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墨默默地抬起頭，看著那在這一年，飄舞的柳絮，如十年前一樣。

    漸漸地，他好像看到了有一團(tuán)粘連在一起的柳絮，那是兩個，仿若相濡以沫一樣，黏在一起，慢慢的在那無盡的柳絮中，默默的飄著，任由風(fēng)再大，也吹不開死死連在一起的它們。

    耳邊，似有琴音不知從何處飄來，那琴音透出一股失落，仿若有一個女子，在那孤獨(dú)的等待中，唯與琴音相伴。

    歲歲年年，年年歲歲。

    一晃，又是十年。

    莫俞在三年前，終老而去，他離去之時，是在那一年的冬季，他掙扎中，想要度過那個冬天，想要再多活幾個月，去看一眼下一年的柳絮。

    只是，他的思想可以明悟天地，但他的軀體，卻是改變不了生與死的交替，在那一年冬天正濃，在那雪花飄舞滿城，整個墨城的河道結(jié)了薄薄的冰后，他望著那從天空落下的雪花，仿若永恒。

    王墨推著他所在的木椅，走在墨城的街道，已經(jīng)接近四旬的王墨，充滿了一股穩(wěn)重與滄桑，他穿著白色的長衫，默默地推著莫俞走著。

    這一年的冬天，特別的冷，那飄落而下的雪花，被寒風(fēng)吹著，落在二人的身，清晨，陣陣遠(yuǎn)處蘇山寺的鐘聲悠悠而起，在那咚咚之音下，可以把人心靈洗滌一番。

    “墨兒，為師要走了...為師一生沒有子嗣，你三個師兄傳承了我很多道理，只是唯有你，與我的思想相近...

    我知道，因果之說，你已經(jīng)有所明悟了，雖說還是朦朧，可你終究還是會懂的，你要追求的，也不僅僅是因果。

    這座府邸，為師送你了。”莫俞的聲音虛弱，夾雜在風(fēng)中，落入王墨耳邊，王墨沉默，眼中露出悲哀。

    莫俞，伴隨了他十七年，這十七年，王墨從那十九歲的少年人，成長至中年，跟在莫俞身邊，王墨學(xué)會了很多，學(xué)到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

    雪很大，在那鐘聲下，遮蓋了前方的目光，把這天地，把這墨城，把這王墨二人所在的街道，全部鋪滿。

    嘎吱嘎吱的木椅推動之聲，似微弱不可察覺，唯有地面兩行輪走出的印記，如同人生，回頭看去，漫漫之長，可以看到.asxs.，可在沒有閉目前。卻看不到終點(diǎn)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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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花落下，把那地面的兩行印記覆蓋，漸漸的融合在一起，就連.asxs.也看不到了。

    “送我...去城外墨山...”莫俞蒼老的聲音，更為虛弱，但他的雙眼卻是明亮，望著天地，仿若看到了自己的盡頭。

    王墨默默點(diǎn)頭，推著木椅，在那嘎吱聲下，慢慢的向前走著，走向莫俞的終點(diǎn)。

    雪，越來越大，迎著風(fēng)，任由那雪花落在臉，落在發(fā)，任由它融化后成為了寒，傳入心中，王墨推著木椅，走出了這條古老的街道，走出了墨城，遠(yuǎn)遠(yuǎn)的，他看到了墨城外，那座小山。

    山不高，可卻有神。

    此神看不到，可閉雙眼，卻能在腦海內(nèi)浮現(xiàn)那山的一草一木，能感受到那山在寒風(fēng)中的呼吸，這一點(diǎn)，就足夠了。

    待順著青石鋪滿的山道了頂峰之后，莫俞正慢慢的閉雙眼，他依稀間，有些支撐不住了，但他那微合的雙目內(nèi)，卻是露出如十七年前一樣的明亮之芒。

    眼為心之窗，他莫俞的身體會腐朽，但他的思想，他一生存在的軌跡，卻是因已經(jīng)出現(xiàn)，便絕不會消散。

    “背著我，去...那里。”莫俞聲音越加虛弱，王墨走到其身前，將莫俞背在身后，順著他指點(diǎn)的方向，走出了這青石山路，在一片白雪下，向著山里似無人會去的地方，一步步走著。

    在那盡頭的地方，有一座孤墳，那墳在雪中存在于那里，仿若在等待著什么，似乎等了幾十年，直至今日。

    在這墳前，莫俞坐在那里，望著墓碑，雙眼沒有淚，而是一片柔和。

    “我來了...你說想要一直看著我，我便把你葬在這里，讓你可以一直看著山下，家中的我。”莫俞喃喃中，摸著墓碑，蒼老的臉輕輕的貼著碑石，忘記了其寒冷。

    亦或者說，那碑石的冷，在他的心里，則化作了溫暖。

    慢慢的，他閉了雙眼，臉帶著柔和的微笑，失去了呼吸...

    莫俞，歸墟。

    王墨站在那里許久許久，他轉(zhuǎn)過身，目光看向身后山下，在這個位置，他可以看到墨城，可以看到墨城內(nèi)，莫俞的府邸。

    一股濃濃的惆悵彌漫在王墨的心中，他迷茫，這個世界，他始終在思索，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存在。

    是自己的前世，是自己的輪回，還是一場夢，只是無論哪一種，都無法去解釋清楚一切現(xiàn)象，仿若虛與實之中，那萬古長存永久的圓圈，讓人找不到.asxs.與終點(diǎn)，分不清了。

    在這第十七年的半個月后，墨山之那孤墳旁，又多了一座墳，他們，不再孤獨(dú)了。

    莫俞死后的第三年，王墨三十九歲。

    他的兄弟們，也在多年前，被他從樂城接來，只是兄弟們習(xí)慣了小城的生活，對于墨城很不適應(yīng)，住了幾個月后，便還是回到了家鄉(xiāng)，在那小城內(nèi)，過著平凡的生活。

    在王墨三十九歲的這年冬天，王墨站在院子里，看著那飄來的雪花，接到了人間皇帝的圣旨。

    這是莫俞死后這三年，第五道圣旨。

    五道圣旨內(nèi)容大致相似，但言辭卻是一次比一次華麗，所說均是要讓王墨去京都，去做帝師。

    二十年的時間，王墨的名字，在國家士子之中崛起，他盡管在這二十年從未離開過墨城，但每年的科舉之士，都會來拜訪，聽聞教導(dǎo)。

    這一切，與莫俞有關(guān)，但同樣的，也與王墨自身有莫大的關(guān)聯(lián)，在這二十年中，一些達(dá)官貴人，一些書生舉子，在他們的拜訪下，均都被王墨的言辭折服。

    世人皆知，王墨為莫俞大智傳承，尤其是莫俞死后，這一點(diǎn)更是深入人心。

    只是，凡事并非絕對，還是有相當(dāng)多的一部分人，并不認(rèn)可王墨的存在，他們認(rèn)為，王墨不配稱之為大智，其中便以人家帝國皇帝為主。

    這樣的聲音，在莫俞死前只是零零散散，可在莫俞死后的這三年，卻是越來越多，越來越高，最終在王墨沉默的這三年內(nèi)，變成了一片質(zhì)疑之音。

    這種事情，王墨并未理會，他平靜的生活，與大福為伴。

    王墨的沉默，讓那些質(zhì)疑之人更加放肆，他們承認(rèn)王墨是莫俞門生，但他們卻認(rèn)為，王墨是沽名釣譽(yù)之輩，不配稱智，在有心人的推動下，慢慢此事衍變更為劇烈，甚至整個人皇國都出現(xiàn)了這樣的聲音。

    對此，王墨依舊沒有理會，他看那日出日落，看那春秋交替，感悟天地，明悟因果，尋找生死與虛實的跡象，追尋一切的.asxs.與終點(diǎn)。

    盡管他自己也處于迷茫，但他卻不斷地去體會人生，那些紛雜之事他不想去理會，他更不愿去證明什么，這些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如孩童在玩耍，傳出口舌之爭。

    只是，他越是沉默，則呼聲越高，更為致命的，則是莫俞其余三個門生中，除了那當(dāng)年的監(jiān)考官，他已然年邁病入膏肓，可其余兩位，卻是均都站了出來，質(zhì)疑王墨。

    如此一來，人皇國士子一片紛亂，甚至波及了尋常百姓，那紛紛擾擾的聲音，如同一場風(fēng)暴，橫掃人皇國。

    更有人找出了二十年前王墨科考秀才時的考卷，大肆批判之中，以王墨只是一介秀才之名，狂妄的指責(zé)肆虐。

    在這樣的雜亂呼聲下，京都的圣旨第六次、第七次、第八次、第九次如雪花一般來臨，直指王墨。

    甚至更為過分的，則是波及到了王墨的兄弟們，他的兄弟們原本可以安詳過日子，且受到敬仰，只是如今，在這不斷地呼聲下，就連山村里的走夫也不知為何知曉了此事，傳開之下，那小城里的指指點(diǎn)點(diǎn)，讓王墨的兄弟們心里升起了一股憤怒之氣。

    王墨的兄長長年做粗活，加已不再年輕，這一氣之下，王墨的兄長病倒。

    這一年的冬天，王墨站在院子里，手中拿著一封家書，那家書是他四弟寫下，委托人送來。

    家書中，告知王墨其兄無礙。

    一遍一遍的看著家書，王墨平靜的雙目內(nèi)，慢慢的有了一絲怒意。

    “有些 過了。”王墨把家書疊好，放入懷里，望著飄落的雪花，緩緩開口。

    他本無意去證明什么，即便人皇國的呼聲再高，也不會讓他有半點(diǎn)波動，智之一字，是虛名，他不在意。

    他如同一個老人一樣，只是想去慢慢的感悟天地。

    但任何事情，都有一個度，王墨的底線，便是他的家人，家人之怒，家人之痛，家人的悲傷，便是他王墨的怒，他王墨的痛，他王墨的悲傷。

    “大福，安排下去，我要講學(xué)十年，從今日起十年之內(nèi)，迎天下之人來墨城與我論學(xué)。但凡有一人自問超脫我者，便把這府邸從我手中取走。”王墨大袖一甩，轉(zhuǎn)身離去。

    在他身后，已然年邁的大福，依舊如二十年前一樣，神色露出興奮，他這三年同樣氣憤不已，往日那些對他恭敬有加之人，不但漸漸將其疏遠(yuǎn)，更有冷言之語出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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