成英雄——于是此時看起來也有了幾分豪邁的氣概。
“叫我清量子。”這乞兒道，“你記著，我道號清量子——雖這身皮囊常換，但這名頭，可不會變！”
李云心端莊地笑了笑：“呀，清涼子。唔……這是哪個洞天的尊號？”
清量子咳了一聲：“我不是洞天的人。”
“啊……那必定是流派高人了——也是神仙境界呀。”
清量子微微皺眉：“哼，也不是什么流派。”
燭火光雖然幽微，但李云心已經(jīng)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位神秘的清量子臉上的神情變化——尤其在他飲了酒、對面部肌肉的控制力更弱的情況下。
那是一種相當(dāng)熟悉的表情，他前世不止一次見過。
譬如，相親時一位城姑娘喋喋不休地向一位從首都?xì)w來、年薪五十萬的男子炫耀自己月入三千元，在地已算社會精英——且以輕蔑高傲的眼神，斜視面前那沉默寡言的男人。
李云心在這清量子的臉上見到了那男子所應(yīng)有的神色。
這令他感到詫異。
在他看來清量子這家伙雖然不算是特別正常的人，但相比他接觸過的所有修士而言，都要正常一些。
或許是因?yàn)樾枰岸山佟保澜y(tǒng)與劍宗的修士們幾乎個個都有相當(dāng)嚴(yán)重的心理問題。而這種心理問題，又是他們以“摒棄****”這種高端大氣的方式主動造成的。
——一個正常人必然有七情六欲。如果某一天一個人忽然對一切都不感興趣、覺得無趣了，這么李云心會這個人可能得了抑郁癥。
然而這對于很多修士們而言。也僅僅是渡了一個劫、斬了一種情而已。
就是正常●∠●∠，人，即便修行了，也是有神通的正常人。非要搞到自己情緒不正常，不出心理問題才有鬼。
但這畢竟是修行者的傳統(tǒng)。道統(tǒng)與劍宗自有一套成法可以令千百年來有著嚴(yán)重心理問題的修士們生存下來，而且過得比常人要好得多。
畢竟修士們有一個單獨(dú)的社會。在特定的規(guī)則與秩序之下，亦可自成一個不同于正常人的世界。
然而這位清量子……
迄今為止。他的表現(xiàn)太像“正常人”了。
他的確有些問題——他有輕微的“表演型人格”的傾向。這種人格李云心比較熟——偏好用夸張言行來引起他人的注意，同時會過分地情感用事。
實(shí)則可以并不準(zhǔn)確地、簡單粗暴地形容為——重度中二。
作為曾經(jīng)自診為高能******+表演型人格傾向的李云心人，他清楚此刻清量子臉上所流露出的這種神情意味著，他從內(nèi)心深處認(rèn)為，自己的出身要高于流派。
甚至……高于洞天。
但這清量子又不是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傻瓜，他是與一位洞天高階修士同來的。
那么他……究竟是什么出身？？
于是李云心的臉上露出那那種惟妙惟肖的、似乎努力壓抑卻仍舊流露了出來的同情與輕蔑：“啊……這也沒什么嘛。英雄不問出處——雖不是洞天流派出身，但您……”
清量子冷哼一聲，打斷他的話：“道統(tǒng)、劍宗算什么。呵呵……那些廢物修行的法門，我都曉得。且雙修。那群人自以為掌握著世間最正統(tǒng)的功法……覺得洞天、流派里的每一門絕學(xué)都是不傳之秘、生怕被人學(xué)去了……嘿嘿——”
他撇撇嘴，看著李云心：“我們那里，都有。”
李云心的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呆滯，最后很快便成深沉的懷疑——是那種“沒想到你竟是這種人”失望神色：“唔……這個嘛，呵呵……那么駐所里那一位又是哪位洞天的尊長？”
清量子生氣地皺起眉，偏不讓他錯開話題：“你不信？哼，你這妖有什么見識——我問你，你可知道“同舟共濟(jì)”這個詞兒。可聽過共濟(jì)會？”
這是他今夜，第三次令李云心真心實(shí)意的發(fā)愣。
他的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而且心中還有一面大鼓。眼下那兇猛的浪濤猛擊在大鼓上，幾乎令他變了臉色。
他當(dāng)然聽過“共濟(jì)會”。那是在另一個世界。一個似乎被過分解讀和神秘化的組織。當(dāng)然，似乎是“似乎”。
據(jù)他有限的了解那是一個據(jù)已有數(shù)千年歷史的龐大的、帶有宗教色彩的神秘組織。18世紀(jì)出現(xiàn)在英國，字面名字是“自由石匠”。聲稱追求人類生存意志，通曉天地宇宙奧秘。關(guān)于這個組織還有許許多多聽起來匪夷所思的傳聞，但李云心清楚很多聽起來似乎“荒唐”的事情。其實(shí)就是很荒唐的，并做不得真。
但他很快壓抑下心中波動，只平靜地微微搖頭：“沒聽過——共濟(jì)會……這名字有趣。是取‘同舟共濟(jì)’之意嗎？難不成是個造船的木匠協(xié)會？”
不該談什么“木匠”——這樣有些突兀。但他不得不冒險。
清量子來歷神秘，也的的確確同時掌握道統(tǒng)與劍宗的法門。
之所以修士們不將兩者雙修是因?yàn)閾?jù)那樣子將會令人入魔，最終功散身亡——這與人不可修香火愿力一樣是常識……
然而被這家伙顛覆了。
且提到一個自己很熟悉的名字。
李云心知道。這世界上具有類似“特殊身份的”，不止他一人。
因而即便有“同舟共濟(jì)”這個詞語，這“共濟(jì)會”的名字也來得蹊蹺——他從不相信巧合。
共濟(jì)會是“自由石匠”，他便因著“同舟”兩個字木匠，觀察清量子的反應(yīng)。
看到清量子先一愣，然后皺眉：“什么木匠？不可不敬！你這妖魔懂什么。我共濟(jì)會，乃是由數(shù)百位太古轉(zhuǎn)生而來的圣人所立——圣人與天地同壽，天生便洞徹這洪荒宇宙的奧秘。圣人轉(zhuǎn)世，便是為了將天下蒼生從即將到來的一場大劫中解救出來——同舟共濟(jì)！”
清量子了一刻鐘，喋喋不休。
李云心意識到這家伙……被洗腦了。(未完待續(xù)。)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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