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陸陸續續的又回來一些人馬。uukla
被派出狩獵的魏木生兩手空空而回,如今正值初冬時節,平日里的飛禽走獸都已開始掩息冬眠,不見了蹤跡。
所幸胡車兒還帶有些糧食,呂布將這些麥餅集在一起,分發給受傷的士卒。
入夜之后,麾下的將士們升起了火堆,將整片樹林映照得紅光滿滿。
沒有帳篷,眾將士就圍坐在篝火旁,有人打盹兒,有人豎耳聆聽,有的在講故事,唾沫橫飛的吹噓著一些道聽途而來的奇聞異事。
其中以曹性的聲音最為突出,他似乎在和別人爭辯,遠遠的就能聽到他那山雞一樣的聲音,像是一副要擼起袖子跟人干架的陣勢。
呂布孤身一人坐在半道坡上,望著下方的熱鬧場景,孤傲的臉龐上悄然柔和了幾分,他將水囊放在嘴里,咕嘟咕嘟的灌下幾大口涼水。
一天沒有進食,還消耗掉大量體力,五臟六腑皆已是空空如也。
麥餅都分給了士卒,他這個將軍,就只能飲水充饑了。
水不管飽,但是管撐。
到麥餅,呂布不由的砸吧了兩下嘴,可真是懷念在家時,薇娘親手做的糖蜜酥皮餅。
酥酥軟軟的淡黃餅,咬上一口,芳香四溢的蜜糖立馬就會鉆進嘴里,那味道簡直回味無窮,口齒留香。
不過唯一有待改進的地方就是,那餅實在是太過甜了些,畢竟大老爺兒們沒幾個熱衷于享食甜品。
想到這里,呂布肚子不由愈發的覺得餓了。
他剛拎起水囊,準備再大灌上兩口,一張橢圓的麥餅從身旁遞了過來。盡管這麥餅的賣相看起來尤為丑陋,但呂布還是很不爭氣的咽了口口水。
戲策裹著件厚厚的棉衣,跟著坐了下來,將麥餅遞到呂布手里,打了個飽嗝,緩緩道:“今晚食欲不算好,還剩了一塊,就煩請將軍給代勞了吧。”
軍中的待遇,戲策要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
不止一日三餐管飽,就算他想喝酒吃肉,通通都不再話下。
這個羸弱的年輕人,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但的的確確是他,幫助呂布一次又一次擊敗了勇往無利的鮮卑人。
因此,呂布喚他一聲先生,三軍將士也都得跟著喊上一聲先生。
呂布接過麥餅,他知道這是戲策有意留給他的,也不拆穿,張嘴咬上一口,細細咀嚼起來。
麥餅過半,身邊的戲策已經蜷縮成了一團。
見此情形,呂布臉上浮出一絲疑惑,不由問道:“先生,你似乎格外怕冷?”
現在是進入初冬不假,但絕對沒達到穿上棉衣還瑟瑟發抖的程度。
“天生的寒疾,并無甚大礙,就是怕冷得緊。”
戲策不以為意的著,他望向呂布,將話題轉移回來:“倒是將軍你,似乎遇到了麻煩。可以的話,不妨與戲某聽聽。”
既然戲策主動問起,呂布也不瞞他,將白天思慮不明之事,盡數俱實以告。
戲策聽完,柳梢一樣的眉頭微微輕皺了一下,推算出自己的答案想法:“如果將軍所言非虛的話,那些漢民的家人,怕是在鮮卑人手上。”
“先生你是,鮮卑人以他們家人的性命相要挾,逼迫他們出戰?”呂布手頭的動作一頓,順著戲策的話很快就得出了結論。
戲策了頭,“那個漢人死之前的救救大伙兒,應該就是讓你解救所有被奴役的漢民,包括他們的父母妻兒。”
“可是五原縣的飛云塢內,藏不下這么多人,那他們又在哪里?”呂布犯了愁,如果藏在五原郡內的某一處,豈不是要將整個五原郡翻過來才行。
五原郡這么大,想要找個底朝天,花上十天半月都未必能行。
眼下大戰在即,根就騰不出那么多的時間去搜尋找人。
看著呂布發愁的模樣,戲策笑了笑,“若是換作我的話,我就不會將他們藏在塢堡里,而是移置到一個十分安的地方。”
“安的地方?”呂布納悶兒起來,整個五原郡除了各地的塢堡,好像就沒有其他安的地方了吧。
戲策捻了捻下巴處的胡渣,深邃眼眸里閃過一抹睿智,“比如,山上。”
聽聞此言,呂布猶如醍醐灌頂,當即猛地一拍大腿,望向戲策目光灼灼的道:“先生你是,陰山!”
戲策不置與否,算是默認了這個答案。
隨后他將身子后仰,慢慢的躺在了草坪上,雙手枕在腦后,仰望起在漆黑夜空中零零散散的幾粒星辰。
好一會兒后,戲策突然的問了句:“將軍,此戰得勝,當若何?”
“宜懸頭槀街蠻夷邸間,以示萬里。”起身的呂布微微一怔,他背對戲策,負手而立,平靜語氣里夾雜的殺意如怒海翻濤。
來接戲策回帳就寢的張遼恰巧聽到了這句,他望著那個高大的青年男子背影,內心霎時間熱血奔涌。
別人或許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但張遼從習讀古經史書,對這句話再也熟悉不過。他甚至已經不由自主的在心里默默的念出了這句話的下半句來。
明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
戲策從腰間取下裝酒的葫蘆,往嘴里倒上兩口。
他雖不喜飲酒,但酒卻能御寒。
感覺到身子暖了些后,戲策瞇合上了雙目,壓低著嗓音,以戲腔悠悠的唱道:“大澤龍方蟄,中原鹿正肥。胡運何須問,赫日自當中。”
原野上的涼風拂過,撥動得呂布額宇間的發絲飛揚,他負手孑然而立,與天地相融。
漫漫的黑夜過去,迎來了次日金燦無比的陽光。
郭煥來得比想象中的要快,未及晌午,便押運著糧草抵達了這里。
糧草一到,呂布就下令先讓士卒們飽餐一頓。
隨后,又將手下一干將領召集起來,商議營救漢民的計劃。
得知漢民被困山上,方悅第一個站出來主動請纓,倒不是他憐惜那些漢人的性命,而是他太過于迫切的想要在呂布面前表現自己。
呂布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了他。
陰山,并不只是單單的一座山,而是座座高山連在一起的山脈。
東西長約一千公里,地形復雜多變,再加上呂布所處的這邊又是南坡,地勢陡峭,尤難攀爬。
若真讓方悅去了,能不能回來都很難。
“頭兒,陰山我熟,時候我就常在陰山上溜達,讓我去吧。”曹性站了起來,拍著胸脯表示肯定能將漢民盡數帶下山來。
呂布瞥了眼曹性纏著繃帶的右臂,也給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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