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古怪還不是此物的外形,而是此盒竟然會動。毋須以雙手觸碰,也沒有外力,數(shù)個面上的凸起浮雕過個半晌就會自行移轉(zhuǎn),或縱或橫,宛如活物一般。
李落曾在書中瞧過,以簧片絞緊機括,可以借著簧片所釋放的力道,驅(qū)動些木偶竹雀之類的小玩意。但他足足觀察了盒子一刻有余,凸起浮雕一共變了三次,移轉(zhuǎn)幾乎是定速恒常,不像簧片力有盡時,而且也沒有機簧絞扭的聲響,極其安靜,仿佛榫接處懸在空中一般。
“這,莫非是萬萬藏表?”
漱知節(jié)低頭看了看,一臉茫然道:“萬萬藏表,那是何物?”
李落輕咳一聲,掩去臉上的驚意,和聲說道:“一個精妙的機關(guān),價值不菲,用此物盛放盲眼倒也相襯。不過他們可有說如何破解此物么?”
“有。”漱知節(jié)取出一物,是一塊四四方方的錦帛,上面該是書寫此盒機關(guān)開啟之法。
李落沉默數(shù)息,忽然問道:“如果盲眼就是玉觀音,此物能盛得下么?”
姑蘇小娘打量了幾眼,答道:“能。”
“那便好。”李落忽地破顏一笑道,“漱先生還請里邊歇息,天亮之后,我派人送你回去!
“這,草民的命是王爺救的,王爺若是需用此物,草民不才,愿以此物相贈!
李落訝然問道:“盲眼貴重,你就這樣拱手送我?”
漱知節(jié)灑然一笑道:“就算再貴重,如果草民死了,這件寶物早就易主了,還輪不到草民在這里借花獻(xiàn)佛。”
李落點了點頭,笑道:“漱家能有今日之勢,看來絕非僥幸。此物是你競得之物,便是你漱家之物,日后倘若我用得到,我自會遣人求借,至于借與不借,日后再說。南安,帶漱先生去里屋歇息!
“屬下遵命,漱先生,這邊請。”
漱知節(jié)收起木盒,恭敬一禮,隨潘南安去了屋中歇息。
“靈雀姑娘,你們也進(jìn)來歇歇吧,一夜辛苦,怕還來不及喝口茶水吧!
吉布楚和抿嘴一笑道:“你還在等人?”
“哈哈,不錯,今晚夜長!
吉布楚和點了點頭,顧盼搖曳,閃身進(jìn)了里屋。一眾鬼面人跟著吉布楚和和烏蘭巴日向里走去。忽地,李落臉色微變,沉聲喝道:“呼察冬蟬!”
人群中一個身形頗高的鬼面人身子微微一顫,轉(zhuǎn)瞬便又穩(wěn)了下來,只是這小小一顫,又怎能逃得過李落的眼睛。吉布楚和回過身來,一臉竊笑的倚在屋門上瞧好戲。
李落盯著一個帶著面具的高挑人影,喝道:“誰讓你來的?”
人影悶不吭聲,一眾鬼猿抓耳撓腮,不知道李落在和誰說話。李落又叫了一聲,那人影就是裝傻充愣,只當(dāng)作沒有聽到,氣得李落接連呼氣。實則那人影也是方寸大亂,思緒萬千,便是一句壞了,被他瞧出來了,這下怎么辦才好,都藏得這么嚴(yán)實了,他怎么還能瞧出來,眼睛有這么賊么。人影一邊誹謗著,一邊還有點莫名其妙的竊喜,只覺甜甜暖暖,他終究還是記得我的。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敲門聲,李落定了定神,氣結(jié)喝道:“過會我再來問你!”說罷,強運冰心訣壓下心頭火氣,定睛瞧著院門處,這一次不知道來的是誰。
橫疏影拉開院門,門外是一個女子,臉上帶著青銅面具,一襲黑衣勁裝,身段窈窕,面具下的一雙眼睛冷若冰霜,襯得她白刃似的鋒銳逼人,滿園鬼影卻依舊壓不住她那冰鋒般的冷冽,正是經(jīng)年未見的楚影兒。
楚影兒看了看院中諸人,似是皺了皺眉,讓開身子,露出擋在身后的一人。李落只一看,整個人就似定住了,眼眶驟然模糊起來,癡癡的,一時忘記了說話,也忘記了身外的人和事,就連那人身后的李緣夕也沒有留意到。
來人一臉病態(tài)的蒼白,面頰卻有紅暈,下頷尖尖、皮膚細(xì)致,模樣自然十分端麗秀美。她腰如細(xì)柳,個頭不甚高,許久不見,或許還是不及庭院里那株海棠吧,身段卻很是窈窕出挑,一身明黃單衫柳黃裙,里外包得嚴(yán)實,儼然是書香門第的閨秀;領(lǐng)上圍了圈雪紗細(xì)縐領(lǐng)巾,竟連交襟處的一小片肌膚鎖骨也不露,但巾上支起鵝頸似的半截雪項,細(xì)直挺秀,骨肉勻停,行走間約束裙腰的系帶長長曳地,當(dāng)真是坐牽纖草、行掃落花,說不出的優(yōu)雅好看。
她終于還是來了。
院子里一陣寂靜,落針可聞,李落神游物外,熟知李落心性之人,諸如呼察冬蟬都已察覺出來,今夜那個仗劍笑天下的定天王,心亂了。
吉布楚和直起身子,一雙美目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庭前那個如弱柳扶風(fēng)的女子,就連呼察冬蟬也已顧不得藏匿行跡,踮起腳尖張望著,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樣的一個人足以讓李落亂了心緒。
女子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紅暈,三分嬌羞,三分責(zé)備,三分憐惜,唯有一分傷心被她小心翼翼的遮掩了起來,朱唇輕啟,柔聲說道:“王爺,你回來了。”
李落一滯,猛地咳嗽起來,邊咳邊笑道:“這夏至的日子,怎地夜里的風(fēng)還有些寒,楊姑娘,你身子弱,怎么來這里了?”
好蹩腳的借口,吉布楚和撇了撇嘴,甚是揶揄。
“今夜卓城風(fēng)云際會,我睡不著,就央了楚姑娘和緣夕姐姐帶我過來瞧瞧,王爺是嫌我們添亂了嗎?”楊柳煙溫文爾雅,言辭卻是咄咄逼人,外柔內(nèi)剛,一如往昔。
李落哈哈一笑,掩去眼中異色,道:“怎么會,楊姑娘蕙質(zhì)蘭心,剛巧要借楊姑娘慧心一用,何來添亂一說!
“那就好!睏盍鵁煹痛怪袷祝死骂I(lǐng),紅暈散去,清冷乍現(xiàn),便是那個代父執(zhí)掌樞密院的蓋世英雌。
院子里又沒有人說話了,氣氛著實尷尬,李落只覺掌心處鉆心的疼,忍不住輕輕悶哼一聲,院中幾人驟然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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