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臣參見可敦，幾日不見，可敦可還安好。”

    同樣的地方，同樣的人，只是，此時的心情卻大有不同了。

    曾經穩坐釣魚臺的沈柔，今日卻罕見的露出了莊重的神情，而段簡卻顯得有些隨意。

    “哈哈哈，段長史不愧是聞名天下的大唐英杰，處事之果斷，讓我這個活了幾十歲的人都感到心悸不已，假以時日，段長史的成就將不可限量呀！”

    沈柔半真半假的感嘆道。

    “哼，段長史，本汗尊敬你是大唐的使者，楚楚優待有加，沒想到您不僅不知道感恩，還給我們回紇帶來了巨大的災難，莫非這就是你們大唐的禮節不成。”

    相對于沈柔的底氣，阿萊多就有些沉不住氣了。

    “可汗稍安勿躁，俺來來說，您是一國之君，段某身為外邦之臣，不應該反駁，可您這番卻著實有些錯怪外臣了。”段簡依然帶著笑意的說道。

    “哦，莫非斬殺突厥使者，這種事情不是給我回話帶來災禍，反倒是帶來榮耀了，段長史不會是喝酒喝多了，說的醉話吧！”阿萊多滿臉不屑的說道。

    “大汗所言不錯，突厥人為何而來，大汗應該是心知肚明，如果突厥人真多是抱著和談的誠意而來的話，為何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前來，要知道，突厥大汗阿史那骨哚祿正帶著二十萬精銳大軍，向這里殺來，這個時候突厥使團前來，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為了穩住大汗和回紇部落，從而讓突厥人好將鐵勒諸部各個擊破。

    外臣這番斬殺突厥使者，正好幫助大汗下定決心，和突厥一刀兩斷，以此來維護回紇的利益，不知外臣所言可真否。”

    掄起口才，阿萊多雖然是回紇人的大汗，卻怎能是段簡的對手，一番話，有理有據，說的阿萊多即使心中明知道不是這樣的，卻也無法反駁。

    “好了，阿萊多，過去的事情無論好壞，都已經過去了，人們是需要往前看的，今晚我邀請段長史前來，是商討如何和大唐進行合作，聯合對抗突厥人的，那些不相干的話題，就不要再說了。”

    對于阿萊多的表現，沈柔格外失望，先前還想要借助阿萊多的氣勢，對段簡進行一番壓制，好在接下來的談話中獲得跟多的利益，可這番交鋒下來，阿萊多不僅沒有占到便宜，反倒被段簡說的啞口無言，無奈之下，沈柔只能自己親自登場了。

    “段長史，無論你先前斬殺突厥使團究竟是為了自己也好，還是為了我們回紇也好，我都不再追究了，今日找你前來，目的是為了和你商談一起聯手對付突厥大軍一事，不知道對于此事，段長史有什么好的建議。”沈柔轉頭向段簡說道。

    “可敦英明，關于此事，臨來之前，我安北都護府都護，已經有所準備了，我們準備這樣........”

    “段長史是說，你們要我們在前面頂著突厥大軍的正面進攻，你們會找機會在后面偷襲他們，你們不是在說笑吧，突厥大軍二十萬，還都是精銳戰士，我回紇雖然也是草原上有數的大族，可真正能夠參戰的勇士連十萬人都不到，就算加上鐵勒其他部落的勇士，也就是和突厥大軍差不多的人數，可您不要忘了，人數雖然相同，可一方卻是久經戰場的精銳，一方卻是烏合之眾，真正交鋒起來，久經如何，您應該最清楚不過了。

    再說了，你們說是在后面偷襲，可我們憑什么相信你們，你們現在要兵沒兵，要人沒人，不會是哄騙著我們和突厥人在前面硬拼，你們在后面坐山觀虎斗，等到我們打的差不多的時候，你們在派遣大軍出關，好將我們一舉殲滅。”

    段簡的建議剛剛說完，阿萊多就忍不住的怒喝道。

    對于阿萊多的態度，段簡其實早就有所準備了，別說是阿萊多了，換任何一人，就算是段簡，做到阿萊多的位置上，也不會相信段簡所說的一切。

    畢竟，在外人看來，特別是草原上的各個部落看來，自從大唐的安北都護府從同城遷徙到西安城之后，就表示著唐人正是退出了草原，在加上這些年來，唐人放縱突厥人到處攻城略地，卻毫無作為，所有人都以為大唐已經無力插手草原上的爭霸了。

    這個時候，段簡提出，讓回紇人正面對抗突厥大軍的兵鋒，自己在后面進行偷襲，是個人都會以為這是唐人使出的一石二鳥之計，誰敢輕易相信。

    “不知道可敦覺得如何。”

    段簡也知道，這種事情和阿萊多這個大汗說是不管用的，真正在最后最決定的還是沈柔這個可敦。

    相對阿萊多的急躁，沈柔就顯得有些城府了，雖然她的心中也不相信段簡所言，卻也知道，段簡不會信口開河，要不然的話，就為了一個假計劃，冒著生命危險，夜襲突厥使團，實在是太不劃算了。

    “計劃是好機會，只是阿萊多說的也不錯，你如何保證你的話能夠實現，現在明眼人都看出來了，漢人已經退出了草原，距離草原最近的唐人大軍也在千里之外，我們不能為了你的一番空口白話，就用回紇部落數十萬子民的性命卻賭博，那樣的話，不僅我們無法說服部落其他人，就連我們自己也不會同意的。”沈柔說道。

    “不知道可敦如何才會相信我們的誠意。”段簡問道。

    “既然段長史痛快，我也不再藏著掖著了，按照我們漢人的習俗，遇到這種事情，一方總會給另一方一份保證金的，不知道段長史覺得我說的可對。”沈柔問道。

    “嗯........可敦所言不錯，從目前看來，這個辦法是你我雙方聯合的最好的辦法了，既然可敦提出來了，不知道可敦需要什么來做這份保證金。”段簡略一猶豫也就點頭同意了，畢竟這個辦法從目前看來是最好的解決雙方不信任的問題了。

    “哈哈哈，我回紇雖然不是不讓大唐那般作用四海，什么奇珍異寶都有，卻也不缺金銀財寶，那些奇珍異寶什么的就算了吧，我們不需要，我們需要一個人。”

    “何人，不知道可敦覺得外臣如何。”

    不知道為何，聽到沈柔這番話，段簡心中猛的一跳，一股不好的念頭涌了上來。

    “啊.....哈哈哈，段長史實在是太性急了，論身份，段長史身為大唐有名的年輕俊杰，愿意擔任這個質子，我們回紇那是在高興不過的了，可此次我們和大唐聯合對付突厥大軍，段長史可謂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少了您怎么能行呢，如果由您來擔任這個質子的話，豈不是大材小用了。”沈柔笑著說道。

    “哦，可敦還是直說吧，需要的是何人，外臣也好回去之后向朝廷和大都護有一個答復。”

    “前段時間，為了和大唐更好的進行合作，我曾經上書一份求婚表，希望大唐能夠和我們回紇進行和親，雖然沒有得到明確的答復，可你們的太后也表示過，只要我們回紇通過一定的考驗，就會將他的親生女兒，太平公主賜婚與阿萊多，因此，這一次如果想要我們回紇和大唐聯合對抗突厥人，我們需要太平公主親自到回紇來做這個質子，也唯獨太平公主做了質子，我們才好全心全意的進行合作。”

    沈柔臉色凝重的說道。

    “這.......”

    聽到沈柔的話后，段簡第一個反應就是拒絕，可當第一個字出口后，接下來的話，他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在段簡心目中，將自己民族的女子送給異族之人，這是對于一個民族最大的侮辱，這也是為什么在知道了李靈月此次前來是準備和回紇部落進行和親的時候，段簡會如此不耐煩的神情了。

    而后，到了西安城安北都護府后，段簡想盡辦法說通了席壽成，制定了聯合鐵勒諸部，共同對抗突厥大軍，目的也很簡單，就是想要提前消滅后突厥這個未來大唐或者說是武周的強敵，為大唐的北疆開創幾十年的天平日子。

    可沒想到，費盡心機之后，最后卻又走到了這一步，還是需要一個女人來出面，想到這里，段簡不得不感嘆一聲，天意弄人。

    ...........................

    公元685年五月，大唐垂拱元年

    經過幾經波折后，由段簡代表的大唐安北都護府和回紇諸部在回紇部落舉行了祭天儀式，宣布共同對抗草原共敵，突厥。

    在這個儀式后不久，終于得到自己派遣到回紇進行商談的使者全部身死后的，阿史那骨哚祿的氣急敗壞的發下血誓，一定要將殺害自己堂弟的兇手，千刀萬剮，同時他也向所有鐵勒部落下達最后通牒，要求所有部落在三個月之內全部歸順于他，否則的話，三個月后，他就會率領二十萬突厥精銳大軍橫掃草原，所有沒有歸順的部落，全部貶為奴隸。

    阿史那骨哚祿這番氣勢洶洶的宣誓后，草原上頓時一陣風聲鶴唳，所有部落全部變得人心惶惶起來，有的按照規定，向突厥人送上了降表，有的卻率領部落向北而去，投奔到了回紇部落的麾下，一時間，就連草原上的空氣中，都彌漫著鐵銹和血腥的氣味。

    ..........................

    “哈哈哈，此去千里迢迢，不凡實在是辛苦了，聽說你們在回紇部落也是刀光劍影的，實在是難為你們了，今晚到家了，某早就擺好酒席，就等著你們一醉方休了。”

    西安城外，由席壽成領頭，安北都護府所有官吏和將士們全部站在外面，滿是驚喜的看著風塵仆仆的段簡一行人。

    為了節省時間，此次返回西安城，段簡一行人可是用來最快的速度，一人三馬，換馬不換人，每天除了三個時辰的休息時間外，吃喝拉撒全部都是在馬背上，就這，用了七日時間就趕回了西安城。

    “多謝都護大人，多謝諸位大人了，勞累你們出城迎接，某實在是擔不起，擔不起呀！”段簡下馬后，急忙向席壽成和諸多安北都護府的官吏們行禮道。

    “哎，有什么擔不起的，如果連你都擔不起的話，誰還能擔得起，這些年，從突厥阿史那骨哚祿崛起后，我們安北都護府的日子就一日不如一日，鬧到現在，就連駐地都從同城搬到了這里，這次你能夠出其不意的斬殺突厥使者，還讓鐵勒諸部和我們結成了聯盟，如此功勞，就算是讓老朽給你牽馬墜蹬都行，更不要說是迎接你一下了，你如果在謙虛的話，可就是看不起老朽和諸位同僚了。”席壽成拉著段簡的胳膊說道。

    “如此，下官就愧領了。”

    明知道在推辭就有些過了，段簡只能點頭接收下來。

    看到段簡點頭同意，所有人都忍不住的大笑起來，伴隨著鑼鼓喧天的聲音，一行人緩緩走進了西安城中。

    只是被人群包圍著的段簡并沒有看到，距離他不遠的地方，一輛普通的馬車正停在遠處，馬車的車窗上的窗簾被人掀了起來，一張帶著驚喜，憂愁的俏臉，正從窗口處盯著他癡癡的看著，就連他的背影都消失不見了，還在那里靜靜的望著。

    ............................

    “大汗，您真的決定三個月之后，將沒有選擇歸順的部落之人全部貶為奴隸嗎？，這樣做是不是有些太........”

    木倫城

    說是一座城，其實就是在一塊草地上用木頭圍了一圈，然后許多人在這里進行交易，久而久之，居住的人多了，也就成了所謂的城市，其實，在草原上，類似木倫城的城池，大多都是這樣的。

    看著急匆匆的從大帳外面進來的阿史德元珍，阿史那骨哚祿臉上帶著笑意的說道“元珍，你怎么來了，你不是跟著大軍行進嗎，如此匆忙，可是發生了什么的大事不成。”

    看著依然平靜的阿史那骨哚祿，阿史德元珍焦急的說道“大汗，你看現在是什么時候了，您怎么還是這么不當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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