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遏飛舟!
劉駑施展疊浪神掌,只見河灘上流淌的殘水匯聚成一道濁浪,沖天而起,形成一道水墻擋在他和袁極雁身前。
這種防御招式對付普通高手十分有用,可在傅靈運眼中不堪一擊。
傅靈運不假思索,隨手一刀揮出,水墻破碎,刀光如虹,將藏身水墻之后的劉駑、袁極雁懶腰斬斷。
殺死聞名天下的掌劍門掌門和袁氏少主便是這般輕易,對此他感到十分滿意。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眼睛瞪得渾圓。
被刀刃削斷的劉駑、袁極雁二人并未發出慘叫,而是化作濁浪退潮而去。
一切都是障眼法!
原來劉駑剛才施展浪遏飛舟的目的是為了阻擋他的視線,而剛剛被他殺死的劉袁兩人,乃是袁極雁以三圣功凝聚地上流淌的殘水幻化成的分身。
傅靈運抬眼望去,只見劉、袁二人本尊早已逃竄至百步開外,直朝黃河水面上奔去。劉駑被身后一堆由炁化成的龍、虎、豹推著狂奔,即便他輕功不佳,速度仍比平時快出數倍。
“無知小子,還想故技重施!”傅靈運心道。
他是個極聰明的人,料定劉駑是故意引誘自己追上河道,然后再用水陣困住自己,心中冷笑,“這是這次你們再難如愿!”
他手撫刀背,從刀柄處徐徐摸向刀尖。絲絲輕吟從刀身透出,在他手指觸及刀尖的那一刻,刀身發出清脆的尖鳴。
這柄名刀竟如妖物般活了過來!
名刀身上出現絲絲裂紋,幾乎在瞬間化作無數塊透著黑煙的微小金屬碎片。這些金屬碎片在空中重組,化作一只吐著信子的黑色巨蛇,卷著黑色狂風撲向劉、袁二人。
傅靈運當年為了鑄就這柄名刀,曾取數千條毒蛇的毒液浸泡刀身,歷時十余年。刀成之日,取名“狂蛇”。
眼前這由刀身碎片化作的巨蛇固然鋒利無匹,其周身翻涌的黑風也十分厲害,乃是當年浸泡進刀身的毒蛇汁液所化,像袁極雁這般的普通人觸之即死。
傅靈運使出這一招后,心中略感惋惜,他沒想到為了兩名晚生后輩,自己竟要付出一柄辛苦鑄造的名刀作為代價。
“若是能殺死這劉駑,當取他的血再鑄一柄新刀。”他轉念想道。
憑他多年浸淫毒道的經驗,像劉駑這種百毒不侵之人,其體內必然存在能夠克制萬毒的奇毒。若是能以這種奇毒鑄刀,威力比起“狂蛇”強上何止百倍。
然而他心中想法剛起,身后便傳來一絲涼意。他連忙轉頭,只見無數龍虎豹由地底沖出,分路向他襲來。
若單是如此還好,就在這些龍虎豹沖來的同時,它們沖開地面時形成的無數裂口處有大量濁水噴出。
這些濁水噴涌而起,裹挾著河灘上的泥沙翻涌,以某種固定的形式組合、排列,很快形成一種十分龐雜的陣法。
傅靈運雙足站立之處本是陣法邊緣,此時卻經受不住陣法中心傳來的強大吸力,無論他內心如何不甘,整個人仍不由自主地挪步走向那吸力傳來的陣法深處。
砰!
無數泥沙涌起,形成褐色巨幕,將泥沙陣法遮掩其中,連帶困于其中的傅靈運被遮擋得嚴嚴實實。
黃河水道上,失去傅靈運控制的名刀狂蛇威力不再,化作無數金屬碎片飄落。
劉駑一揮袖,一道水浪飛起,將這些金屬碎片卷作一團,飛到河岸上,落入一處沙坑中。如此刀身上的毒液便不會污染了河水,否則殃及黃河下游居民,死者恐不可勝數。
袁極雁手指輕點,一只由炁化作的豹子奔上河岸,卷帶大量泥沙跑向沙坑,將名刀狂蛇化成的碎片盡數掩蓋填埋,隨后化作無形之炁消散而去。
兩人相視一笑,方才若非袁極雁暗地里以炁化成的龍、虎、豹從地底打通水道,將河水引上河灘,劉駑根本沒有機會出其不意地以水施陣困住傅靈運。
兩人當時根本沒有機會詳細交流,全憑默契達成這次合作。不知不覺間,兩人的心意又互相靠近了一分。
袁極雁道:“這泥沙之陣比起水陣看上去要牢固不少,傅靈運短時間內應該無法脫困,我們就此分別吧。”
她說話時盯著劉駑的眼睛,自覺有些言不由衷。
劉駑并沒有看她,而是掃了眼河岸邊,“我們逃不了,無論去任何地方。”
“為甚么?”袁極雁緊問。
劉駑手指河岸,灌木叢中有幾個黑影一閃而過,向遠處遁去,“那些都是探子,他們會將我們的行蹤完完本本地告訴傅靈運。”
袁極雁眼中閃出一絲冷意,“殺了便可!”
劉駑伸嘆息,“沒用,因為這些人來自天底下最大的情報組織,我認得他們身上的記號。他們出自三教九流,藏身市井山野,殺不盡也殺不絕,你根本拿他們沒有辦法。”
“你是說黑鴉?”袁極雁皺眉,“難道黑鴉并非由你掌控?”
劉駑語氣沉重,“原先我以為是,現在看來不是。”
袁極雁戲虐道:“看來狄辛這個人的野心遠比你想象中要大,應該是你走之后他又重新掌控了黑鴉。并且,他想借傅靈運的刀要了你的命,借機掌控掌劍門。或許現在你應該擔心手底下那些人,或許他們過些日子會一個接一個糊里糊涂地喪命。屆時掌劍門會大幅削弱,不再是米斗會的對手。”
她身為袁氏少主,早對掌劍門內部作了詳細調查,對其門中人員派系洞若觀火。
“只要我不死,狄辛就不敢對其他人動手!”劉駑仰起頭,“這是個知道留有余地的人,絕不會肆意妄為。況且有蕭呵噠主持大局,掌劍門只會越發壯大。”
“如果我是你,會改變方向往西走,與門中之人匯合,如此便能鎮壓狄辛,擁有與傅靈運對抗之力!”袁極雁笑著提議。
劉駑似乎看透了她的用意,道:“以掌劍門如今形勢,即便集齊內所有人,也難與傅靈運抗衡。若是硬抗,只會滿門覆滅。倒不如我繼續往東走,不至于連累了門中之人。反而是你,如果能返回米斗會,有袁總舵主在,傅靈運不敢將你怎樣。”
袁極雁笑道:“我本以為你對麾下力量極其自信,未曾想還有幾分自知之明。既然如此,你為何不早日投奔米斗會?”
劉駑正色道:“我心中有韜略抱負,總不能輕易做了他人走狗!”
袁極雁不以為意,“說到底,你還是克制不住自己內心的野心。你和我認識的其他野心家一樣,口口聲聲要匡濟蒼生,實際上不過是在做自己的黃粱美夢。”
劉駑哈哈大笑起來,“你說的固然有對的地方,人生在世,固然要活一回真的自己。只要無愧于心,即便是做皇帝又有何不可。這皇帝你們的袁總舵主想坐,我固然也想坐!”
袁極雁勸道:“你不肯歸順米斗會,天底下又會多出一場紛爭,百姓會因此遭受劫難。若真如此,你怎好意思說自己無愧于心?”
劉駑搖頭,“即便我歸順米斗會,又怎能保證袁龍城能是個好皇帝,不會放縱私欲、魚肉百姓?單是他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做法,便是萬般險惡。這天底下我真正信得過的只有我自己,還有跟隨我多年的那幫老弟兄!”
袁極雁不悅,“說到底,你我終究是陌路之人!”
劉駑拱手,作出告別姿態,“袁姑娘拔刀相助之情,劉某沒齒難忘,他日必當回報!”
袁極雁反問,“如此而已?”
劉駑沉默半響,“其他都是些兒女情長,擺不上臺面。”
“擺不上臺面?”袁極雁冷笑,“你若非為了謝暮煙又怎會撇下門中之人不管,專程跑去長安,這難道不是兒女之情?”
“她是我門中大仆射!”劉駑答道。
“仆射,好大的官兒!”袁極雁怒極反笑,“罷了,罷了,癡人縱使沒有吃酒,也總會說自己醉了。”
她揮袖轉身離去,留下聲音,“你我今日之后,便是不相識之人。若是戰場上相見,也無需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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