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大姨呢？”
黎葉抽空問了句，孟青霜這會兒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即便是開啟槍斗術，也沒能查探道她。
“嗯？不、不知道啊，我、我剛才還見著她的……”
于濤聞言一懵，擔心道：“不會……有什么……”
“去去去，你小子都能安然無恙，她起碼比你靠譜。”
黎葉得不到想知道的，遂不再理他，先把眼前這些敵人都消滅再說——再過十幾、二十分鐘，大概滿城的鬼子援兵，都會跑來了。
“也是……”
于濤贊同地點點頭，但隨即一滯，在此人面前，他還是不想露怯、讓他小看，即便是比較的對象是自己大姨！
“叭勾、叭勾……”
黎葉用槍聲打斷了于濤同學后面想要扳回面子的意圖，幾個剛露頭的小鬼子、立即中彈倒斃……
鬼子們見到遇上高手，都紛紛找地兒隱蔽，戰斗經驗十分老練。
“鬼子的手雷，會用么？”
黎葉塞了兩顆手雷，給于濤。
“會！”這家伙太小看人！
于濤咬咬牙，戰斗時刻，懶得跟他計較，用實際行動說話、證明自己，那時再看他怎么說？！
“轟轟轟……”
黎葉只是習慣性地問問，不會，他會教；既然會，他便不再管了。
“嘶！”
于濤倒吸一口冷氣，“扔那么遠？！我做不到哇！”
他拔掉保險，在地上磕一下后，把手雷扔了出去，大概、可能、也許……有50米、呃、或許還要少一點點……
“轟！”
爆炸聲格外清晰，煙霧升騰彌漫開來，遮住了半拉街面的寬度。
黎葉看了看20多米外的巷口處，幾個倒霉催的鬼子給這枚手雷炸飛了。
看可以啊小伙！
黎葉正準備夸贊他，沒想到于濤一臉懵，原來這小子純粹靠運氣啊——那幾個小鬼子使得很憋屈吧！
“走啊，愣著干嘛！”
呵斥一聲，喚醒迷茫的小伙，黎葉扔出受傷最后兩枚手雷，便跑向了原來和孟青霜分開的那道巷口……
“等等我。”
于濤回神后，被爆炸聲又炸得渾身一個激靈，身體抖了抖，爬起身便追向黎葉。
他察覺到自己的叫喚，有些示弱，不禁面上騰起一陣火燒……
兩人跑遠后，后面才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急促槍聲。
“敵人追來啦！”
于濤小臉嚇得煞白，速度不禁加快了幾分，但是黎葉的速度慢了下來，令他有些小怨念。
“嗤，別瞎喊，哪有敵人！”
黎葉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那幫偽軍警察爬起來、在放空槍罷了。”
“什么！為什……”
于濤不笨，隨即想到了原因，不由鄙夷道：“一幫狗-漢-奸，只會欺負普通百姓罷了，遇上硬手，就搞這糊弄鬼子的把戲！”
他的“硬手”點評，明顯是把他自己也算在內的。
黎葉看了看巷子內的地上，亂糟糟的都是腳印，還有不下十只跑丟的鞋子，大小鞋碼、男女款式、布鞋、皮鞋、棉靴都有……
可以想見，于濤安然從這處巷子跑出來，那些哄散的圍觀群眾，便順著他的“指引”，都擠進了這處小巷……
孟青霜極有可能被人群裹挾，到了另外的街區。
順著人跡，黎葉很快到了一片居民區，確切的說應該是窮人底層百姓生活的棚戶區。
狹窄的巷道，估計長得胖一點的人，都擠不過去。
里面就像是迷宮一樣，四通八達的，很容易迷路。
“你在外等著，我進去找找。”
黎葉不想于濤拖慢他的速度，要不然，進去找到孟青霜后，估計還要再找這小子一回……
太小看人啦！
于濤氣悶地想要跟進去，但是這么一小會兒，眨眼間，巷道內便失去了黎葉的身影。
這還怎么跟？
不就是跑得快一點，手榴彈認得遠一點兒，槍打得準一點兒……么？！
于濤想想，猛然察覺，他自己和黎葉的差距，居然是如此之大！！！
人比人，真是……心好累！
……
黎葉開啟了槍斗術，按照“地圖”，很快在一處破舊木板房前，找到了孟青霜。
“小丫頭，吃慢點，沒人跟你搶……咦？”
孟青霜正在給一個面黃肌瘦的小女孩夾菜，沒有飯桌，只有幾塊磚頭碼起來、中間擱置一塊木板的物件，姑且算作是一個桌子吧。
家徒四壁，估計說的就是這樣的窮苦人家。
破木板房，被風吹得呼呼作響，一床薄薄的棉被，黑乎乎的已經看不出原來的花色，但是上面的補丁打滿了一層又一層，似乎保暖，全靠這些厚重的補丁……
“你來了、于濤呢？”
孟青霜探頭看看黎葉身后，沒見到于濤那小子，還以為出了什么事，面色驟然一變。
“他沒事，在外面等……”
黎葉見到那個四五歲的小丫頭，有些懼怕地看著他，連飯都不吃了，他遂停下腳步……
他身上正穿著鬼子衣服，估計小丫頭將他當成了壞蛋鬼子。
“我去把他找來，今晚就住這兒。”
黎葉沒再靠近，迅速回返，在一處巷子內、快速換了身上的衣服后，把于濤帶到了小女孩家里……
“嗯？”
于濤心還算警惕，他盡管丟了步槍，身上還有黎葉給的手槍，他拉了拉外套衣角，遮住腰間外漏的槍柄，才走了過去。
黎葉經過浴火重生到現在，頭發早已經重新長出來，奇異的是，重生出來的頭發再無一絲白發，與他在鬼子中的白發惡魔的形象，倒是不再掛鉤、
他穿著青衫長袍，還是習慣性地帶著帽子，圍巾將他的面龐遮住近半。
此時再靠近，小丫頭只是盯著他看了看，便靠坐在孟青霜身邊，靜靜的，乖巧地不言不語，也沒了時才的害怕。
“這家什么情況？”
黎葉看了看，問道：“家里大人呢？”
“哎！”
孟青霜嘆了口氣，介紹起來……
十里洋場不夜城，歌舞升平，繁華盛景。
只是相距一個街區，這里好似給眾神遺忘的黑暗角落，棚戶區的人們艱難地在這世道掙扎活著，在這腐朽的黑暗角落，靠人氣累積出來一絲求存的生機，很不易。
小丫頭叫巧兒，是書店據點掌柜收養的棄嬰，亂世中，男尊女卑、重男輕女的糟粕思想太嚴重，一家人連大人都吃不飽，孩子中優先保住男娃的命，是幾乎所有家庭的類同選擇……
“那這么說，她已經沒了親屬？”
黎葉看看這家的土灶，還冒著熱乎煙氣，揭開鍋蓋看了看，一鍋清水。
“嗯，我想……”
孟青霜知道自己這些人要冒怎樣的風險，小丫頭跟著她，隨時有生命危險。
“我同意。”
黎葉怎不知道她的想法和顧慮，肅穆道：“有我在，至少不會讓你們餓死！”
他這個保證，在幾年前，也曾給魯中千千萬萬的百姓保證過，至今還沒有一個家庭出來罵他不守誠信的！
“書店的同志們，以及以前犧牲的同志們，還有類似的家庭情況么？”
黎葉問得頗覺心酸。
看著單衣蕭瑟的小女孩，在她眼里看不到多少生氣，這是新生的一代人啊，她們都看不到未來的光明，即便是打跑了小鬼子，守著沒有未來和希望的一代，怎么發展和建設新-社-會？！
“這……”
孟青霜沒料他居然想這么遠和這么多的事情，有些心生愧疚，“對不起，這些，我隨后便向上級反應……”
于濤看著給小女孩鋪床疊被的黎葉，心里不知該做如何想，反正很復雜。
對黎葉這個他依舊還討厭的人，此時不禁慢慢有了些許改觀——或許他也不是那么討厭吧！
“趁著天色未黑，我出去準備準備，于濤記得路么？”
黎葉隨口使喚于濤，沒想到這小居然立即響應、感覺沒那么抵觸了。
“記得。”
于濤希翼地看過來，“要我陪你出去么？”
“嗯。”
黎葉奇怪地看看他，沒太在意他的態度轉變，補充道：“給我打下手，拿些東西。”
“好。”
于濤點點頭，站起來就走。
“先給小丫頭洗洗，我去給她買身換洗的衣服。”
黎葉從背包內取出行軍被后，空癟了一大塊，他取出一套疊得整齊的棉衣，遞給孟青霜：“先湊合穿著，別凍著。”
說完，便和于濤離開了棚戶區。
沒多久，來到繁華街區，雖然戒嚴不少，但是這邊的街區沒太受到影響，路邊的小攤販的叫賣吆喝聲，十分喧鬧。
“呼哧、呼哧……”
于濤好似換了一個天地，感覺不適應，難受地道：“巧兒要不是我們……她會不會……？”
他抖音難話全，意思很明顯。
孟青霜這次要不是被人群沖散到棚戶區，才想著去掌柜家里看看，估計沒幾天，巧兒這乖巧的小丫頭——不是餓死，就是陷入人販子之手（那她今后的人生，可能比現時餓死還要更慘）！
“……”
黎葉心里嘆口氣，他一個人能做的事情，其實很少，當前只有盡快結束亂世才行。
不是說他是堅定的什么主義的信仰者，但當前，國府就是一個爛攤子，連他們國府自己少部分人或家族都喂不飽，哪還顧及千萬黎民受苦大眾的死活？！
除了苗秀蘭的因素，時至今日，黎葉早把希望寄托在——和天下窮苦人民捆綁在一起的新興政黨身上。
治理國家，他黎葉只是后世一個海上救援隊的小小隊長而已，勉力撐起魯中（還是甩手掌柜），就很是不易，他絕不會升起妄圖什么稱霸天下的不切實際的念頭。
就是看著巧兒這樣的苦難中掙扎的小生命，他都難以承受，更別想管理更多事，他自認打仗動武力還行，其它是真做不來，勉強為之，害人害己。
他絕不是貪戀權秉之人，原來現代的游戲花間的恣意浪蕩人生，到了此世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心愿，也只是作為一個普通人的轉變罷了……
“走吧，買完東西就回去，等會，天都黑了。”
黎葉長吐口氣，往日累積的負面殺戮情緒，此次受到孤苦小女孩的刺激，差點爆發出來。
他及時調整心緒，買完東西，便快速回去……
在巷口，灑了些胡椒粉，僅僅作為防止鬼子狼狗的搜尋罷了，事無巨細，現在多了一個小女孩要照顧，多做一些安排，勢必更周全一些。
“呼喇啦……嗶啵嗶啵！”
篝火的熱量，烘烤得人身上很暖和，昏昏欲睡。
巧兒洗漱換衣后，一張普通的小臉蛋上，被凍裂得撐出了好多口子，一雙干瘦的小手，上面長滿了凍瘡。
她窩心地安睡在孟青霜的懷抱里，嘴角帶著舒適的香甜適意……
估計這孩子從沒這么安心睡過好覺。
黎葉，孟青霜，包括年輕的于濤，心里都很沉重，火堆旁這么溫暖舒適的環境，三人誰都沒一絲睡意，一夜靜坐無語。
等到天明，黎葉接過巧兒，用大衣將她裹在懷里，輕飄飄的，和同樣年歲的小豆子比起來，這小丫頭要輕得多，差距明顯。
孟青霜打來水，澆濕燒得通紅的木頭，熄滅篝火后，收拾一番，也無長物，還是黎葉給小丫頭買的兩身衣裳，打了一個小包袱，然后，鎖了門，離開……
一場戰斗只能讓于濤清楚知道自己和黎葉之間的差距罷了，但是在棚戶區短短一夜間的沉默相處，他仿佛感受到了黎葉內心世界。
只是這一絲的感知，便讓于濤以前的所有認知和驕傲，都在頃刻間產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連日來的陰云，就在這個冬日清晨消散。
當天空晨曦朝陽，映下第一縷光線，在他臉上時，于濤感覺到了新生般的感動，隱約模糊中，他找到了為之奮斗的支撐，以前在學習手冊上的那些文字，陡然間，領悟得是如此深刻……
接下來一段時間，孟青霜和黎葉忙得不見人影。
沒幾天功夫，他們又帶來十幾口人，其中包括兩個病重的中年婦人和十幾個面黃枯瘦的孩子——最小的還在襁褓中嗷嗷待哺。
“咦？于濤，你怎么干起奶媽的活計啦。”
幾個相熟的同學，紛紛打趣笑道：“那個惡魔教官，不會是可以針對、使喚你吧？”
“你們幾個！”
于濤面色一緊，臉紅道：“你們別這么說……他，他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的。”
“咦？你不是最恨他么！怎么幫他說起話來？”
同伴們紛紛驚異不已。
“你不會是累病了吧？”
一個長得年少老城的男生很擔憂，還探出手在于濤額頭上摸了摸。
“去去去，總之，不是你們……跟你們也說不清楚。”
于濤想著黎葉，居然生出了一絲認同感來，他只覺和這些朝夕相處、知之甚深的同學們，現在是雞同鴨講，有了代溝哇！
才在外過了一夜的功夫，于濤這個刺兒頭便有了這番突變，太讓伙伴們驚詫了——莫非，那個惡魔給他洗腦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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