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輝夜確實看出了明川的變化。

    或者準確的來說，他是通過“看”和“感覺”這兩者，同時確定了明川的變化。

    此時的明川似乎又變回了他記憶中的那個男人，但是又有些許的不一樣。至于這么一點點的不一樣究竟在哪里，他卻說不上來。

    這種模糊不清的界限，這種像是混合著泥土、沙碩、水流和一些其他隨便什么東西的邊緣，像是傍晚的天空同時存在著太陽和月亮的晝夜，無法準確的說出那條線在哪里。高山輝夜也無法準確的說出此刻的明川與剛才的明川的區別在哪里。

    當然，他也無法說出此刻的明川和原本的明川的區別在哪里。

    但是區別是存在的。

    高山輝夜半瞇著眼睛，盯著前面的背影。

    突然間，他感到一股視線。

    他轉過頭，看到了影瀾那張漆黑的臉孔，那雙完完全全漆黑一片的眼睛正冷冷的盯著他。

    與平日里憨傻呆萌的影瀾不同，此刻飄在明川身后的影瀾讓高山輝夜的后背一陣發寒。

    不僅僅是明川，連影瀾也發生了變化。

    剛才究竟發生了什么？他們兩個失去意識的那一段時間里，似乎發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高山輝夜有些疑惑的想著。

    影瀾的目光里并沒有敵意，也沒有殺意，甚至連警告的意味都看不出來，但是卻讓人不由自主的心底發寒。

    是因為自己剛才盯著明川么？所以惹得這位漆黑的老兄不快了？

    高山輝夜笑了笑，沖著影瀾微微搖了搖頭。

    影瀾轉過頭，不再看他。

    鬼界對他的排斥并沒有消除，但是不適感已經沒有之前那么強烈，高山輝夜知道這是明川的功勞，雖然他不明白明川究竟做了什么。

    沉默了片刻之后，高山輝夜開口說道：“你知道我們現在該去哪里？”

    “該去哪里這種問題太哲學了，我可無法回答。”明川懶懶的說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阿凌和高山凈。”

    “你知道他們在哪？”高山輝夜問道。

    自從明川恢復意識之后，他的腳步就沒有遲疑過，看上去像是知道前進的方向。

    “當然不知道，所以才要找找看嘛。”明川頭也不回的回答，微微停頓了兩秒，接著說道，“不過大概的范圍倒是可以推斷出來。”

    “你是如何推斷的？”高山輝夜有些不解。

    “整個鬼界都充斥著濃濃的鬼氣，這對活人來說可不是好消受的。”明川答道，“高山凈和阿凌都沒有死，對他們而言，這里的鬼氣就像毒氣一樣，鬼氣越是濃郁的地方對他們的傷害就越強，所以他們當然會去鬼氣較為稀薄的地方。”

    “那種地方是哪里？”高山輝夜問道。

    “當然是靠近鬼界中心的區域了。”明川揚了揚眉，理所當然的說道，“之前無常不是說了么，鬼界的中心區域就是鬼界與現世相連接的地方，那里與現世最接近，鬼氣會相對的較為薄弱。不過同時那里也是無常們平時活動的區域，是它們將死者帶進來的入口，我想，所謂的中心就是鬼界與現世的連接點，算是生與死的分界之處，活人應該是不可能靠近的。”

    說到這里，明川回過了頭，看向高山輝夜，笑著說道：“你想找的人，多半就在那里。”

    高山輝夜聞言，心中一驚，沒等他有所反應，明川就將頭轉了回去，繼續邊走邊說道：“阿凌和高山凈不會在中心的位置，不過我想他們應該會在離中心不遠的區域，因為只有那些區域鬼氣較為薄弱，同時，也不會遇見無常。”

    見明川說話的語氣如此肯定，就好像他可以肯定能找到高山兄妹一樣。

    高山輝夜瞇著眼說道：“你怎么知道無常說得是實話？”既然他們已經察覺到了那名無常沒安好心，就應該加以防范，對方的話也就不能全然信任。

    明白高山輝夜的想法，明川笑著搖了搖頭，解釋道：“那家伙雖然帶我們去了一條危險的道路，但它是不會說謊的。”

    “你怎么知道？”高山輝夜不明白明川哪里來的自信。

    “那些家伙們，身上沒有‘說謊’這項功能，除非有人教它怎么回答，否則是不會說假話的，最多就是閉口不談。”

    高山輝夜沒有繼續反駁明川，即便對方的解釋中充滿了漏洞，但是他的神色卻顯得極為篤定，便心知對于高山兄妹的下落明川一定是有了幾分的把握。

    他很好奇，究竟為什么明川會如此的有把握，難道僅僅只憑著之前無常對鬼界的描述？

    以他對明川的了解，他很清楚，明川是不可能單憑一個根本不能全然信任的家伙幾句片面之詞就妄下推斷。

    而且，就算知道了高山兄妹現在的位置在中心附近，明川又是怎么知道方向的？要知道現在他們所處的這個石灘面積十分廣袤，看不到邊際，周圍根本看不到任何可以當成路標的東西，甚至連天空都是一片密布的烏云，想要辨別方向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著明川沒有絲毫遲疑的前進著的背影，高山輝夜心中產生了一個念頭。

    明川之前來過鬼界，不，不單單只是來過，他非常熟悉鬼界，熟悉到即便是身處于這樣一個環境之中都能夠輕而易舉的找準方向。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便揮之不去，在高山輝夜的腦海中盤旋，并提醒著他注意各種跡象，每一種跡象都在增強著這個念頭的可能性，最后，高山輝夜不得不承認，明川的確來過鬼界。

    這個明川究竟是什么人？

    高山輝夜不止一次這樣問過自己，每一次都無法思考出準確的答案，最多只能有個模糊的概念，一些不太確定的想法。可現在，他發現自己之前的那些概念和想法與真正的明川相去甚遠，事實上，他完全不了解這個男人，完全不知道自己選中的契約之主究竟是什么人。

    或者，根本不是人類。

    不知為何，高山輝夜回憶起第一次見到明川時的情景。不是在法陣中以殘魂之軀與之相見的情景，而是在更久之前，在他還沒有從他的本體中分離，在他還是高山家的驅鬼師時，他與明川的那一次短短的會面。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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