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赫煊還以為要去城內(nèi)的旅館,結(jié)果被熊向暉一車拉去華清池。
這里有比較高檔的賓館,也有民國新建的溫泉池子,老蔣以前來西安就偶爾在華清池泡澡。
反正一應(yīng)消費都由胡宗南報賬,周赫煊安放好行李,便帶著婉容一起找溫泉池子。夏鼐、吳作人、林風(fēng)眠、林國達、孫永振和朱國楨也趁機消遣,特別是兩位畫家,泡著澡吟詩作賦,遙想當(dāng)年的楊貴妃和唐明皇。
只可惜,溫泉池中的地磚和墻磚比較煞風(fēng)景,一看就是現(xiàn)代工業(yè)品,沒有絲毫的古風(fēng)韻致可言。
第二日早晨,周赫煊讓孫永振去市政府借車,弄來輛卡車就可以出發(fā)了。西北這邊有好幾個油田,汽油、柴油反而比南方更廉價易得,不用讓汽車燒著木炭長途跋涉。
孫永振還沒把卡車開回來,胡宗南倒是先到了。
堂堂集團軍總司令,未來的西北王,此時西裝革履、戴著眼鏡,胸前還掛著一架照相機。
周赫煊正被孔令偉拉著打牌,突然敲門聲響起,孔家的隨行家仆稟報道:“二小姐,有位記者先生求見。”
“讓他進來。”孔令偉隨口道。
胡宗南走進房間看了孔令偉一樣,眉頭稍稍皺起,自我介紹說:“孔二小姐你好,我叫古……”
孔令偉穿著套黑色西裝,扎著紅色領(lǐng)帶,一手執(zhí)雪茄一手拿牌,腳邊還蹲著條黃毛哈巴狗。她吐著煙圈直接打斷:“古記者是吧,找我有什么事?”
“呃,想……想請教幾個問題。”胡宗南連忙遞上名片。
孔令偉瞥了胡宗南一眼,冷笑道:“就你這幅德行還當(dāng)記者?連話都說不好。也不撒泡尿照照,就想采訪我?回去告訴你們社長,叫他直接來找我,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這就是自己的相親對象……
手握重兵的胡宗南將軍,此刻只想摔臉走人。他強忍著怒火,賠著笑臉說:“我想給孔二小姐拍張照片。”
孔令偉把胡宗南的名片扔到地上,不屑道:“以前在上海,我一張照片值10萬塊。你滾吧。”
胡宗南立馬就滾了,這樣的姑奶奶他惹不起。不男不女,舉止粗魯,毫無教養(yǎng),目空一切,別說娶回家了,就連做普通朋友都嫌惡心。
“我去上個廁所。”周赫煊起身道。
孔令偉說:“快點快點,別耽誤打牌。”
等周赫煊追出去的時候,胡宗南已經(jīng)把假胡子撕掉了,正罵罵咧咧的嘀咕著什么。
“胡司令留步。”周赫煊喊道。
胡宗南吃了一驚,回頭問:“周先生認識我?”
周赫煊笑道:“以前遠遠的見過一面。”
“原來如此,”胡宗南笑道,“周先生在華清池住得還滿意吧?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周赫煊說:“我讓人拿著教育部的條子去市政府借車,現(xiàn)在還沒回來,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胡宗南說:“市政府沒幾輛車子,既然周先生有急用,我讓部隊調(diào)一輛車過來。”
“那就多謝了。”周赫煊抱拳道。
胡宗南突然低聲說:“周先生跟孔二小姐很熟?”
周赫煊苦笑道:“算是吧。”
胡宗南問:“你覺得她為人如何?”
“不好說。”周赫煊道。
“哈哈,”胡宗南干笑兩聲,“確實不好說。”
兩人又聊了幾句,突然聽孔令偉在里邊喊:“你拉屎還是撒尿?上個廁所這么久!”
胡宗南連連搖頭,抱拳道:“周先生,我先告辭了。”
“慢走。”周赫煊說。
胡宗南撒丫子就開溜,回去立即給媒人陳立夫打電話,說日軍在秦嶺準備發(fā)動進攻。他必須馬上到前線督戰(zhàn),軍情緊急,個人私事只能暫時放一放,請陳立夫務(wù)必體諒。
周赫煊也很快也帶人走了,一路開車去敦煌。
陳立夫把胡宗南的原話告訴宋靄齡,宋靄齡連忙打電話給女兒,一番交流后便猜到胡宗南就是那個記者。宋靄齡把女兒數(shù)落了一頓,勒令孔令偉不準再男裝打扮,趕緊上門道歉給胡宗南留個好印象。
宋靄齡如此著急女兒的婚事,不外乎是看到老蔣對胡宗南很器重,想要通過政治聯(lián)姻來壯大孔家的實力。
孔令偉沒有親自登門道歉,而是把電話打到胡宗南的司令部,對接電話的參謀說:“胡宗南要是我不來見我,我就賴在西安不走了。”
胡宗南那個委屈啊,只能硬著頭皮去繼續(xù)相親。
孔令偉這次終于換回了女裝,不但穿著裙子,而且還腳踩高跟鞋,頭上和脖子上都噴了香水。
胡宗南瞟了眼對方的高跟鞋,頓時心生一計。他邀請孔令偉去徒步觀光,足足走了兩個鐘頭野外小路,把孔令偉的腳都走出了水泡。胡宗南佯裝不知,一路欣賞美景,還各種贊嘆抒情。
孔令偉快瘋了,回到華清池大罵不止,賭咒發(fā)誓道:“胡宗南這個王八蛋,就算他哪天當(dāng)了皇帝,我孔二也對他沒有興趣!”
胡宗南太機智了,這裝婚事退得沒有得罪任何人,除了孔二小姐……
周赫煊他們那一行則很暢快,由于要運輸蘇聯(lián)援助的軍火,大西北的公路交通非常便利。
婉容和林國達最為興奮,他們都是初次領(lǐng)略西域風(fēng)光,就跟內(nèi)陸人第一次看海般稀奇。
幾天后就進入甘肅地界,武威、張掖、酒泉……每到一個古城,夏鼐都要趁著休息的時機到處走走。林國達成了他的跟屁蟲,像個好奇寶寶一樣各種提問,這種實地考察學(xué)習(xí)是最長學(xué)問的。
周赫煊運氣比較好,一路上沒有碰到什么土匪,倒是見到天上飛過幾架日本運輸機。這些日本飛機是前往額濟納旗草原空投物資的,少量日本人在那里建造了軍事基地,并買通一些中國人做漢奸,還想拉那里的蒙古王爺下水,然后發(fā)動叛變在甘肅建立偽政權(quán)。
這種事用不著周赫煊操心,因為共黨在三年前就派去了政工干部。那位干部已經(jīng)和蒙古王爺成了好朋友,在當(dāng)?shù)剀娋ψ永镆裁曧懥粒娙私宰鸱Q為“劉秘書”。明年春節(jié),蒙古王爺在“劉秘書”的出謀劃策下,請來日本人吃餃子喝燒酒,順手就把醉醺醺的日本人全部干掉。
這位“劉秘書”本名周仁山,后來做了西藏區(qū)高官和新僵區(qū)委常務(wù)書記。
閑話休提。
一行人到了瓜州折道去敦煌,此時還沒什么正經(jīng)公路,汽車只能在沙漠戈壁中撒歡亂跑。為了避免走錯方向,周赫煊還在瓜州臨時雇傭了一個向?qū)ВK于在九月中旬抵達敦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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