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這么，那董既有如此大的勢力，為何先前會被叛軍打得一敗再敗？”呂布放緩腳下步子，很是想不明白。

    姜冏對此也是不知，搖頭回答起來：“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但這些叛軍的羌人豪帥，十個起碼有八個都和董相識。有的是敬重，有的是懼怕，有的是依附……反正在涼州這一帶，董基上可以是只手遮天。”

    姜冏無所謂的著，可這些在呂布聽來，卻是另外一個層次的意思。

    他開始在腦海里反思琢磨與假設(shè)構(gòu)想，或許涼州叛亂這件事情，根就沒有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簡單。也許從開始到現(xiàn)在，他們都在被人牽著鼻子，一步步走入設(shè)好的圈套之中。

    但要這盤大棋的整體布局如何，以他現(xiàn)在的頭腦，還不足以看清那布局人的脈絡(luò)思維。

    有些東西從腦中如流星閃過，卻如何也抓不住那些重要的信息。

    “將軍，我們到了。”領(lǐng)路的姜冏停下腳步。

    思忖著事情的呂布抬頭望去，前方寬闊的府邸大門上方，門匾鐫寫有‘姜府’兩個鎏金字體，端是大氣磅礴。

    呂布‘嗯’上一聲，暫且將腦中琢磨的事情擱置一旁，隨著姜冏走入府內(nèi)。

    姜府的庭院深遠，一路走來，都有仆人行禮問安。與中原洛陽那些地方府宅的奢豪相比，涼州的世家宅院，明顯是風(fēng)格迥異，多是以沉樸與厚重為主的建筑風(fēng)格。

    老爺子姜眠坐在堂廳，聽得屋外的腳步聲近了，才睜開枯瘦的眼皮，起身往門口走去。

    姜家的家主親自相迎，算是給足了呂布面子。

    然則當(dāng)見到呂布時，老爺子還是微楞了剎那，沒想到這位度遼將軍，居然這般年輕。

    好在老爺子也是飽經(jīng)閱歷的人物，很快便回過神來，邀請呂布入堂，語氣和緩的著：“深夜相邀，沒有叨擾到將軍吧？”

    “姜家主言重，能來貴府做客，乃是在下榮幸。要叨擾，也該我才是。”

    呂布笑著回道，神態(tài)謙和而不失禮節(jié)。

    此行來涼州平叛只是其一，最重要的還是他對涼州抱有些許想法。

    自打在南陽再次歷經(jīng)生死之后，呂布所能望見的視野漸漸打開。如果能在涼州建立起盟友的戰(zhàn)略關(guān)系，那對將來必會有莫大的幫助。

    倘若能夠得到姜家和蓋家的支持，就已經(jīng)可以是成功了一半。

    入了堂內(nèi)，呂布跪坐在貴客的席位，姜老爺子又讓仆人上了美酒肉食，以供呂布品嘗。

    呂布給杯中斟上美酒，朝向姜眠遙敬道：“多謝姜家主盛情。”

    “呂將軍客氣了，感激的話，還是應(yīng)由老夫來。”

    姜眠舉起酒樽，也向呂布敬了一敬，隨后將酒水飲下肚中，才又接著道：“仲兒從就不受管教，性格莽撞叛逆，想必給將軍添了不少麻煩，老朽在此替他向?qū)④娰r罪。”

    “姜家主得哪里話，仲奕他武藝了得，騎射俱是拔尖，乃是我營中不可多得的良才。不僅沒惹過麻煩，斬獲的功勛倒是不少……”

    這般和氣的世家家主，呂布還真是頭一回見。就拿他的岳父嚴老爺子來講，那脾氣性情，壓根兒就不是一個好話的人。

    既然姜眠敬他一尺，他自然也要給姜老爺子足夠的臉面。

    要是單夸老爺子，他未必會愉悅高興，但你要夸他兒子，就算他嘴上罵著逆子，可心里面，卻是高興得很。

    觥籌之間，姜家的仆人從門外走進，手里端著兩盤黯黃的金餅，恭恭敬敬放在了呂布身前的桌面。

    “這是何意？”呂布舉在半空的杯酒一停，眼眸微斂，問向此地的東道主姜眠。

    “心意，不成敬意，還望將軍笑納。”姜家主笑著回答起來。

    呂布將手里的杯酒往桌上一擱，看向那兩盤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金餅，眼眸里沒用一絲的貪欲，有的只是無盡的冷漠。

    遙想當(dāng)初，他就是被嚴老爺子的一盤金餅給逼得落荒而逃。再加上如今姜眠臉上這熟悉的笑容與口氣，著實有些刺激到他了。

    世家的習(xí)性，就是從心眼里瞧不起他們這些寒貧出身的人物。以為有錢有權(quán)，就可以隨意去踐踏別人心底的尊嚴。

    但念在總歸是一番好意，呂布也沒有單場翻臉，而是低沉著聲音道：“姜家主如果真要謝我，那就請您將這些兌換成糧物，發(fā)放于城內(nèi)受饑挨餓的百姓，以解他們當(dāng)下之難。”

    戰(zhàn)亂的年代，糧食遠比錢要值價。

    姜眠聽得呂布回絕，起初還以為他嫌少，心中亦不由生出幾分鄙夷。

    直到后來聽完呂布這番話后，姜眠老臉發(fā)紅，看向呂布的眼神里多了一絲其他的深意，敬佩起來：“不曾想將軍還有如此仁心，倒是老朽看走眼了。好吧，一切就按將軍的去做。”

    姜眠揮手罷，仆人便將擺上桌面的金餅，端了下去。

    此番作為，使得呂布心中對姜眠的印象又改觀了不少。

    敘至后半，呂布的神情已經(jīng)有些恍惚起來。這涼州的陳酒，初入肚腹時并未起多大反應(yīng)，可聊著聊著，酒勁就慢慢涌上了腦袋。

    他借著胸膛的那股酒意，眼神惺忪道：“仲奕不想娶那董家姐，姜老您也不必勉強。成親拜堂，還是得尋個喜歡的女子才行。”

    聽得這話，坐于對面的姜冏雙目燃起亮色，悄悄給呂布點了個贊，這也是他想的。

    姜老爺子對此卻是不與茍同，熱情的語氣也隨之淡了幾分：“這是姜家家事，就不勞將軍費心了。”

    成親迎娶，自古以來就是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門當(dāng)戶對極為重要，哪能由子女自己做主決定。再者了，難道他這個當(dāng)父親的，還會謀害自己的兒子不成。

    坐在位置上的呂布搖頭擺手，嘴里咕嘟咕嘟的了許多話，渾然醉酒的模樣。

    隨后，他起身搖晃著走到姜眠位置的前方，雙手撐在桌面，腦袋微微垂下，一張口滿是醺人的酒氣。

    聲音不大，僅夠他兩人聽見：“換句話，董將軍可以給的，或許在下也可以。”

    在無人注意的眼眸深處，一抹鋒芒如電掠過。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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