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朝廷和大人分憂,是卑職應盡的責任。”
唐紹儀畢恭畢敬的完這句話,才站起身來,筆直恭敬的站在何長纓的身邊。
嘿,這哥們馬屁拍的不賴,難怪一路官運亨通。
何長纓偏頭,‘佩服’的望了一臉正色的唐紹儀一眼。
“這位老兄方方正正的筆架山,倒是學的不錯。”
看到何長纓不老實的行那一個禮,盛懷宣倒也不準備拿上官的權勢來壓他,心里飛快的盤算著,要把這個桀驁不馴的毛子丟在哪個旮旯合適。
既能讓自己眼不見心不煩,也要給總督衙門一個有臉面的交代。
“道臺大人有禮了。”
何長纓朝著盛懷宣躬身拱拱手,行了一個不倫不類的‘打恭作揖’禮,故意做出一副笑傲權貴的名士模樣:“筆架山不敢當,不過安之一介‘白衣’,兩袖清風,生來唯余這一絲傲氣而已。”
“好個‘唯余這一絲傲氣而已’。”
盛懷宣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喜怒,哈哈大笑起來。
三人分主賓落座,津門關道的戈什哈送上熱茶,盛懷宣笑吟吟的看著唐紹儀道:“少川歸國,這是好事兒;你自幼留學美國,想來也熟識美國的人情事物,眼下正巧有一件棘手的事情需要處理。”
唐紹儀聽盛懷宣這么一,心里面就不禁暗暗叫苦。
真是后悔沒聽袁慰亭的勸告,先韜光養晦的蟄伏一段時間,等清日戰事明朗了以后再出山撿漏。
唐紹儀在朝鮮跟著袁世凱苦熬了十年,這次確實是不想再回到那個窮鄉僻壤里面呆了。
來依著他的品級,就是總督府衙也是可以進去面呈李鴻章的。
不過唐紹儀多了一點心思,怕李鴻章讓他去平壤,就走了盛懷宣這條路子,想在津海關道謀個差事。
結果現在一句話,就被盛懷宣這個老狐貍踢過來了一個臭屎球,給逼到墻角里去了。
石川伍一這個案子,現在滿津門都在議論,是劉棻其實只不過就是一個傀儡,真正和東洋人勾結,出賣北洋的軍事秘密給東洋人的,實際就是李中堂的親外甥,津門機械總局的總辦張士珩。
而且還有鼻子有眼的傳張士珩還把大清的煤,糧食,和步槍走私給東洋人。
甚至在這兩天,街頭又傳出了李中堂的大兒子李經方在擔任東洋總領事的時候,在東洋開店鋪,做東洋人的生意。
真是大風將起于青萍之末啊!
這是眾人心里面都有數的那一幫子人,想借機生事搞垮李中堂,徹底的把北洋的權力收進朝廷的手中。
冒然摻和進去,稍微不慎,就是不死也要脫一層皮!
只是想想那一幫子人的老大是誰,唐紹儀的額角就密密麻麻的滲了一層細汗。
不接下來,大不了以后另走別的門路,實在不行,還回去跟著袁慰亭混。
再你盛懷宣堂堂的三品大員都不想頂缸,現在把我這個四品官推出來,做人不地道啊!
一時間,簽押房里靜悄悄的,只有簽押房外那株百年桂花老樹上的知了,在不斷的‘知了’‘知了’的叫著。
何長纓笑瞇瞇的偏頭看了一眼滿頭熱汗的唐紹儀。
在他看來,這個唐紹儀為人其實很不錯,就是文氣太重,做事瞻前顧后誰都不想得罪。
他也不想想,做大事哪有不得罪人的道理?
也正是這個性格,讓唐紹儀一生起起落落,最后死于非命不,還留下了一個歷史謎團般的污點。
在抗日戰爭中,魔都淪陷以后,蔣光頭讓唐紹儀離開日占區的申滬,而唐紹儀猶豫再三曖昧不明,就是不愿南下。
結果惹急了蔣光頭,命令戴笠出手,派軍統的特務趙君理,用斧頭把唐紹儀給活活的砍死了。
“大人,安之自幼好學,雖不敢學富五車,不過對刑獄也多有涉獵,不如讓我試試?”
審理日諜,這是多么光榮又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在何長纓的記憶里,這次甲午戰爭滿清總共也沒逮到幾個東洋的間諜。
過了這村兒,以后再想審問日諜,就得等到四十三年以后的抗日戰爭去了。
那時候就算自己高壽,還在蹦跶,也已經成了六七十歲的老頭子了。
唐紹儀詫異的扭頭望著何長纓,一臉的感激,心里想著沒想到這個何長纓這么夠意思,以后倒是可以交往一下。
何長纓的主動請纓,也讓盛懷宣微微一愣。
他之所以要拉唐紹儀下水,第一是看中了唐紹儀留**童的身份。
以后李德這個討厭鬼再來找麻煩,他就讓唐紹儀出面應付,而且唐紹儀也是朝廷的四品官員,由他出來迎接李德,也不算失禮。
同時盛懷宣心中,也不是完沒有禍水東引,明哲保身的算計。
金鑾殿那位在翁同龢這些人的唆使下,一心急著老佛爺徹底的放權歸隱,李鴻章識趣的交出北洋的軍政大權。
唐紹儀作為一個四品官員,無論他審問出來怎樣對誰不利的結果,別人也不好怪罪到他盛懷宣的頭上來。
結果這個沒擔當的滑頭就是不接招,而自己剛才看不慣也看不起的何長纓,倒是一臉無畏的主動請纓。
盛懷宣想了想,覺得何長纓既然是總督衙門遞條子送過來的,讓他審問倒也是一招妙棋,想來老中堂知曉了也是樂意的。
“好,安之果然是少年俊杰,有擔當;”
盛懷宣笑吟吟的對著何長纓道:“既然這樣,這個案子就煩勞安之了;老中堂那里要求盡早的撬開這個日間的嘴巴,把這個案子辦成讓外人沒話可講的鐵案。”
“呵呵,意思。”
何長纓呵呵一笑,心想著我連這個石川伍一招供的供詞都幾乎會背了,還搞不定這個的日間?
一邊的唐紹儀被盛懷宣夾槍帶棒的話羞的大臉通紅,既然這個何長纓是‘少年俊杰’‘有擔當’,那么自己當然就是‘中年劈柴’‘沒擔當’了?
唐紹儀為今天的津海關道之行,心里面后悔的要命。
感覺自己在漢城那個破旮旯呆了十年,連腦子都不好使了,居然天真的來找盛懷宣這頭老狐貍討差事,簡直是自找苦吃。
盛懷宣又和何長纓交代了幾句,看看外面漸晚的天色,就端茶送客,何長纓和一臉失落的唐紹儀隨即一起走出了津海關道的衙門。
“安之,這個案子,”唐紹儀想了想感覺沒法給何長纓點明,就隱晦的道,“京城那邊早晚都會知道,總督衙門和英美大使也非常重視。”
“呵呵,我明白,我只用事實話,別的就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了。”
何長纓看著津海關道對面不遠處的一家金碧輝煌車水馬龍的酒樓,笑呵呵的道:“要不咱哥兩去喝一杯,不過這些天老弟手頭有點緊,老哥您請客。”
唐紹儀微微一愣,然后痛快的哈哈大笑起來,重重的捶了一把何長纓的肩膀道:“安之,果然真名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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