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蘇青這廂胡思亂想,然而那婦人卻絲毫沒有覺察出這青樓老鴇隱藏在暗地里的心機。
就在這時,猛地又是一陣孩童嬉戲打鬧著跑過的聲音,那婦人一怔,抬頭張望著四周,問道:“這里養了很多孩子?”
林蘇青也聽到了,他正在柜門內著手畫著符文,他也是一怔,但他怔的不是因為孩童的嬉鬧聲,而是這名婦人——她果然聽得見!她為什么也聽得見?
林蘇青自認為自己能看見這些尋常人看不見的事物,要么是因為他是這邊世界的外來人,要么是因為他飲過二太子的神血。
可是這婦人為何看得見?林蘇青在心中自問自答的想到,或許……是因為她懷著孩子的緣故?
“這里沒有任何孩子。”老鴇的聲音嚴厲而平靜,“也可以這里到處都是孩子。”
林蘇青畫符的手一頓,那婦人不解其意,可是他了然于胸。
這里的確沒有任何孩子,但不知為何,這里到處都是孩子的鬼魂。
他們如正常孩童那般嬉戲玩鬧,他們看得見所有人,然而絕大部分人看不見他們。他們有的不著片縷,有的穿著紅肚兜和鞋子。并且,他們所穿所用的,都與這些柜子里所藏的一模一樣。
起初,他猜想這里或許是一間祭祀用的屋子,用孩子們祭祀。
不過現在他又冒出了另外一個想法,這里,其實更像是一個祭奠的場所。或許是在祭奠那些死去的孩子們?
可如果是祭奠之用,那么有一點便解釋不通——屋子正中央的那處長方石臺。
因為它太像祭祀所用的供臺。如若是祭奠,那就應該是一個香爐,而不是石臺。
所以,關于這個想法,他無法完確認。
恰恰這時候,福貴終于試對了鑰匙,成功打開了那方鐵柜子,并且,從其中捧出了一個瓷白色的壇子來。
壇子上面交叉疊貼了七道封敕的符令,一層疊壓一層,林蘇青看不出那封條上面都寫了些什么,只有最大的“敕”字極為顯眼。
福貴慎重地將瓷壇子環抱在懷里,連走路都變得格外心,生怕有個閃失磕碰了壇子。
接著,他更是彎腰無比謹慎地將那瓷白壇子輕輕地放在老鴇的腿上,林蘇青雖然看不見老鴇的神情,但他看見老鴇是雙手捧接過的,并且在接過后,亦是很心地將罐子抱在懷中。
她撫摸著那瓷白壇子,從背后看去,像極了那名婦人撫摸自己肚子時的動作,單從背影就能看出,她對那壇子有著滿滿的憐愛和溫柔。
那就是少爺?少爺是骨灰?!
隨即便見,那老鴇將煙鍋遞交給了福貴,福貴直接用大拇指按熄了煙絲上的火星。而后將煙鍋頭子套上了不袋子,扎緊后,重新別回了腰間。
老鴇撫摸著懷中的壇子,問那婦人道:“你想不想知道,為何這里到處都是孩子?”
婦人顯然也被那所謂的“少爺”嚇住了,她不明白老鴇意欲所指,但她心里直覺此間有異,她緊繃著神色,不敢回答。
可是老鴇其實并不在乎她到底想不想知道,只是兀自繼續下去。
“鶯花姐兒們,大多做的腿兒生意。這但凡做腿兒生意的,難免會有個閃失。”老鴇著意味深長的一笑,笑聲短而輕,十分陰詭,“可是生意是不等人的,哪能空養十個月的閑人。”
福貴一聲獰笑,走上前拍了拍正中央的那方石臺,背對著婦人道:“這不過是臨時給你鋪的罷了。”
婦人這才注意到那不是床,又是一驚。她現在滿腦袋里裝了太多的疑惑和不解,以及那殺手慘死的原因……以至于太多太滿了,變成了混亂一團,毫無頭緒,茫然無措。她感覺這屋子有問題,她感覺老鴇和福貴收留她另有所圖。但她想不到老鴇和福貴是為了什么,她只覺得自己有危險。
不,她現在更覺得自己的孩子有危險!
福貴頓了一頓,轉身對婦人笑道:“原來嘛,是為鶯花姐兒們處理多余的東西的。”
他面向了婦人,便是背對著林蘇青。不過,不用看也能想到,他此刻的表情必然是可怖的,否則,那婦人為何如此驚恐?
多余的東西……
林蘇青心中猛地一抽,即刻就看見福貴一把將那些被褥部掀起推到了地上,露出了完整的長方石臺。
這……方才林蘇青只看到了一部分,他現在才看見……在石臺的另一頭的兩角,各嵌著一根三指粗的鐵鏈,鐵鏈末端連接著手銬!
那婦人驚怔得目瞪口呆,她也猜到了。
她連忙環抱住自己的肚子,想往后退,可是,她已經退無可退。她想逃,可是老鴇與福貴就在眼前,她逃不過。
她根連這處閣樓的門都出不去,更遑論逃離這棟樓?
老鴇道:“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腹中的胎兒。”
婦人恫恐,連連搖頭。她一只手抱著肚子,另一只手扶著墻站起身來。
她猜不到老鴇究竟做什么,但她知道她必須反抗。然而事與愿違,整間屋子內竟是沒有任何能夠借助的器械。
正手足無措之際,她遽然瞥見了被褥底下露出了半點刀柄在外面,是那殺手的刀,正是林蘇青先前挑開被子后隨后扔下的刀,此時,恰恰就在老鴇腳邊不遠。
婦人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剎那,她猛地往前沖去,撿起了地上的那把刀,正打算用刀挾持老鴇,卻是剛一起身,就被福貴按住了手!
她一把推開福貴,揮刀正欲亂砍,誰知福貴身手矯健,只是一側便避過了那一刀,旋即又是一把擒住了婦人的手腕,這一次,他用上了十分的力度,僅僅是用力一握,就令那婦人因為手腕吃痛,不由自主地松開了刀。
福貴將刀踢遠開,將婦人的手反擒在她身后,又用力往下一拽,婦人不得不后仰,挺出了肚子。
婦人驚聲尖叫,驀然,屋子里又響起一陣孩童跑過的聲音。
老鴇抱著壇子站起身來,朝婦人走近去,道:“我方才過,我收留了你,也需要你幫我收留一個人。”
已經到了緊要關頭,林蘇青一把推開柜門跳出來,大喝道:“住手!”
他一聲大喝,聲音清亮灌耳,振聾發聵,驚得所有人一愣。
老鴇只是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肩膀一抖,而后轉過身來,微微皺著眉頭問道:“你又是何人?”
她側首看向那名婦人,以為婦人與林蘇青認識。
婦人先是一臉驚怔,很快她就認出了林蘇青,連忙沖他大呼:“公子救我!”
老鴇擰眉怒視道:“你們認識?”隨即下令道,“拿下!”
福貴松開婦人,擼起袖子朝林蘇青揮拳而去。福貴雖然身材微胖,但身手絲毫不被那一身贅肉連累,他出拳迅猛,絲毫不能覷。
拳頭還未到,拳風就已經逼在了林蘇青的眼前,將他額前的碎發沖起。
林蘇青趕緊將手中的冊子一抖,折疊的冊子瞬間墜下展開,其上有他事先畫好的一張大!霎時大飛出,直向福貴撲去!
縱使福貴在看見大的瞬間便抽身閃向一側,但是大卻似追蹤似的追著他又撲了過去。福貴轉身換拳成爪,想把大抓下來!
卻是不可能!大并非普通蓋下來的尋常,它有力度!
即使福貴想用力抓下并迅速扔向別處,但只能是徒勞!
大依然蓋了下去,順勢從頭到腳將福貴包裹在其中,令他半點動彈不得,只得跌倒在地,纏裹得像只蠶蛹,比方才守門的粗漢被繩子纏住更慘一些。
老鴇擰眉瞪眼,她見勢不對,當即揭開了壇子上的封印!用力捏住婦人的兩腮,迫使她張開嘴,作勢要將壇子內的東西部給灌進去。
時遲那時快!就在那壇子的邊緣剛一接觸到婦人的嘴時,那婦人肚子上突然一道金赤色的光芒乍現,登時將老鴇手中的壇子沖飛,壇子受了沖擊撞到了墻上,砰地一聲,碰得粉碎,流出一地的灰白色的粉塵。
“我的兒子!”
果然是骨灰?!
只見那老鴇驚惶失措地撲向那堆粉塵,連忙用手將它們堆聚到一起。
然而遠遠不止是受了符令的沖擊那樣簡單,盡管壇子碎了,但那些骨灰仍然無法安寧。它們忽然生起了火焰。
老鴇眼見著骨灰悉數被燒成一縷青煙消散,她不顧火燒,徒手去拍打那些火苗,怎料到她是拍打,火勢則是轉大。
但那些赤火只燒骨灰,并不燒她,甚至還聰明地過了她的手,過了她的衣袖,只為燃燒骨灰。
赤火似浪潮,一簇攢著一簇。骨灰被燒得變黑,乃至消失。火焰所經之處,便將所有燒得干干凈凈。
轉眼之間,一地的骨灰便被燒得空空如也。
骨灰燒盡了,火苗也自行熄滅了,地上只剩下了破碎的瓷白瓦片。
老鴇氣憤得咬牙切齒,回身狠瞪向林蘇青,她歇斯底里地咆哮道:“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林蘇青才怕事兒,他粲然一笑,露出一排齊整整的白牙道:“我叫林蘇青,赤橙紅綠青藍紫的青。哦不,是丹青墨寶的青!”
“好狂妄的子!”老鴇一聲怒喝,旋即從腰間取下一只巴掌大的搖鈴。
她用力晃動搖鈴,鈴鐺聲乍響,毫無規律十分混亂,隨之,房間內驟然顯身出數十成百名孩童!
驚得林蘇青一震,他想到了這青樓里有許多孩兒,卻是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有如此這般多!!
想裝個比卻攤上了大事兒,這叫他如何是好。
可是箭在弦上,已然不得不發!
間不容發,那些鬼們眨眼便撲將上來,他提筆凌空畫了一道符文,摒退了幾個,卻是緊接著,又涌上來一群,朝他撲來!根容不得他在紙上多畫什么用以束縛!
寡不敵眾,縱使他繪制符文的手法已經爐火純青,可當這些密密集集的孩童撲上來時,他左臂右閃仍然難以招架。
轉眼之間,他的腿上腰上立刻掛滿了孩童,就連肩膀上、脖子上、頭上,也到處纏抱著許多。
那些孩童們的氣力相當之大,雖然是鬼魂,卻有如人類似的重量,甚至比人類這般大的孩還要重上許多。
孩兒沖著他又是撕扯又是啃咬,仿佛要將他的骨頭撕得稀爛,啃得粉碎。
林蘇青恍然大悟,難怪那名殺手死得所有骨骼都粉碎稀爛,定然是被這些鬼們纏抱著勒碎了骨頭!
那婦人見狀,正想趁亂逃走,不料她還沒邁出步子,就被老鴇一把揪住了頭發,沖她吼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我要定了!”
老鴇子話音一落,就扯著她的頭發往邊上拖拽,當路過被大捆成蠶繭似的福貴時,她也不曾多看一眼。
她將婦人拖到了先前福貴捧出瓷白色壇子的柜子前,她伸出手像撫摸著一個孩童的腦袋瓜似的撫摸著那柜子中的另一只壇子。
心疼道:“姨娘的孩兒沒有了,姨娘以前對不住你和你娘,這個機會,就當勻給你了,你以后要乖,要聽姨娘的話,姨娘待你如親生兒子,你也要待姨娘像親娘一樣,聽姨娘話,要孝敬姨娘……”
老鴇細細碎碎地念叨著,猛地,她就拽著婦人的頭發往鐵柜子里塞,眼見著她就要揭開壇子上面的敕令封印,要強行給那婦人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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