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駑答道：“那些人應(yīng)該都跑回家了，他們不是真的支持耶律適魯，只是被他強(qiáng)迫著卷進(jìn)了這場戰(zhàn)爭罷了。耶律適魯先前不敢開戰(zhàn)，應(yīng)該就是顧忌這些人會臨陣脫逃，壞了自己的大事。但是眼下月黑風(fēng)高，正好是逃跑的好時機(jī)，只怕趁機(jī)走掉的人會來多。”
赤忽歹滿臉狐疑地問道：“你這么一路拖著耶律適魯?shù)娜俗愤^來，就是要給那些想逃跑的人創(chuàng)造機(jī)會？你是怎么知道這些消息的，我和三王子怎么都從來沒有聽過？”
劉駑指著身后的兵士們，笑道：“因為你是個大將軍啊，這些普通兵士哪里敢和你一起喝酒。而我卻天天和他們廝混在一起，他們把我當(dāng)成自己的兄弟一般看待，愿意告訴我的事情自然也就比你們要多些。”
遙輦泰聽后有些不滿，捏緊了拳頭怒道：“這些兵卒一個個知情不報，絲毫不把三王子的汗位大業(yè)放在心上，簡直是個個該殺。他們既然能知道耶律適魯軍營里的情況，那肯定都有通敵嫌疑，簡直是罪大惡極，反了，反了！”
劉駑安慰道：“赤大哥，你莫要生氣。我六師父和耶律適魯勢不兩立，但并不代表普通的契丹子弟彼此之間也是敵人。就拿咱們營里的兵士來吧，他們中間有好些人的姑舅表兄都在耶律適魯?shù)拇筌娎锓邸ｋm然場面上一場大戰(zhàn)在即，但是這些親人之間互相通些音問，也是人之常情。”
赤忽歹臉上起了幾分異樣神色，回頭瞄了眼身后長長的隊伍，問道：“這些先不，我只想問，他們還和你了些甚么？”劉駑笑道：“赤大哥你是不相信我了，除了剛才的事情外，他們能告訴我的事情也極為有限，畢竟我們都是成天活在一個軍營里啊。再了，我也不是個喜歡搜集訊息的江湖佬啊，哈哈！”
赤忽歹看著他的眼睛，道：“你不是江湖佬，可是你比那些江湖佬都要賊呢，他們的‘賊’可以從臉上看出來，可你偏偏長了副忠厚的模樣，將所有的人都騙過了！”劉駑道：“那是因為我就是個笨人啊，忠厚哪里用得著裝呢？”
∴∴∴∴，≮∽br/>
赤忽歹盯著劉駑鼓鼓的胸脯，知道那里藏著一劉駑時常握在手里細(xì)讀的紅皮書，問道：“那之前那些對付耶律適魯?shù)姆ㄗ樱际悄阆氤鰜淼膯幔渴遣皇悄阋恢痹谧x的那紅皮書上有甚么錦囊妙計，要是我認(rèn)識你們中原漢字，可真想見識見識！”他著眼中竟流露出亮光來。
劉駑聽后哈哈大笑，道：“赤大哥，你太抬舉我了。縱使書上有錦囊妙計，交給了我這種笨人，那也只能是白費勁！不瞞您，這些法子都是底下的兵士們教給我的，他們告訴我就這樣一直行軍下去，讓他們的那些姑舅表兄們有機(jī)會在路上逃跑。耶律適魯見人馬少了，肯定就不敢來打我們了。”
赤忽歹又問道：“這么，先前那個唱歌嚇唬耶律適魯大軍的法子，也是他們想出來的了？”劉駑摸了摸后腦勺，不好意思地道：“這個倒是我自己想的，因為唱歌能壯膽啊，咱們的膽子壯了，士氣上來了，敵人自然就害怕了！”
“就這么簡單？”遙輦泰問道。
“是啊！”劉駑答道
赤忽歹仍然有些不敢相信，問道：“三王子經(jīng)常跟我甚么勞什子‘兵者，詭道也’，我也聽不懂。你就，你那紅皮書上真的沒有教你甚么陰人的鬼道道么？”劉駑道：“不瞞您，打戰(zhàn)的法子倒是講了些，主要是教人打戰(zhàn)就得拼命！”著他不自覺地摸懷中的《六軍鏡》書，暖暖地墊在胸口，讓他倍感安心。
赤忽歹冷笑道：“嘿嘿，打戰(zhàn)要拼命，這個是人就會！”他哼哼了幾聲，仍認(rèn)為劉駑沒和跟自己實話。他又在兵士中掃了幾眼，一句在心中按捺已久的話，此刻終于忍不住了出來，“我派給你的保忽吉和隆泰那兩個人，他們怎么不在隊伍里，我今天一整日都沒看見他們，都跑哪里去了？”
劉駑道：“阿保和阿泰是我最信任的兩個人，因此我把最重要的任務(wù)交給了他們。”赤忽歹驚奇地問道：“甚么任務(wù)？”他話音剛落，后方兩里地外耶律氏大軍轟隆隆的鐵蹄聲突然變得急促起來，直如暴風(fēng)驟雨一般撲來，其中夾雜著兵士的吶喊聲，兵器的砸擊聲，戰(zhàn)鼓的雷鳴聲。
赤忽歹道：“不好！耶律適魯肯定是覺得自己的人馬跑少，要打上一戰(zhàn)鼓舞士氣了。看敵軍的樣子，現(xiàn)在就要沖鋒了！”他明白此刻耶律適魯?shù)拇筌娎镫m然逃去了許多人，但所剩人馬仍然遠(yuǎn)遠(yuǎn)多于己方。
劉駑道：“赤大哥，你別擔(dān)心！對此我們早有準(zhǔn)備，阿保和阿泰他兩人正是為這一件事兒去了。現(xiàn)在唯一的事情，就是加快行軍，不要和耶律適魯?shù)娜嗽诖颂幗粦?zhàn)！”他一聲令下，各帳兵士隨即快馬加鞭往前行進(jìn)。行至半路，劉駑突又下令，大軍轉(zhuǎn)而向南行去。
經(jīng)過這大半日的行軍，那些白日里的醉漢陸續(xù)都醒過酒來，一個個精神倍長，揮著鞭子在夜空下的草原上策馬疾奔，口中竟嗚嗚地喊出聲來，顯得十分興奮。赤忽歹行軍打戰(zhàn)幾十年，哪里見過這般景象——一眾兵士們被人咬著尾巴追，竟然都還能樂出聲來！
他轉(zhuǎn)頭向劉駑問道：“劉英雄，你到底給他們灌了甚么**湯，讓他們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劉駑哈哈大笑，道：“赤大哥，我可沒有**湯，只有酒，可惜都快喝完了，接下來只能搶敵人的酒喝了！”
赤忽歹嘴角抽了抽，道：“耶律適魯那些人恐怕不像你們，他們可沒有帶酒行軍的興致。”劉駑笑道：“那可真沒意思！”他回頭看向后方，只見耶律適魯?shù)拇筌婋m是追得緊，卻始終與己方隔著一里多地，想來可能是彼方的兵士連晚飯都沒吃過，士氣頗為低落的緣故吧。
兩軍你追我跑，又過了一個多時辰，漸漸地到了后半夜。耶律適魯?shù)拇筌娭杏行┍磕筒蛔±Ь耄懤m(xù)掉下隊來，由此使得彼軍中的人馬又少了幾分。與此同時，彼軍中的先鋒隊伍卻朝這邊追得來急。這些人估計是耶律適魯?shù)牡沼H人馬。有些人已經(jīng)追到了五百步內(nèi)，陸續(xù)開始放箭。
赤忽歹急道：“咱們還是準(zhǔn)備迎戰(zhàn)吧，再這么逃跑下去，兵士們沒了士氣會亂成一團(tuán)的。”他勒韁駐馬，伸手去摸馬鞍上掛著的銅錘，準(zhǔn)備迎戰(zhàn)來敵。怎料劉駑一把從身后親隨的手中搶過帥旗，策馬跑至隊伍的最前方，大聲喝道：“想打勝戰(zhàn)的跟我走，前方十里地外，便是耶律適魯大軍的葬身之地！”
他舉著大旗策馬前沖，身后的兵士們歡呼雷動，赤忽歹見狀有些不知所措，猶豫了一下便也跟著沖了上來，邊跑邊心里嘀咕著，“這些人肯定是瘋了，逃個跑竟也要搞得如此歡快！”
浩浩蕩蕩的大軍在劉駑大旗的指引下，往他口中那個“十里之地”奔去，這些兵士深信一場大勝正在等著他們！
赤忽歹靠近其中的一名兵士，悄悄地問道：“你們?yōu)樯趺催@么信那個劉駑啊？”兵士恭恭敬敬地向他施了一個禮，道：“啟稟將軍，劉英雄是我們這么多人中酒品最好的一個，他比我見過的所有草原人還要義氣，若是我連他都不信，還能信誰呢！”
赤忽歹聽言一愣，心道：“這算個甚么理由！”他無奈地?fù)u了搖頭，緊跟著大軍往前沖去。他心知自己缺乏統(tǒng)領(lǐng)大軍的能耐，難以代替劉駑。此刻他只盼著三王子甚么時候能夠突然從天而降，從耶律適魯手中拯救下這兩萬多人。
他魁梧的身軀隨著馬背一起一伏，草原上料峭的寒風(fēng)吹醒了他不切實際的幻想。耶律適魯?shù)拇筌娋途o追在后方，但三王子這時卻可能遠(yuǎn)在天邊。他盯著劉駑的后背有些發(fā)呆，只盼這個酗酒的少年千萬別就此葬送了遙輦氏最后的基業(yè)。
大軍往前疾奔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劉駑突然單手勒住馬韁，馬匹因為極大的慣性，仍往前繼續(xù)沖出幾丈遠(yuǎn)。他騎的那馬性子來就烈，止步時竟突然人立起來，直要將劉駑摔下馬來，看得赤忽歹直心驚。
然而劉駑人坐于烈馬背上，卻勝似閑庭信步。他趁著烈馬人立之時，左手抓緊馬韁挺身而立，右手將血紅的帥旗揮舞開來，足以讓百步開外的兵士們看得清楚。他吼道：“準(zhǔn)備—迎戰(zhàn)！”
兵士們?nèi)呵榧ぐ海R齊舉著火把大聲呼喊，沖天的火光照亮了夜空。
“雄鷹！”
“雄鷹！”
“雄鷹！”
后方，耶律適魯大軍如漫天潮水般奔來，一列列的弓騎兵首當(dāng)其沖。這些弓騎兵邊往前沖，邊在馬背上彎弓射箭，一片片的箭雨鋪天蓋地而來。
在距離敵軍還有三百步時，劉駑大呼一聲，“砸壇子！”赤忽歹一看，一大批兵士騎著馬早已在那些裝酒壇的牛車旁待命。
這些兵士聽見劉駑的命令，一個個抄起四五個酒壇子往前沖去，繼而約束著馬匹在敵軍弓箭的射程之外停下，這些兵士紛紛掄起胳膊，將手中的酒壇在地上砸了個粉碎。眾多的兵士依次取壇，一隊一隊地沖上前砸碎，不一會兒兩軍陣前布滿了壇壇罐罐的陶土碎片。
劉駑大呼一聲，“支盾！”
一隊隊的兵士聽命后隨即下馬，舉起大木盾沖至陣地最前方，組成龐大而嚴(yán)密的盾陣。敵軍弓騎兵弓弦連響，一片片的箭雨帶著鳥唳聲破空而來，扎在木盾上顫動不已，發(fā)出嗡嗡的響聲。不時有兵士被冷箭射倒，發(fā)出大聲的慘叫，然而卻沒有一人膽怯后退。
因為所有人都看得見，劉駑這只草原上不落的雄鷹此刻已沖出了盾陣，他站在陣線的最前方，雙手揮舞著帥旗。既然連主將都不怕死，兵士們還有甚么怕死的理由？
只見劉駑運力揮起帥旗，將一堆攢射而來的箭支卷在旗內(nèi)，繼而雙手發(fā)力一送，大旗裹挾之下，眾多箭支****而出。十?dāng)?shù)名耶律氏弓騎兵來不及躲避，慘叫著落馬。
只聽耶律氏陣中，戰(zhàn)鼓敲得轟轟響，那些余下的弓騎兵不得不迎著頭皮往前沖，對遙輦氏大軍進(jìn)行掠陣游射。這時劉駑命兵士們摔在陣前的壇罐碎片發(fā)揮了作用，許多匹耶律氏戰(zhàn)馬不慎被刺破了蹄子，驚痛之下，紛紛將背上的騎手顛下馬來。
劉駑帥旗卷著大量箭矢一揮，與此同時，雙臂暗暗運起“連珠勁”的法門。箭矢扎破那些落馬弓騎兵甲胄的同時，又一股勁力生起，與前勁合為一處，只聽嗤嗤聲響，威力迅猛的箭矢竟將那些弓騎兵活活釘在地上爬不起身。
赤忽歹躲在盾陣后面，他看著劉駑獨戰(zhàn)耶律氏弓騎兵，心中突突直跳。想他赤忽歹也不是個貪生怕死之輩，但是若是讓他獨自一人臨敵，卻是萬萬做不到的。他急喊道：“劉英雄，你快回來，你是主將，這樣太危險！”
劉駑回頭朝他笑道：“赤大哥，放心，請你照顧好我的兵！”他毫無退縮的意思，騎在馬背上，雙手揮舞帥旗迎著箭雨挺進(jìn)。
那些盾兵為他無畏的氣魄所激勵，不約而同地緩緩舉起手中的厚木盾，砸在夜空下的契丹草原上。盾牌擊地聲此起彼伏，深沉而雄壯。耶律氏原激昂的戰(zhàn)鼓聲，相形之下頓時黯然失色。
余下的耶律氏弓騎兵被劉駑驚得呆了，在他們看來，這個不顧自己生死，在陣前狂舞著帥旗的人簡直是個瘋子。草原上有句俗語叫作“寧遇勇士，不見瘋子！”。遇見勇士尚可一戰(zhàn)，遇見瘋子，那便只能與他拼死。
這些耶律氏的弓騎兵顯然并沒有作好拼死的準(zhǔn)備，他們的隊形在距離劉駑陣兩百步之外披散開來。
兩百步，恰好是草原上的弓箭所能達(dá)到的最大射程，這些耶律氏弓騎兵不愿再往前再進(jìn)哪怕一步。那個瘋子劉駑，以及他身后此起彼伏的盾牌擊地聲，壓迫得他們心頭好似喘不過氣來。他們只盼著盡快射完箭囊中余下的箭矢，完成襲擾的使命，然后馬上退回陣。
此刻耶律氏大軍中的主將估計已經(jīng)看出己方的士氣的低落，一隊接著一隊的重騎兵從彼陣中走出。大片的鐵甲在火把下褶褶發(fā)光，將騎兵與馬匹盡皆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赤忽歹看見這些鐵甲重騎兵，心中不禁膽寒。
草原上就缺少足夠的鐵匠和鐵礦，要為如此多的騎兵和馬匹披上鐵甲，所需花費的精力和財力著實令人難以想象。有生以來，他還是第一次在契丹草原上見到如此多的鐵甲騎兵。
鐵甲騎兵號稱“草原之鐮”，這把鐮刀不會收割麥子，但是會像收割麥子一樣收割人頭。一股頹喪之意在赤忽歹的心頭升起，“耶律適魯?shù)膶嵙μ珡?qiáng)大了，三王子想與他爭奪汗位，簡直就是以卵擊石。”此刻他為三王子的逃去感到幸運，因為此戰(zhàn)必輸無疑！
只聽耶律氏大軍陣中戰(zhàn)鼓聲忽然變得激，鐵甲騎兵一隊接著一隊從陣中沖出，匯聚成一條鐵的河流，勢必要絞殺所過之處的一切蒼生。在那沉重的馬蹄聲下，赤忽歹直感腳下的大地似乎也在顫動。在他的身旁，那些遙輦氏兵士的眼中也開始流露出懼色。
劉駑獨立陣前，凌然不懼。如果對方是鐵流，他就是巖石，堅不可摧的鋼巖。河水能沖垮橋梁，帶走溺水者，卻從來不能沖走一塊盤根在大地的巖石。因為巖石的腳下就是大地，大地不是河水所能撼動的。
他雙足用力，整個人凌空躍起，立于馬背之上。他在萬千遙輦氏兵士的矚目之下，將手中一桿帥旗舞得風(fēng)雨不透，將襲來的箭雨紛紛卷落在地。此刻一隊隊的遙輦氏弓騎兵立馬站于己方盾陣之后，他們齊齊注視著陣前獨自奮戰(zhàn)的主將劉駑，為他的英勇感到振奮。
劉駑大聲喊道：“弓騎兵準(zhǔn)備！”這些弓騎兵聽見命令后異常激奮，他們繃直了身體，只待主將一聲令下，便策馬沖出盾陣，對敵軍發(fā)起最強(qiáng)烈的反擊。沖天的火光映得眾兵士瞳孔中火光熊熊，然而他們的目光聚在了同一個人身上。
劉駑回頭望向眾兵士，他的目光好似從每一個人的身上掠過，讓每一個人兵士都受到激勵。一個想法從眾人的心頭升起，“如果這場戰(zhàn)斗會勝利，我們愿意為此人而戰(zhàn)。如果這場戰(zhàn)斗會輸，我們愿意為此人而死！”
劉駑的身影被熊熊的火光映得透亮，連夜空中的那輪皓月也被他奪去了光彩。他雙臂運勁一揮，鮮紅的帥旗迎風(fēng)展開，如一抹鮮血飆飛在夜空之中，為這一夜的契丹草原刻下了永久的印記。
他口中大呼道：“進(jìn)攻！”渾厚的聲音直讓人無法相信他此刻還是個少年。遙輦氏的弓騎兵們早已饑渴難耐，此刻他們對敵人鮮血的渴望超過了一切，一個個如離弦之箭般沖盾陣中沖出。(未完待續(xù)。)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