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這，十七世紀博洛尼亞的裝訂，比威尼斯的輕一半。裝訂也很精美，卡米拉的頭層皮，底紋嵌著愛琴海人魚的尾鱗，蘸花口，上面是波塞冬與四位天使的故事。書背上五道金線起脊，抬頭給您空下了可以鐫刻您的符號。扉頁是雅典娜的禱文，哈蒂法的亞麻布紙，摸上去讓人感到心曠神怡。”

    “多少錢？”

    “承惠二十三枚玉幣。”源經理臉上都要笑出一朵花了。

    “太貴了，太貴了。”鄭清心翼翼的把書還回去。

    “那這，十八世紀阿什莫爾的裝訂，古樸厚重，北海布倫特鯊皮，手感細膩，滾金口，延續著鯊皮淡藍色的余韻，簡潔、干凈。冰蠶絲質的書簽帶，內頁是半透明的魚皮紙，最適合頻繁記錄咒語了。”

    “多少錢？”

    “承惠十五枚玉幣。”

    “總感覺血腥味太大。”鄭清戀戀不舍的摸了摸封皮，把書又還了回去。

    接連看了幾樣書，價格都讓人有些咋舌。

    獎學金數量很有限，不能都用在一法書上。

    他決定再多挑挑看。

    跟著店伙計繞過一座書柜，鄭清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云想依中的那個胖子。

    此時的胖子手里沒有拿著烤雞，肩膀上掛著的褡褳也似乎干凈了許多。

    他正皺著眉，一臉無聊的跟在店員身旁挑選法書。

    鄭清不喜歡這個長著鴕鳥蛋腦袋的家伙。

    他收住腳，打算繞到另一個櫥柜展臺去。

    但是鴕鳥蛋動了一下，看到了鄭清的身影。

    “喲，公費生來啦。”胖子用他那洪亮的嗓門打破書肆內的靜謐氣氛：“剛才忘了問，你是今年大一的公費生嗎？”

    書肆內原悠閑挑書的客人們紛紛抬頭，將目光落在鄭清的身上。

    鄭清似乎聽到了一些竊竊的私語聲。

    “是的。”他簡短的回答道。

    他的耳朵有些發燙。

    他覺得很尷尬。

    時候看病的經歷讓他的性格變得有些敏感。他討厭與眾不同、討厭特立獨行，討厭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著自己。

    讀書后，他最喜歡的一個詞是‘和光同塵’，水利萬物而不爭，和其光，同其塵，天下莫能與之爭。

    然而，胖子的大嗓門問候將鄭清展示在眾人審視的目光下，這種感覺很不好。

    “難怪你沒有法書。我哥哥也是第一大學的公費生，學校每年都給他發一沓簡裝的法書作為獎品。就是我剛才用的那。”他拍了拍褡褳。

    鄭清想起他那鼓鼓囊囊的土黃色軟皮書。

    把三軟皮書摞起來，就能完美還原這個胖子的下巴。

    想到這點，鄭清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但是我想要新的法書。出門在外，簡裝根拿不出手。我跟我哥，總要有精裝的經典版法書，才不會丟他的面子。你知道，他也是公費生。”胖子旁若無人，繼續用他那洪亮的嗓門嚷嚷著：“他去年入校的，他們那一屆總共只有五個人拿到了額獎學金，不像今年。你知道今年一共多少拿額的公費生嗎？”

    鄭清搖搖頭，沒有話。

    周圍那些感興趣的目光仍在他的身邊逡巡，他覺得很不自在。

    “我也不知道。”胖子咧嘴笑了一下：“我其實就是詐你一下。看來公費生也并不比我們這些普通學生多知道什么嘛。”

    周圍響起幾聲輕笑，似乎覺得胖子的很有趣。

    鄭清努力無視這些干擾。

    他是來買法書的。

    他需要用自己的直覺給自己挑選一合適的法書。

    這法書接下來將陪伴他度過很長的一段日子，是他在巫師大學里成功生存下來的基條件之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笑著看向旁邊的書店經理源。

    源經理非常識趣的湊了過來，指著櫥柜中一風格華麗的法書問道：“這怎么樣？據我所知，每年都有公費生買這法書。”

    鄭清緊了緊手上的軟皮手套，接過源遞過來的樣書。

    “這是十九世紀巴黎的裝訂，浮華、比較接近現代風格的華麗。雖然是二層皮，但是羅馬尼亞火龍皮層一貫很厚實，可以切出五六層來，二層的話，手感與質地恰到好處。也是軋金口，上面是《新約·馬太福音》第七章——你們要進窄門。因為寬門大道進去的人也多，那是通向滅亡的；窄門路找到的人少，是通向永生的。”他用深沉的語調詠嘆道。

    “我買這怎么樣？”胖子擠到兩人身邊，一把抓過鄭清手中的法書，嚷道：“我記得我哥有同學也買的這。這多少錢？”

    “承惠十三枚玉幣。”源喜笑顏開，連連稱贊胖子的眼光獨到。

    胖子原的導購經理陰沉沉的看著半路跑掉的客人，沒有話。

    鄭清撇撇嘴，也沒有話。

    他很懷疑這頭胖子能不能像福音中的那樣走進窄門。

    而且他覺得這個邋遢的胖子，不管拿怎樣華麗的法書，在他印象里都是一副拿著鼓鼓囊囊土黃色軟皮書的模樣。

    “你是哪個學院的？”看著書肆的經理給那巴黎裝訂打包，胖子忽然回過頭，瞪著眼睛看向鄭清：“我差點忘了問了。”

    “九有學院。”鄭清飛快的回答。

    他希望這頭胖子能快點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我猜也是，書呆子的學院。”胖子點點頭，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看你這幅打扮肯定不是阿爾法跟亞特拉斯的人。如果星空學院的，之前在云想依，即使你沒有法書，也會揮著拳頭沖過來的。”

    鄭清默默的看著手邊另一厚重的樣書，不確定要不要丟過去砸在那三層下巴上。

    “我哥是亞特拉斯的，但我今年被分到阿爾法學院了。”胖子仍舊在喋喋不休：“相對來，還可以容忍。畢竟阿爾法學院都是一些很有教養的學生。如果讓我進九有學院，我寧可退學。我哥曾過，考試很強的巫師，并不是真正強大的巫師。”

    “那么你考試肯定很差勁。”鄭清肯定的點點頭。

    胖子皺著眉，總覺得鄭清回答邏輯有點問題。

    “您好，客人，您的法書已經包裝好了，請您查看。”書肆中的店員將正在費力思索的胖子請到前臺去了。

    鄭清把手中的西式硬裝法書放在展柜里，轉身看向源經理。

    “有沒有華夏風格的法書呢？這些西方款式感覺還是有些浮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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