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告訴菲林之后向后退，垂下斧頭靠在上面呼吸，而菲林砰的一聲倉促地把斧頭丟在地上。沒有用。
在菲林心中，赫爾墨斯仍然十分寧靜。菲林瞥見他坐下盯著窗外，凝視海那邊的地平線，早晨的日光無情地照亮了他臉上的皺紋和頭上的灰發(fā)，他的雙肩也向前傾塌，而這個姿勢恰巧對照菲林內(nèi)心的感觸。
菲林閉上眼睛片刻，實在累得無法做任何事情，而人們倆忽然間相互契合，接著菲林就看到昭示人們前途的那條地平線。人們正遭受強敵侵襲，他們渴望在這里把人們趕盡殺絕，這就是唯一的目標。
他們沒有土地可耕種，也沒有孩子要照顧，更無須看守動物，好讓自己專心一致劫掠此地。
但是，人們努力過著正常的生活，同時也試著保護自己不受迫害。
對于紅船劫匪來說，他們的殘暴就是每天的例行公事，也就是說他們只想毀了人們。人們并非
戰(zhàn)士，而且好幾代都沒有參與戰(zhàn)事，況且人們軍隊所受的訓練僅適合用來迎戰(zhàn)講理的敵人。
那么，人們該如何抵抗瘋子的殘殺？人們擁有什么樣的武器？菲林環(huán)顧四周。
菲林——菲林成了赫爾墨斯。
這個人。這么一個人，因奮力游走于捍衛(wèi)人民和沉溺奧秘法術(shù)的狂喜邊緣而日漸憔悴。這么一個人，嘗試激勵人們和鼓舞人們奮而起身捍衛(wèi)自己。
這么一個人，當人們在樓下策劃密謀和爭執(zhí)吵嘴時，卻在這兒用雙眼凝視遠方。沒有用。人們終將步上毀滅之路。
絕望的浪潮席卷著菲林，威脅要把菲林拉下去。它在菲林的身邊翻騰，他卻忽然在它的中央找到立足點，也在此看到這一切的努力終將徒勞無功，不禁感覺一陣毛骨悚然的荒謬。
四艘尚未完工的戰(zhàn)艦搭配沒受過訓練的船員，烽火臺和火焰訊號警醒無力的抵抗者迎向屠殺。
博爾赫斯拿著斧頭和菲林一同站在寒冷中，赫爾墨斯則凝視窗外，而在這同時，樓下的陛下對親生父親下藥，希望他喪失心智。
然后就可以繼承這一團混亂，這點菲林并不懷疑。一切的努力都徒勞無功，卻難以想象如果放棄了又將如何。
接著，他心中涌起了一陣難以制止的笑聲，就站著靠在斧頭上大笑，好像這個世界是菲林所見過最滑稽的東西。
此時，博爾赫斯和赫爾墨斯不約而同地瞪著菲林，赫爾墨斯的嘴角露出了一絲響應似的笑容，眼中的一道亮光分享著菲林的瘋狂。
“小子？你還好么？”博爾赫斯問菲林。
“我很好，好得很。”菲林在逐漸消逝的笑聲中告訴他們倆。
菲林讓自己再度站直身子然后甩甩頭，而菲林發(fā)誓自己幾乎覺得頭腦清醒了。
“赫爾墨斯。”我說道，同時用自己的意識擁抱他的意識。
這很容易，一向都很容易，他以往卻認為這樣做就會失去什么。
人們并沒有融為一體，卻像疊在碗柜中的兩只碗一樣相互契合。
他輕松地駕馭著菲林，對我來說就象是安置妥當?shù)谋嘲粯虞p松，他也在此時吸了一口氣，然后舉起斧頭。
“再來一次。”我對博爾赫斯說道。
當他進攻的時候，他不再把他當成博爾赫斯，而是一個拿著斧頭來殺赫爾墨斯的家伙。
菲林還來不及控制本身的力道就把他推倒在地上，見他站起來搖搖頭，而菲林看到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怒氣。當人們再度對峙時，他又有效地予以還擊。
“第三次。”他告訴菲林，那飽經(jīng)風霜的臉龐露出了迎戰(zhàn)的微笑。
人們又一同在掙扎的喜悅中顛簸，他也再次干凈利落地打贏他。
人們又砰地相互碰撞了兩次，接著博爾赫斯忽然從菲林的迎面一擊中向后退，把斧頭垂向地板站著，身體稍微向前蹲下來直到恢復正常的呼吸頻率，然后站直起來看著赫爾墨斯。
“他學會了，”他沙啞地說道，“他抓到訣竅了，雖說技巧還算不上純熟，不過多練習就能增強戰(zhàn)力。
您真是替他做了明智的抉擇，這斧頭就是他的武器。”
赫爾墨斯緩緩點頭。“而他就是菲林的武器。”
紅船之役的第三個夏季，五大公國的戰(zhàn)艦嘗到了血的滋味。
雖然總共只有四艘戰(zhàn)艦，卻代表了人們保衛(wèi)領土的重大戰(zhàn)略變更，人們和紅船的正面沖突也很快地讓人們明白自己早已忘了該如何扮演戰(zhàn)士的角色。
劫匪說得沒錯，人們已經(jīng)成了務農(nóng)的種族。
然而，人們是一群決心奮勇作戰(zhàn)的農(nóng)人，也迅速得知劫匪是資源豐富的殘暴戰(zhàn)士。
事實證明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投降或被活捉，而那或許是人們獲悉冶煉的天性，以及人們是打一場什么樣的戰(zhàn)爭的頭號線索。
但是，這樣的提示有時顯得過于隱晦，人們連求生存都來不及了，根本無暇對此覺得奇怪。
接下來的冬日過得飛快，讓這個冬季的前半段顯得十分漫長。
菲林生活中各自獨立的部分，也像一粒粒珠子般由菲林這條線串連起來。
菲林相信如果靜下來思索自己如何將這錯綜復雜的一切各自分離，一定會覺得不可思議。
但菲林當時還年輕，或許比菲林想象中還年輕，不知怎么的就有足夠的時間精力完全搞定。
菲林的一天在破曉之前展開，從赫爾墨斯的課程起頭。
博爾赫斯至少一周兩次帶著他的斧頭出現(xiàn)在這里，但大部分是赫爾墨斯和菲林單獨相處。
他訓練菲林的奧秘法術(shù)感知，卻不像蓋倫那樣。
他早在心中為菲林安排特定的任務，也就用這些來訓練菲林。
菲林學會透過他的雙眼觀看，也讓他運用菲林的雙眼。
菲林練習對他駕馭菲林注意力的靈巧方式提高警覺，以及保有持續(xù)性的內(nèi)心狀況報告，好讓他獲悉人們周遭所發(fā)生的一切。
這表示菲林得帶著他離開烽火臺，如同伸出手腕讓老鷹停在上面般，讓他參與菲林的其他例行公事。
菲林起先只能讓這份奧秘法術(shù)連結(jié)維持數(shù)小時，后來卻能夠讓他分享菲林的內(nèi)心思緒達數(shù)日之久，然而這份連結(jié)確實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減弱。
這不算是菲林本身對赫爾墨斯的暗語傳聲，而是借著碰觸所形成的牽制，而且得不斷更新。
雖然菲林的能力僅止于此，卻仍然從中獲得成就感。
我也同樣花時間在王后花園里幫忙搬運凳子、雕像和花盆，直到芙蘿婭找到滿意的排列方式為止。
菲林總是在這段期間確定赫爾墨斯和菲林在一起，希望他看到其他人眼中的王后時能感覺好些。
尤其是當她熱情地整理那座積雪的花園時，粉紅的雙頰和一頭金發(fā)被風吹得生氣盎然，這就是他要讓他看到的。
他聽到她訴說希望這座花園能帶給他喜悅，但這算是背叛了芙蘿婭對菲林的信任么？
菲林堅決地擺脫這份不安，帶著他走訪星彩和蕾姆。
我也試著帶赫爾墨斯接觸人群。自從他展開沉重的奧秘法術(shù)任務之后，便很少有機會和他心愛的群眾相處。
菲林帶他到廚房、守衛(wèi)室和馬廄，然后來到公鹿堡城的小酒館；
而他總帶領菲林到船塢，讓菲林親眼目睹戰(zhàn)艦工程的最后階段。
稍后菲林便會來到這些船舶停泊的碼頭，和船員談論他們對于這些戰(zhàn)艦的了解，同時讓他知道有人抱怨一些外島難民獲準加入作戰(zhàn)陣容。
看得出來這群人嫻熟的技巧讓這些船只搖身一變，成了矯捷的戰(zhàn)艦，而他們的專業(yè)知識也增強了戰(zhàn)艦的作戰(zhàn)能力，同樣顯而易見的卻是太多五大公國子民，對于這些外島移民的厭惡和不信任。
菲林不確定赫爾墨斯雇用他們的決定是否明智，但菲林并不對此表達心中的疑惑，只是讓他看見其他人在嘀咕。
他也在菲林晉見克里克的時候跟著菲林。菲林盡可能在近午或正午過后去拜訪克里克，瓦樂斯常在讓菲林進門之前先為難菲林，而房里也總是有其他人在場，象是菲林不認得的女仆和表面上修理房門的工人，他則焦急地等待有機會和他單獨談談菲林的結(jié)婚計劃。
仆人也總是在房里，言詞尖刻地不讓其他人察覺人們之間的友誼。
他一貫犀利尖酸的嘲諷真令人難受，他雖然知道他這樣做的目的，他卻仍有使菲林慌張和惱怒的能耐。
菲林只對房里新?lián)Q上的床單被套感到滿意，一定有人在閑談中告知急驚風師傅，國王的臥房是多么臟亂。
冬季慶的慶祝活動依然如火如荼地進行，一群群仆人和跑腿的人涌入國王的房間，為他帶來了節(jié)慶的氣氛。
急驚風師傅把握拳的手叉在腰上，站在房間中央監(jiān)督一切，還一邊嚴厲譴責瓦樂斯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
他之前顯然聲稱自己親自料理房里的清潔和衣物的洗滌，好讓國王不受干擾。
菲林在那兒度過了一個十分愉快的下午，因為這些活動喚醒了克里克，幾乎迅速讓他回復到從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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