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續(xù)道:“老石倒想得周到,只要來做閉關(guān)修行,又或是云游四海,便可出去大干殺人放火,傷天害理的勾當(dāng)。”
“彭!彭!彭!”
一群孩把燃點的爆竹投從橋下的永安渠,爆起愈多水花,愈能惹起歡呼和喝彩聲。
剛巧有人離開圍得密不透風(fēng)的橋欄,兩人取而代之,憑欄而立。
沈牧隨徐子陵的目光望往天上的半闕明月,道:“你在想什么?”
徐子陵輕嘆道:“我在計算我們聯(lián)手突襲,能否取石之軒的老命。”
沈牧雙目閃過濃烈的殺機(jī),旋又皺眉道:“你比我更有資格作出判斷,他的不死印法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徐子陵坦白道:“我仍摸不清他的底子,大概而言:那是一種生和死的轉(zhuǎn)換,被攻時可化死為生,攻入時則可生為死,使敵手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自己則永立于不敗之地。昨晚我雖施盡渾身法寶,但他仍像個沒事人似的,可以想見他的厲害。”
沈牧道:“照你估計,若我們要?dú)⑺朗帲钕0讜鯓臃磻?yīng)?。”
徐子陵道:“這個非常難猜,首先我們須決定是否要與石之軒來個大解決,其余的遲一步才想。”
沈牧苦笑道:“假設(shè)寶庫入口真在無漏寺內(nèi),我們不想辦法解決他也不成。”
徐子陵道:“若這是我們的決定,那今晚我們絕不宜對付楊虛彥,免致打草驚蛇。”
沈牧點頭同意。
要知直至這刻,曉得他們已抵長安的除婠婠外,其他都是不會泄露他們秘密的人,但如他們出手對付楊虛彥,石之軒定會生出警覺,甚至?xí)茰y出高占道等與他們有關(guān)系。
沈牧道:“侯子那一關(guān)又如何?”
徐子陵道:“讓我和他,大家既是朋友,不該有任何隱瞞。看看他的反應(yīng),我們再作決定。”
沈牧用力一拍他肩頭,斷然道:“就這么決定。我們這就去找侯子。”
兩人正要離開,香風(fēng)襲至,一把甜美熟悉的聲音在他們背后道:“請問兩位仁兄,無漏寺內(nèi)究竟有什么吸引力,令你們在百忙中也要抽空一游?”
沈牧和徐子陵不用回頭亦知來者何人,不由心中叫苦。
河風(fēng)迎面吹來,帶著煙花火屑的氣味,吹起絕色美女婠婠的秀發(fā),拂在兩人的假臉上。
沈牧苦笑道:“婠大姐確是神通廣大,你不是一直跟在我兩叔侄身后吧?”
婠婠“噗哧”嬌笑道:“兩叔侄,真虧得你們有這么大的膽子,一個叫莫為,一個叫莫一心,看看李家的人何時把你們關(guān)進(jìn)大牢去。”
徐子陵把注意力從她身上收回來,淡淡道:“今趟又要弄什么把戲。”
婠婠美眸往他飄來,微嗔道:“不見人家這么久,客氣點好嗎?先回答人家的問題再。”
沈牧道:“剛才我們到寺內(nèi)參神拜佛是求轉(zhuǎn)個好運(yùn),現(xiàn)在登橋憑欄則是等運(yùn)到,夠清楚明白嗎?”
婠婠指著空中爆開的一朵煙花,道:“看,多么美麗!”
徐子陵和沈牧面面相覷,又莫奈她何,更是心中叫苦。若給她這么糾纏不休,今晚如何去進(jìn)行大計。
婠婠忽又凝望河水,清麗脫俗的玉容露出思索的神色,悠然道:“自從傳出消息,你兩人會到關(guān)中尋寶,李建成派人遍查長安所有與楊素有關(guān)的大建筑共二十八座,差點把房舍也翻轉(zhuǎn)過來,仍找不到任何寶庫的痕跡,這才放棄。假若寶庫就在無漏寺內(nèi),那真是出人料外。少帥不是過今晚是最佳的尋寶吉日嗎?”
沈牧給他得差點啞口無言,再現(xiàn)苦澀的笑容道:“皇宮內(nèi)誰是婠大姐的奸細(xì)探子,宮中的事似乎沒有大姐是不知道的。”
婠婠半邊嬌軀挨往徐子陵,揍到他耳旁柔聲道:“還是子陵老實點。子陵啊!勸勸你的好兄弟吧,沒有我的合作,你們得到寶藏亦只會是白便宜石之軒。”
徐子陵忍受著她親昵的挨擦,道:“誰敢不與你合作?問題是今晚我們另有要事,尋寶只好留待另一天。”
沈牧把心一橫,沉聲道:“我過的話從沒有不算數(shù)的。總之我們找得寶藏,必有你的一份,但假若你這么攪渾,最多是一拍兩散,大家學(xué)李閥的府兵制般就此解甲歸田,各行各路。”
婠婠挨入他懷里,仰首失笑道:“少帥息怒。人家只不過想幫忙你嘛。還以為你會感激呢。不過你的威嚇恐怕難起什么作用。少帥有這么多兄弟在長安,想解甲歸田也沒有那么容易吧?”
沈牧心中淡然一笑道:“幸得婠大姐提醒,不然我定會把這點忘記。弟可以保證尋著寶庫時。必會用大紅花轎來抬你去分贓。”
婠婠占盡上風(fēng)。站直身子,明眸閃閃生光。神態(tài)回復(fù)一向的篤定冷靜,輕輕道:“這還差不多,得也好聽,只是好聽的話通常并不實在,我要清楚知道你們的計劃。這可是最后一個機(jī)會,讓你們表達(dá)合作的誠意。”
沈牧和徐子陵交換個眼色,均感拿她無法。
徐子陵正容道:“我們根沒有計劃,你不信也沒法子。”
婠婠平靜地道:“那就讓婠婠曉得目前的情況吧,這要求并不過份。”
沈牧湊到她的耳旁,先作怪地吹一口氣進(jìn)去,才道:“實情就是我兩兄弟仍在摸索寶庫入口所在。假若你能提供李建成曾查過那二十八座建筑的名單,對我們的工作會有一定的幫助。咦,為什么你的臉蛋紅得這么厲害?”
霞生玉頰的婠婠狠狠白他一眼,道:“我想殺人時臉孔就會轉(zhuǎn)紅。你們?nèi)舨皇窃隍_我,就是根不曉得寶庫在哪里。妹正在想:究竟該與你們繼續(xù)合作,還是揭破你們的身份,好讓恨你們?nèi)牍堑睦钤旎厥サ念伱妗!?br />
徐子陵微笑道:“不要嚇唬我們,只要尚有一絲可能性,貴派絕不肯放棄取得邪帝舍利的機(jī)會,那亦是擊敗石之軒唯一的方法。”
沈牧接口道:“我們不若在別的事情上合作,例如聯(lián)手殺死石之軒,只要你查得他藏身之處,我們可助你把他干掉。”
徐子陵知他在試探婠婠,看她是否曉得無漏寺的主持就是石之軒。
婠婠搖頭道:“縱使知道他所在,我們也沒法把他殺死,否則當(dāng)年他早命喪于四僧手下。除非有辦法令他作決死戰(zhàn),不然憑他的不死印法和幻魔身法,就算祝師和寧道奇聯(lián)手,亦留不住他。”
兩人聽得心中駭然,難怪正邪兩道對石之軒如此忌憚,這實在是個根無法擊敗的蓋世魔君。在另一方面,亦看出婠婠至少在這個階段,有與他們合作的誠意,否則不會得這么坦白。
沈牧道:“撇開石之軒不,但他手下的人是不懂不死印法吧?至少我們可找?guī)讉來祭旗,削弱老石的力量。”
婠婠嘆道:“我們和石之軒之間現(xiàn)在正維持著某一種微妙平衡,雙方互有顧忌。一旦破壞平衡,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所以至少在得到圣舍利前,我們不想輕舉妄動。”
徐子陵道:“你們不用出手,一切由我們包辦。只要你提供準(zhǔn)確的情報,我們自會把事情辦妥。”
婠婠沉聲道:“你們想殺誰?”
沈牧試探道:“楊虛彥如何?”
婠婠道:“楊虛彥得石之軒幻魔身法真?zhèn)鳎霘⑺y之又難。你們不若把目標(biāo)定得實際點,安隆會是個很好的選擇,失去他,對石之軒會是個很嚴(yán)重的打擊。他更是楊虛彥和石之軒間的聯(lián)系,亦是石之軒唯一信任的人。”
徐子陵道:“安隆藏在什么地方。”
婠婠道:“安胖子是頭老狐貍,不過要找他仍是有跡可尋,此事包在奴家身上。好啦,今晚你們有什么打算?”
徐子陵和沈牧打個眼色,沈牧斷然道:“我們想試試楊虛彥是否真?zhèn)殺不死的?”
婠婠皺眉道:“楊虛彥今晚根不在城內(nèi),你們怎去殺他?”
徐子陵和沈牧為之愕然,同時又半信半疑。婠婠憑什么能如此清楚以行藏詭秘稱著于世的影子刺客的行蹤去向?
婠婠微笑道:“我只是湊巧曉得他今晚的行蹤。他離開長安是為去接他另一個情人榮姣姣,明白嗎?”
沈牧乘機(jī)問道:“榮姣姣和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
婠婠道:“這個請恕婠兒不能透露,橫豎你們今晚閑著無事,我倒有個提議,讓你們考慮。”
沈牧只希望她不跟著他們,無奈道:“你有什么好的介紹?”
婠婠雙目殺機(jī)一閃,從懷內(nèi)掏出畫卷,語氣平靜地道:“這是突厥使臣居住的外賓館圖卷,若我們所料不差,趙德言該藏身館內(nèi),如能把他殺死,對石之軒將會做成最嚴(yán)重的打擊。趙德言當(dāng)然非是易與之輩,突厥人中又不乏一流高手,你們自己考慮一下吧!”
沈牧接過畫卷,婠婠嬌笑道:“若給奴家發(fā)現(xiàn)你們今晚偷偷去尋寶,我定要教你們吃不完兜著走,清楚嗎?”
再一陣嬌笑,就那么赤著腳幽靈般沒入橋西端處興高采烈慶祝除夕的人流去。
沈牧和徐子陵相視苦笑,無言以對。
同興社的秘密巢**,高占道聽到楊虛彥不在城內(nèi)的消息,問道:“現(xiàn)在該怎么辦?”
徐子陵向正沉吟的侯希白道:“侯兄認(rèn)為婠妖女的話是否可信。”
侯希白嘆一口氣,有點意興索然道:“在得到圣舍利前,她的話可以信足至九成,皆因若我們被假情報所誤,對她們是有害無利。”
沈牧斷然向高占道道:“取消今晚的年夜飯,來的既非楊虛彥,別的刺客連給我們宰殺的資格也欠奉。”
牛奉義領(lǐng)命去了。
徐子陵道:“另一個頭痛的問題,就是婠妖女已探悉我們和同興社的關(guān)系,占道可有應(yīng)付的方法?”
高占道胸有成竹道:“這個容易,這些年來,我們曾針對種種可能出現(xiàn)的情況,反復(fù)推敲出各種應(yīng)變的方法。只要兩位當(dāng)家點頭,整個同興社立可銷聲匿跡,不讓敵人找到半點影子。”
沈牧大喜道:“這就成哩。但現(xiàn)在尚未是時候,否則只教妖婦妖女們生出警覺。”
雷九指道:“聽希白剛才的語氣,陰癸派并不會因得到圣舍利而滿足,對嗎?”
侯希白冷哼道:“這個我可作萬二分的肯定。陰癸派之所以能成魔門勢力最龐大的教派,靠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祝玉妍更是絕情無義的人。若她們肯和別人分享成果,太陽會改由西邊升起來。”
沈牧同意道:“我也不對她們存任何幻想,但她們的確神通廣大,像神仙般無所不知。唐宮內(nèi)究竟誰是她們的人呢?這人的身份地位絕不會低。”
雷九指道:“這問題該由你自己來答,誰比你更熟悉宮內(nèi)的情況。”
沈牧沉吟片晌,道:“宮內(nèi)勢力最大的不出張婕妤、尹德妃兩女,但究竟誰是妖女,我實在瞧不出頭緒。”
侯希白點頭道:“我們?nèi)粢驈堟兼ブ辛朔俳?jīng)散而認(rèn)定她不是妖女,會是非常不智。”
雷九指道:“有機(jī)會可設(shè)法試探,誰肯為莫神醫(yī)你掩飾,誰的嫌疑最大。不過行事可要特別心,否則弄巧成拙,反暴露身份。”
沈牧向一直沒有作聲的查杰道:“你是否看上喜兒姑娘?”
沒有人想到他忽然岔到這話題去,還是開門見山,查杰立時非常狼狽,尷尬道:“屬下……唉……屬下……”
沈牧笑道:“這里是自己人,有那句就那句,我是關(guān)心你的終身大事。”
查杰臉孔脹紅了,垂頭道:“仲爺明察,杰絕不會因私而誤公。”
雷九指倚老賣老地笑道:“那即是對喜兒情深一片哩!”
沈牧問道:“那喜兒對你又如何?”
查杰苦惱道:“她對我比對其他人好。可是……唉,我也不懂怎樣才好。”
沈牧微笑道:“這個沒問題,我會為你給她來個愛情把脈,查個一清二楚。”
侯希白一頭霧水道:“請恕在下愚魯,仲少你是否想插手此事呢?”
沈牧昂然道:“杰是我的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當(dāng)然要為他盡心力。”
查杰沒想到沈牧稱自己為兄弟,感動得不出話來,不過仍未明白這種事他能幫上什么忙。
沈牧又道:“我們今晚該各自回家睡覺,還是聽婠妖女的話去尋趙德言的晦氣?”
侯希白道:“只是趙德言一個已可教我們頭痛,何況尚有其他突厥高手,子陵以為如何?”
徐子陵道:“眼前頭等大事,該是先把不死印卷從楊虛彥身上搶回來。”
侯希白雙目射出感激的神色,旋又頹然道:“我們恐怕很難辦到,有時我真想把手上的半截印卷毀去,讓楊虛彥永無可能得到完整的印卷。”
徐子陵道:“想搶回另半截印卷當(dāng)然難比登天。但想得窺貌卻非絕無可能。師妃暄是曾遍閱印卷的人,只要……”
侯希白斬釘截鐵的道:“限于敝門規(guī)矩,我絕不能從外人處學(xué)得不死印法。”
沈牧豎起拇指贊道:“有志氣,辦法總會有的,例如我們倘能買通榮妖女,要她誆得他脫衣登榻,他沒可能把不死印卷掛在頸上來干那事兒吧!”
徐子陵心中一動,聞言道:“長安有沒有澡堂溫泉浴室那種堂子?”
沈牧拍腿道:“果然厲害,連這都給你想到。”
高占道、查杰和雷九指都聽得一頭霧水時,侯希白“啊”一聲叫起來,臉露喜色,道:“我差點忘了,安胖子最愛在溫水內(nèi)練氣功,既舒服又特別有利他那家的內(nèi)功修為。”
最后這點沈牧兩人并不曉得,心想原來如此。
查杰道:“長安共有大凈堂百余所,最著名的三所是東市的清風(fēng)泉、西市的凝翠堂和北里的樂泉館,用的都是溫泉水。”
高占道道:“只要我曉得安胖子的模樣,查出他到那所澡堂該非常容易。”
徐子陵和沈牧的目光同時落在侯希白身上。
侯希白道:“要把他描畫出來只是舉筆之勞,問題是我們?nèi)绾螐乃幦Ω稐钐搹┠兀俊?br />
沈牧向徐子陵使個眼色,徐子陵會意,道:“有幾句話。我想單獨(dú)和侯兄。”
沈牧起立道:“我們這些閑人避席片刻吧!”
侯希白微笑道:“少帥請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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