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微笑道:“只是略有研究。rg”
王世充默然片晌后,忽道:“假若今仗勝不了李密,我是否應西聯(lián)李淵?”
沈牧想答“此仗必勝”,但念頭一轉(zhuǎn),反問道:“李淵、李密兩者,尚書以為誰更可怕點呢?”
王世充苦笑道:“我來從不把李淵放在眼內(nèi),甚至他起兵太原,渡龍門進關(guān)中,先后擊潰宋老生和屈突通,我也以為只是一時之勢。可是當李淵次子世民大敗薛舉、薛仁杲父子的西秦軍于扶風,并乘勝追擊之直抵隴城,便不得不改變看法。因為關(guān)中再無西面之憂,便可力東進,經(jīng)略中原,構(gòu)成對洛陽除李密外最大的威脅。”
沈牧道:“尚書已很清楚李閥的形勢,也該知李世民乃胸懷平定中原大志的人。所以除非尚書肯俯首稱臣,否則如讓李世民在關(guān)中再多取得幾處立足據(jù)點,洛陽早晚要落到他手上去。”
王世充嘆道:“洛陽固是天下漕運交通的樞紐,但也因而陷于四面受敵的環(huán)境中,即使去掉李密,還要應付四方八面而來的攻擊,非像李閥般進可攻退可守。”
沈牧道:“所以去李密之脅后,尚書必須用兵關(guān)中,至不濟也要制得李閥半步都踏不出潼關(guān),而尚書則可挾勝李密的余威利用運河之便,逐步蠶食附近城鎮(zhèn),增加實力,舍此外再無他法。”
王世充苦笑道:“我有點累了!想到艙內(nèi)歇歇。”
沈牧卻是心中暗嘆。王世充始終不是爭天下的料子,絕比不上蕭銑,當然更難與雄材大略如李世民、李密者爭一日之短長。
沈牧憑窗外望,心內(nèi)思潮起伏。這時卻聽到,“咯!咯!”兩聲敲門聲,愕然道:“進來!”
一個婢推門恭身施禮道:“姐請寇公子到艙廳見面。”
沈牧在婢引領(lǐng)下,步進艙廳。
董淑妮換上華服,還刻意打扮過。安坐椅內(nèi),更是艷光照人,眩人眼目,亦多添了幾分成熟的迷人風韻。
沈牧在她左旁的椅子坐下后,婢退下,還為他們關(guān)上廳門。
沈牧愣然道:“你不怕給大舅舅怪責嗎?”
董淑妮模仿王世充的語調(diào)老聲老氣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現(xiàn)在怎同呢?”
接著忍不住花枝亂顫地嬌笑起來,媚態(tài)畢露,誘人之極。
沈牧心中恍然。
董淑妮實在是王世充的秘密武器,利用她的美色來籠絡有利用價值的人,又或刺探情報,否則今趟王世充可能死了仍不知墮入李密的彀中。
王世充為了拉攏自己,現(xiàn)在則打出董淑妮這張牌。
董淑妮甜甜一笑道:“你這人真事,人家從未見過大舅舅這么看重一個人的,可是現(xiàn)在人家再不歡喜你了!”
沈牧失聲道:“什么?”
董淑妮玉容轉(zhuǎn)冷,淡淡道:“凡是大舅舅歡喜的人,我都不歡喜的。”
見沈牧瞪大眼睛瞧著她,跺足嗔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人家歡喜自己去選擇也不成嗎?大舅從來都不歡喜我爹,可是娘卻比任何女人都快樂。娘常以前她們都可在野火會中自由選擇對象。”
沈牧反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微笑道:“那現(xiàn)在我可滾出去了嗎?”
今次輪到董淑妮杏目圓睜道:“聽到我不再歡喜你,你難道不傷心難過嗎?”
沈牧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朝艙門漫步而去,邊行邊道:“當然難過得要命,我現(xiàn)在就要回房中痛哭一場呢。哈!”
“你……!”董淑妮嬌怒一聲,隨手拿起一個花瓶便朝沈牧投來。
沈牧轉(zhuǎn)身接著董淑妮隨手拿起朝他背脊擲來的名貴瓷瓶,笑嘻嘻道:“我也有個壞習慣,就是不歡喜給人擺布,吃軟不吃硬,哈!”揚手便把瓷瓶拋回給董淑妮。
董淑妮慌忙接著時,他已推門揚長去了。
“砰!”花瓶再次摔出,擲在門上,撒得一地碎片。
……
王世充換上戎裝,立船頭。沈牧和一眾將領(lǐng),分立身后。
洛陽的外郭城已然在望,氣象肅穆。四艘水師船加入護航行列,使船隊更為壯觀。
王世充精神奕奕,看來心情大好,把沈牧召到身旁來,哈哈一笑,自豪地道:“我們下面這條洛水,把都城一分為二,成南北兩部分。皇宮和皇城位于城西北部;街、坊、市均分布在城南和東部。”
沈牧道:“船隊可直接駛進城內(nèi)去嗎?”
王世充得意洋洋的道:“不但可駛進城內(nèi),還可抵達任何地方,若論內(nèi)外水陸交通的便利,天下沒有一個城市可及得上東都。除洛水貫穿其中外,還有東河、西谷水、北金水渠、南通津渠、通濟渠、伊水、漕渠、道渠、重津渠、丹水渠與大街巷縱橫交錯,車船相接方便無比。”
水閘早已升起,船隊沿洛水長驅(qū)入城。
眼前忽地換上了城內(nèi)繁華的景象,沈牧連呼吸都停止了,看得虎目圓睜。
王世充湊到沈牧耳旁道:“若你助我東破李密,西克長安,我便封你為洛陽王,此城就是你的封邑,而妮妮便是你的王妃!”
沈牧收攝心神,深吸一口氣道:“多謝圣上龍恩!”完也覺心中好笑。但亦知不佯作奉承,王世充可能會隨時反臉。
王世充聽到“圣上”兩字,哈哈大笑,又低聲道:“人傳你兩人知道‘楊公寶庫’的秘密,究竟是真是假?”
沈牧心中暗罵,表面則擺出恭敬的神色,耳語道:“我們只有一些線索,能否找到仍是未知之數(shù)。”
王世充道:“寶藏究竟是否在洛陽呢?”
沈牧故作愕然道:“尚書真厲害!”
王世充裝蒜冷哼道:“昔年建設新都時,楊素曾積極參與,要弄個寶藏該是順理成章的事。”
沈牧淡淡然一笑,沒有言語。
王世充又指著前方右岸道:“那就是皇宮,我們直接去見楊侗,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樣來。
城內(nèi)洛水之端,外郭城西北處,坐落著氣魄宏大的東皇宮。
皇宮分為皇城與宮城兩部分。
皇城圍護在宮城的東、南、西三面,呈“凹”形,北面與宮城有城墻分隔。
皇城城墻都是夾城,有兩重城墻。北面則有三重,更增其防御能力。
皇城內(nèi)東西有四條橫街,與南北三直道交錯,中央大道居中軸線,什么省、府、寺、尉等官署分別排列在大道兩側(cè)的橫沖,眾星拱月般,不離皇宮左右。
宮城則是楊侗這皇帝的居處和接見群臣的地方。
宮城之北,再有曜儀和圓壁兩城,使宮城處于重重包圍之中,防范嚴密處,更勝江都的皇城。
船隊在皇城外的碼頭緩緩靠岸,王世充笑道:“由于李密不知你和淑妮早已脫身,所以消息該尚未傳返洛陽,只看現(xiàn)在楊侗無防備,恐怕到現(xiàn)在仍未知我王世充已回來了。”
沈牧道:“這叫以快打慢,只要我們能控制楊侗,獨孤閥便失去最大的憑藉,那時要殺要剮,再不由他們決定了。”
王世充道:“獨孤峰武功雖高,但仍未放在我心上,但那老婆子尤楚紅卻真是非同可,我旗下雖高手如云,恐怕仍沒有人攔得她住,若給她漏逃去,會是個很大的禍患。”
船已泊定,王世充領(lǐng)頭走下船去。
王世充踏上碼頭,一名中年大將迎了上來,施禮后道:“一切安排妥當,尚書請放心。”
此人身量頗高,只比沈牧矮上寸許,生了一張馬臉,留著一撮山羊須,兩眼閃閃有神,顯是內(nèi)外兼修的高手。
王世充介紹道:“這是郎奉將軍,我不在時,洛陽的事就由他和宋蒙秋將軍兩人負責。”
沈牧心中恍然,原來是王世充的心腹。同時亦暗自懔然。只看現(xiàn)在一片平靜的情形,便知王世充已通過特別的通訊渠道,指示郎奉和宋蒙秋兩人暗中調(diào)集兵馬,控制了皇城。
所以別看王世充初聽得情況不妙時似是手足無措,但老狐貍畢竟是老狐貍,待得情緒平定下來后,便顯出老辣厲害的色。
郎奉道:“尚書大人請!”
王世充從容一笑,領(lǐng)頭朝進入皇城的端門大步走去。
剛進皇城,聚在端門內(nèi)的十多人迎了上來,除三人身穿武將甲胄外,其他人都是便裝儒服。當中一人赫然是沈牧認識的歐陽希夷。
歐陽希夷乃成名數(shù)十年的高手,在江湖上輩份極高,與大儒王通及王世充交情甚篤,不過多年來已不問世事,想不到竟會出來助王世充爭天下。
除歐陽希夷外,另有兩男一女,特別引起沈牧的注意。女的一個有如萬綠叢中一點紅般,極為惹人注目。
那是個頗具姿色的年輕少婦,嬌玲瓏,背負長劍,神情卻是出奇地嚴肅,一副不茍言笑的模樣,別有股冷艷的成熟韻味。既使人感到她凜然不可冒犯的孤傲,但又能令人暗中興起假若能破開她那重保護自己的屏障,會是男人最大的成就。
不過沈牧留心她的原因,卻非因她的姿色,而是她那對精光閃閃的湛藍眸子,使他不但知道她是武林高手,還非中土人士。
另兩個惹他注意的人是一老一少。老的身材矮胖,身穿道袍,手持塵拂,眼耳口鼻都朝肥臉的中央擠聚,看著該惹笑,可是他半瞇的細眼芒光爍閃,隱隱透出一種狠辣無情的味道,卻絕無半分滑稽的感覺。
少的是個二十七、八歲許的壯漢,身形雄偉,雖比不上沈牧與徐子陵、跋鋒寒等的高挺俊拔,卻是臉容古樸,膚黑扎實,自有一股強橫悍霸的氣度。武器是背上的雙啄。
歐陽希夷的目光首先落在沈牧身上,銳目掠過驚異之色,卻沒有話。
王世充此時已急步迎上,呵呵笑道:“得諸位及時趕來,我王世充還有何懼哉。”
沈牧心中微懔,方知王世充于不動聲息中,已調(diào)集了手上所有力量,用以應付眼前的危機。
歐陽希夷等紛紛還禮謙讓。
其中一名武將道:“蒙秋已依尚書吩咐,做好一切安排。”
沈牧這才知道此人乃郎奉外王世充另一心腹大將宋蒙秋。忙用心看了他一眼。此人容貌丑陋,臉上掛著矯揉和過份夸張了的忠義神情,予人戴著一副假面具的感覺,打第一眼沈牧便不歡喜他。
此時王世充介紹沈牧與眾人相識,那女子竟然名如其人,叫玲瓏嬌。胖道人則是可風道長,壯漢叫陳長林,其他則是來自不同門派的名家高手。
歐陽希夷顯然在這批人中最有地位,微笑道:“《長生訣》不愧四大奇書之一,否則也不能造就出寇兄弟這種人才。”
沈牧連忙謙讓。
王世充再與各人客套幾句后,收斂笑容道:“事不宜遲,我們立即進宮去見那昏君,看看獨孤峰能耍什么花樣出來。”
王世充偕沈牧與一眾將領(lǐng)及名家高手飛身上馬,在近千親衛(wèi)的護從下通過皇城,朝北面的宮城馳去。
沿途盡是甲胄鮮明的兵士,顯見皇城的控制權(quán)已落入王世充軍的手中。
皇城周圍九里,四面開有宮門。
則天門位于南墻正中,南對端門,北對玄武門,與中央各殿的正門貫穿在一條中軸線上。
蹄音轟鳴下,整個皇城也似在晃動起來。
沈牧策騎于王世充左方,另一邊就是歐陽希夷,前方由郎奉率三十騎開道,聲勢浩蕩。
則天門此時已清楚可見,門分兩重,深達二十許步,左右連闕,被寬約十八步的城墻相接,城關(guān)高達十二丈,氣象莊肅,令人望之生畏。
此時則天門中門大開,但連半個門衛(wèi)的影子都看不到,一派違反常理的教人莫測高深。
王世充神態(tài)從容,一邊策騎,一邊向沈牧道:“則天門內(nèi)尚有永泰門,接著就是主殿乾陽殿,乃為舉行大典和接待外國使節(jié)專設。楊侗那家伙平時絕不到那里去。”
沈牧奇道:“宮城的守衛(wèi)怎么一個都不見?”
后面不知誰接口道:“看是都給嚇跑了。”卻沒有人為此話發(fā)笑。
王世充沉聲道:“獨孤峰轄下的禁衛(wèi)共分翊衛(wèi)、騎衛(wèi)、武衛(wèi)、屯衛(wèi)、御衛(wèi)、侯衛(wèi)等共十二衛(wèi),每衛(wèi)約五百人,總兵力超過五千,實力不可輕侮。兼有堅城可守,以獨孤峰的性格,絕不會不戰(zhàn)而退,我們定要心一點。”
眾人轟然應喏,聲震皇城。
轉(zhuǎn)瞬先頭部隊已抵則天門前,正要長驅(qū)直進時,一人負手油然步出門外,大笑道:“尚書大人如此兵逼皇城,未知所為何事。”
沈牧定神一看,心中也不由暗忖有其子必有其父。
此人長得與獨孤策至少有七分相像,且年紀在外表看來像只差幾歲,故仍異常英俊,但觀其恢宏氣度,則誰都可推想出他就是獨孤閥之主獨孤峰。
他是個令人一眼看去便知是野心極大,要毀掉別人時毫不容情的人。
他雖滿臉笑意,但總帶著殺氣騰騰的樣子,中等身材,但卻有一種顯示出非凡能力的氣概。而且爽脆有力的舉止,都在表現(xiàn)出他強大的信心。
此時他那對與鷹勾鼻和堅毅的嘴角形成鮮明對照的銳利眼神,從王世充移到沈牧處去,沈牧立感到臉上一熱,只此便知獨孤峰不愧獨狐閥之主,功力絕不在杜伏威、李密那級數(shù)的高手之下。
眾人勒馬停定,前方開路兵將知機的散往兩旁,好讓主子能和對方在沒有阻隔的情況下對話。
王世充哈哈一笑道:“獨孤總管言重了,近日風聲鶴唳,聽有不少人要取我王世充項上人頭,我王世充又一向貪生怕死,所以出入都要央人保護,這才多帶幾個人來;怎估得到會招來‘兵逼宮城’的大罪?萬望峰兄不要阻擋著宮門,讓我進宮謁見皇泰主面稟軍情,否則不定會使王某懷疑峰兄已策動兵變,脅持了皇泰主,迫得我要揮軍攻城,那時對大家都不會有什么好處!”
沈牧這才知王世充的厲害,這番話連消帶打,誰都難以招架。
不過獨孤峰亦非善男信女,只看他一人獨擋宮門,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格局,即可見一斑。
果然獨孤峰踏前一步,好整以暇的微笑道:“世充兄的欲加之罪才真的厲害,獨孤峰怎擔當?shù)闷稹W詈眯κ俏要毠路迨钦\心誠意,又見尚書大人忽然班師回朝,故特來迎迓,豈知竟給鄭國公你誤會了。”
他這一番話中從“世充兄”、“尚書大人”到“鄭國公”,共換了三個名稱,當然絕無半點誠意,還有種使人難以捉摸其心態(tài),且冷嘲熱諷,不把王世充看在眼內(nèi)的意味。
沈牧啞然失笑道:“既是特來迎接,為何早先獨孤總管不尚書大人班師回朝,卻兵逼宮城,現(xiàn)在卻來改口?”
獨孤峰意帶輕蔑地瞅了沈牧一眼,皮肉不動地陰惻惻笑道:“這位年輕哥兒臉生得很,不知何時成了尚書大人的發(fā)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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