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張溫喝止一聲，孫堅是他的屬官，就算遭受責罰，也輪不到董叫人來拿。董這么做，顯然是沒將他這統帥放入眼里，已經是俎代庖，逾界限了。

    沖入帳內的士卒看向董，在后者揮手之后，方才退出營帳。

    董先退一步，張溫也讓孫堅平息火氣，“文臺，先把劍收起來。”

    孫堅聽得張溫下令，朝著董怒哼一聲，才將利劍收回鞘內。

    見兩人的矛盾得到暫時緩解，張溫這個老好人又誨之不倦的勸和起來：“好了好了，大家都是替朝廷效力，理應齊心協力共擊叛軍才對，哪能起了內亂。”

    到‘朝廷’二字的時候，張溫加重了口音，還特意在座位處往洛陽的方向拱了拱手，以示對天子的敬畏。

    隨后，張溫又問了諸位將軍的意見，九成都是同意分兵追擊。

    “既然大家都覺得董將軍的方案可行，那就依董將軍之見，分兵三路，進討叛賊！”張溫做出決策，他心里自然也是希望能夠一戰功成。

    翌日的清晨，九萬大軍已經在陳倉的郊外列陣，在各自的統將到來之后，開始浩浩蕩蕩朝著涼州方向進軍。

    進軍左路武都郡的是右扶風的駐將鮑鴻，進發隴縣的則是斄鄉侯、破虜將軍董。漢陽太守蓋勛則率剩余的三萬兵馬，回援中路的漢陽郡。

    孫堅擔任總糧草官，負責往三路前線，運輸糧草物資。

    張溫則率余下的將士駐守陳倉，以策萬。

    三路大軍在吳岳山的山腳下分道，朝著各自的目標進發。

    去往漢陽的隊伍在山野間行了足足五日。

    一路走來，映入眼簾的是密集高聳的山和郁蔥繁茂的林，就像并州北方的原野，一眼望去，是青綠的平原。

    “蓋將軍，這兒離漢陽還有多遠？”

    下山之后的呂布在河邊洗了把臉，隨后捧著涼水，拍打起赤菟的脖頸腹背。

    赤菟抖甩起腦袋，濺起無數的水珠飛向空中，隨后打了個舒爽無比的鼻息，用額頭親昵的拱向呂布臉頰。

    作為主將的蓋勛今年已經四十有五，鬢發間也早已生出些許白發。他回頭看向河邊飲水的青年將軍，不言茍笑的面龐上難得的有了幾分笑意：“沿著這條河走，估計再有兩天，就能看到漢陽境內的望垣縣了。”

    這幾天山路走下來，人累馬也乏。

    “這條河似乎很長啊。”

    呂布感慨了一聲，趴下身軀，將腦袋浸入河面，左右搖擺撲騰，泛起許多白色浪花，醒了醒精神。

    在山上的時候，不管走到哪里，都能看到這條河流。

    蓋勛在一邊暫歇，面對呂布的問題，他也不覺得無聊，反倒耐心回答起來：“這條河叫渭水，是濁河分支里最大的支流，流經了整個漢陽郡，其源頭是在隴西郡內的白石山下。距咱們這兒，遠著哩。”

    來這支隊伍張溫定的主帥是呂布，結果呂布卻把這個位置讓給了蓋勛，并給他當起了副手。

    蓋勛在涼州聲明顯著，在軍隊百姓之中更是具有極高的威望。反正上面有張讓壓著使壞，呂布也不妨做個順水人情，博一個好感。

    如今看來，效果顯然不錯。

    頭頂上方的陽光微微刺眼，山林里再度響起蟲鳴蟬叫。

    仿佛不過轉眼，夏季又至。

    “好了，咱們該接著上路了。”

    休息會兒的蓋勛起身，招呼著士卒重新出發。

    三萬將士沿著渭水直走，呂布也未騎乘上馬，而是牽馬走于河畔，同蓋勛并肩。

    走著走著，蓋勛就同呂布嘮起了家常，“呂將軍今年幾何？”

    呂布不明白蓋勛怎么突然問起這個，卻也如實答道：“二十有五。”

    “看來老夫比你大了足足二十載……唉，真是歲月不饒人吶。”

    蓋勛抹了把胡須，悠悠嘆了口氣。

    變老，是每個將軍都難以接受的事情，尤其是名將。

    呂布如今還感受不到這股將軍遲暮的情懷，所以他出言安慰著這位在涼州赫赫有名的將軍、太守：“將軍正值壯年，縱然再戰二三十年，也同樣是寶刀未老。”

    蓋勛聞言微楞，隨即哈哈大笑起來，拍著呂布肩膀，目光是看喜：“你這個后生啊，竟撿些老夫喜歡的話……不過你年紀輕輕就坐到了度遼將軍的位置，又如此神勇，將來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當日呂布在關下斬殺六名羌將，蓋勛也在城頭觀戰，看得他是一陣熱血沸騰。如果能年輕個十年，指不定他也會腦子一熱，沖下關去，與呂布并肩作戰。

    走上會兒，蓋勛牽著戰馬，看似隨意的又問起來：“娶親了嗎？”

    “娶了。”

    “是娶妻，還是納妾？”

    “當然是娶妻，女兒都有了。再過幾日，便是她的周歲之禮。”

    到這里，呂布眼神有些恍惚起來。

    離家的時候，東西還只有巴掌大，蜷縮在他的懷里如同貓咪一樣。如今轉眼將滿周歲，也不知道是胖了還是瘦了，長成了哪副可愛模樣，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在心底，埋怨自己這個爹爹。

    明明好了，幾個月后就回家陪她玩鬧，結果東奔西走，轉眼就是一年。

    “我這個老爹當的，真的是太不稱職了。”

    呂布搖頭，俊朗的面龐泛起苦笑，明明好了，這一世要伴她左右，陪她成長，結果呢，還是這樣……

    但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能夠換來一個穩定的將來。縱使拼盡力，爾虞我詐，我也愿意放手一搏。

    呂布眉宇凝聚，雙手漸漸攥緊了拳頭。內心潛藏的深處，正有一股沖撞憤怒的聲音在咆哮和呼喚。

    蓋勛倒沒發現身旁呂布的異樣，頗為惋惜的著：“我還想著，給你介紹門親事，如果你肯娶……”

    他有個侄女，貌美端莊待人有禮，今年剛滿十七，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蓋勛看好呂布，可畢竟呂布出身寒微，就算想把侄女下嫁給他，也肯定是要明媒正娶的當正妻，絕不可能屈居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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