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駑無奈地攤了攤手,“他的心臟已經腐爛,到哪里去給他找一個新的?”
“新的心臟,普通人的就行嗎?大人的意思是,東籬的心疾有救?”呂珍眉頭微皺,心中似有所思。
“是的,換心術雖不常見,但恰好我的師父韋圖南傳下了此法。”劉駑答道。
“那就用我的心吧,是否可以?”呂珍眼里耀起了光芒。
“姑娘剛才說過,活著的人最痛苦,因為要面對生死別離,你這樣是讓他痛苦呢。”劉駑意味深長地看著這名深情的女子。
“我想他活下去。”呂珍伸手摸了摸曹東籬慘白的臉,輕輕擦去其嘴角的一抹血跡,一字一頓地說道:“東籬和身份卑微的我不同,是一個有抱負的人,他身負列祖列宗的重任,不可以這樣輕易死去。即便是再痛苦,他也必須活下去。”
劉駑沒有抽出手,而是深嘆了口氣,“等過了這兩日吧,我再想辦法,換心確實是個危險的法子,稍有失當,你們二人都會死。”
“大人不必多慮,為了救東籬,我甚么都愿意!他病情危急,恐怕撐不過兩日。”呂珍抱著曹東籬的臉頰,眼中柔情無限。
劉駑的目光落在手中的那碗麻沸湯上,“換心之法十分殘酷,首先須活著剖開……”
他猶豫著不想說下去,此法實在過于血腥殘酷。
“大人,我愿意,行嗎?”呂珍看出了他的猶疑,眼中露出懇求之色。
“不可!”劉駑堅定地搖了搖頭,“用曹東籬的真氣救你的性命,我有七成把握。可用你的心去救曹東籬,我連一成把握也沒有。我必須救最可能活下去的人,那就是你!”
呂珍眼睛有些失神,喃喃道:“東籬是個有大志的人,我怎能讓他就這樣去了。”
“曹東籬的志向是甚么?”劉駑覺察出一絲異樣。
呂珍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淚,“東籬繼承曹氏列祖列宗遺命,遏制袁氏一族的野心。聽說袁龍城已經掌握了一門駕馭炁的邪法,若是沒有了東籬阻止他,恐怕遲早會為禍世間。”
她掙扎著要坐起身,“到那時,天下人都要變成炁的傀儡,這九州大地恐怕會成為阿鼻地獄!”
“炁的傀儡?”劉駑心中一震。
呂珍盯著他的眼睛,“劉大人體內有炁,該比小女子更加明白此物的危險之處。”
劉駑深受炁的危害,感慨道:“炁奪天地日月之精華而生,秉性貪婪。炁每寄宿一物,必會拼命奪取宿主的生機,將軀體占位所有。姑娘所言,大致沒有差錯。”
“所以大人更加要救東籬一命,曹氏一族掌握著這世間唯一的馭氣法門,只要東籬在,袁龍城便不能在這世間放肆!”呂珍目光堅定,她將右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望著沉睡中的曹東籬,堅定地說道:“為了東籬,我愿意去死!”
劉駑搖了搖頭,“再光明堂皇的道義,也不能以奪去另一個人的生命作為代價。況且,換心之法兇險萬分,不值得姑娘去冒險!”
呂珍慘然一笑,“用我的生命換東籬康復,值了!”
“大唐公主的生命并不卑微。”劉駑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呂珍微微搖頭,“原來劉大人都知道,讓您見笑了。小女子從未在皇宮里做過一天的主子,談何公主一說。”話鋒一轉,她神情黯然,“小女子只掛念自己的母親,不知她老人家如今怎樣了?”
“純元皇后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去世了。”劉駑不忍騙她。
“是么?”呂珍一愣,喃喃道:“我早該知道那個普真和尚不太實誠,若真如此,小女子心里的一塊石頭也算是放下了。”
“普真和尚找過你們?”劉駑問道。
他心想,“若是此女知道玉飛龍正是當年殺害她母親的兇手,心里不知會怎想?”
“是的!”呂珍眼中露出疑惑。
“沒甚么。”劉駑忙道。
呂珍的目光落在劉駑手中的藥碗上,掙扎著坐起身,“劉大人,我想喝藥!”
“好!”劉駑將藥碗小心翼翼地遞到此女中。
呂珍喝了一口,只覺喉嚨酥麻,于是抬頭問道:“大人,喝了這麻沸湯,身上就不會疼了嗎?”
“是的,只消半個時辰,姑娘便會全身麻木,難以動彈,但總好過被體內的劍氣折磨得死去活來。”劉駑應道。
呂珍難得一見地笑了笑,“這倒真好,小女子自小最怕疼了。”
她想了想,“小女子心緒不寧,想寫點東西,不知大人這里是否有筆墨紙張?”
劉駑想了片刻,點了點頭,“這事兒容易辦!”
呂珍看了幾眼劉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小女子最怕生人,大人若是繼續留在房里,小女子怕是落不了筆!”
劉駑深嘆了口氣,“我明白!”
他轉身出房,站在四更時分的柳樹下。晦暗的月光穿透柳葉,在他黝黑的臉龐上落下絲絲的淡光。
有值夜的仆役趕緊來問話,“大人,這么晚了,您出來當心著涼吶,還是多穿點呢!”說著想進屋給正卿大人取來大髦披上。
“先別忙這個,你快去找一套筆墨紙張,送進那兩個傷者的房里去!”劉駑抬頭望著烏云里透出的月光,目中透出哀色。
“是,大人!”
片刻后,那仆役捧著紙筆,快步送進那呂珍所待的房中,告退后小心翼翼地關上屋門。
劉駑獨自在樹下徘徊,夜風從他的脖間掠過,令他感到分外寒冷。
時間緩緩過去,他感到黎明前的黑暗格外地幽森而深長,好似鬼魂的眼睛在盯著這動亂不堪的紅塵世間。
“嗯……”
呂珍的房里傳出一聲女子的低吟,極輕的聲音中飽含著痛苦之意。
那只黑貓從窗戶沖了出來,瞪大了眼睛,沖劉駑發出凄厲的哀鳴,“喵……!”
劉駑明白,該發生的事情終于到來了。
他轉身沖入屋內,一眼便望見呂珍仰頭倒在榻上,一根銀簪自她頜下刺入,深深貫入腦中。
這是一種極為痛苦的死法,對于自殺者來說,尤其難以做到。
此女這樣做,不過是想為愛人保留一顆完整的心臟而已。
被褥上落著兩封書信,其中一封信被折疊起來,紙表寫著“東籬親啟”。另一封展開著的,紙上只有兩行字:
“劉大人您是個好人,煩請您為東籬治療心疾,小女子感激涕零。若有來生,犬馬相報!”
劉駑的目光再次落在呂珍的臉上,只見此女遺容頗為安詳,忍不住輕聲嘆息。
那只黑貓從門縫里跟了進來,沖著劉駑叫了一聲,“喵!”
劉駑蹲下身子,盯著黑貓碧綠的眼睛,“今晚發生的一切,你都明白是嗎?”
黑貓竟聽懂了他的話,沖他點了點頭。
劉駑微微苦笑,“這倒好辦,省得他到時候誤解了我反為不美。”
他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曹東籬。他不想讓此人誤認為,呂珍的死乃是因他而起,到時候又惹出一身麻煩來。
曹東籬依舊昏睡在榻的里側,對眼前發生的一切無知無聞。
劉駑將食指放在此人的人中處,只覺氣息微弱,于是自言自語道:“得趕緊進行手術,否則呂珍算是白死了。”
黑貓一聽豎起了耳朵,趕緊跳到了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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