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歲的向邦國是湖南省龍山縣召市鎮人,他跟張青山雖然是同縣的老鄉,和張青山同一時期參加革命,不過,兩人雖然都是四十九團的,卻不是一個營的,因而,他并不認識張青山,但這并不妨礙張青山的知名度。
作為四十九團二營三連三班的副班長,早在長征前就已經聽聞過張青山這個老鄉的大名,只是一直無緣認識。后來,團里為專門剿匪而成立突擊隊時,他很想參加,只是放不下面子,所以,沒有去走什么私人關系。
后來,為長征而準備的突擊連成立,到各團挑選好手,他卻因為任務,被借調到“龍山獨立團”,因而錯過……實話,他和戰友們一樣,都認定“要吃辣椒不怕辣,要當紅軍不怕殺”,因而,他并不怕死。只是,他向往突擊連的原因僅僅是因為這個連的獨立性和神秘性。
再后來,突擊連在長征種大放異彩,就注定了他和張青山這位老鄉的差距來大,哪怕他在此前已經是副班長,也無法追趕上張青山的補發。
在燕子口伏擊戰中,他的右肩膀被子彈擊穿而受傷。后來,隊伍被沖散,他趁亂活了下來,并于幾個戰友一起繼續長征……只是,誰也沒有想到,當時看起來精神頭十足的他,第二天早上,就開始發起了高燒。而后,這一路下來,他的傷口有些發炎,高燒也是時好時壞,一直堅持到了現在。
死!并不可怕,怕的是毫無意義的死去。只是,他的內心知道,他堅持不了多久了,而且再這么堅持下去,還會拖累戰友,但他不甘心就這么死了,所以,一直堅持著。但看到戰友們現在要吃的沒吃的,要多疲勞有多疲勞的樣子,他真的不想再堅持了,但戰友們平日里給他加油打氣,給與他極大的精神鼓舞,又讓他覺得不甘心,因而,一直有些猶豫不決。
然而,平頭的死亡,給了他極大的打擊,可以是壓垮他精神力量的最后一根稻草。
仿佛覺得自己生命的最后輝煌來臨了,他不想浪費任何東西,想把任何東西都留給戰友,好讓戰友們多一絲力氣走出草地。所以,他以頭痛為由,不僅拒絕了食物,連水都不喝,反倒是請同志幫忙,找來一壺水,打濕帕子后放在額頭,以便于用冰涼來使他一直保持清醒狀態——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拖累戰友了,否則,大家都得完蛋,所以,他今夜必須要一直保持清醒,否則,天知道他陷入昏迷后,下一次醒來會是什么時候。
看上去他好像睡著了,還時不時和大家一樣打起輕微的鼾聲,但他頭腦時清醒的,因為他一直在等,一直借著皎潔的月光觀察著周圍的戰友,作為參軍一年多的老兵,他知道,今夜,戰友們必定會美美地睡一覺,只因為這幾天大家餓的厲害,而今天的晚飯讓大家飽飽地吃了一頓,會讓大家睡的更香。
躺在擔架上的他沒有表,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覺得大家都應該睡著了,他緩緩睜開眼,掃了眼周圍,果然都睡著了。
看了眼左邊挨著自己,抱著槍,靠墻而睡的陶,他忍不住仔細看了下陶左上衣口袋:安葬完平頭后,他把陶叫道一邊,用半哀求半命令的方式,把自己帽子上的五角紅星交給陶,并囑咐他“自己要是沒有勝利走出草地,請他把這顆五角紅星交給黨”……
左手慢慢地從腰間抽出刺刀,用手指刮了刮刀刃,發出沉悶的刮痧聲,這是他平日最喜愛聽的聲音,因為這聲音表示刀刃很鋒利,可現在,他心里平靜如水。微微轉動了一下刺刀,直到月光通過刺刀面折射到自己眼睛里,他原古井不波的表情,突然間有了絲緊促,緊接著又松懈下來……
把刺刀放在胸口,直勾勾地看著天上的滿月,腦子里不由的想起了很多很多:時候父母的寵愛,什么都留給自己吃……過年的時候,弟弟打破了碗,父親將掉在地上的米飯一顆一顆地撿起來吃掉,并訴著糧食的珍貴……給地主家放牛,從沒有吃過一次飽飯不,還經常挨餓受凍,動不動就被地主家的少爺欺負、羞辱……紅軍來了,不僅給家里送吃的,還分給家里好大一塊田地。他深深地記得,父親接到一大袋糧食時,躲在門后的母親的眼淚是如何的多……參加革命后,不僅能上夜校讀書識字,還從沒有被戰友欺負,反倒是經常幫助他、鼓舞他。這種團結友愛的氣氛,讓他心里很是溫暖……打仗時,戰友們經常以自己是新兵為理由,把最危險的點留給自己,他們卻冒著生命危險去殺敵,甚至,親眼看到一個不知名的戰友,為了別的戰友的安而給戰友擋子彈……
夠了,真的夠了,能參加革命,能認識這么多兄弟姐妹,這輩子,夠了……唯一可惜的是,沒有看到革命的勝利。但他相信,有這樣一群信念堅定、團結友愛的兄弟姐妹,革命的勝利,不會很遠……
不能再懷念了,更不能再想了——作為老兵,他知道,人一旦想多了,就怕死!
他睜大眼睛,一個一個地看過去,如同樣生生世世地記住這群戰友的樣子一般,是那樣的不舍,又是那樣的堅決。
親愛的戰友們,我向邦國決不能拖累你們,永別了!祝你們勝利!
……
雖然大家都以張青山是傷員,不用去站崗放哨,只要指揮大家就好了。可張青山卻堅持要去,因為他知道,正是因為自己有傷,所以一定要去:自己是黨員,又是隊長,就必須以身作則去鼓舞同志們的信心。更何況,那些沒受傷的戰友白天要照顧大家,還要挖野菜,撿拾牛糞等,還要緊繃著神經,面對隨時會發生的戰斗,已經很疲倦了,如果晚上還要他們站崗放哨,那會讓他們更加疲憊不堪,如此下去可怎么得了——一旦他們倒下,傷員們也絕對完蛋了。反之,傷員們如果能盡最大力量來分擔任務,就很有可能大家一起勝利走出草地。比如這站崗放哨,傷員們完可以做到,而白天勞累一天的同志們在夜里能放心休息的話,第二天就會有精神得多,有利于幫助傷員……
趴在高處,用望遠鏡觀察一下前方,雖然遠處看起來灰蒙蒙一片,可因為有月光的照射,俯視之下,一兩百米還是能分得清人影。
確定沒有人后,張青山翻身躺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根,也不敢點煙——開什么玩下,這是平原地區,又是夜色下,一個紅光點一閃一閃的,不是自我暴露還能是什么?放在鼻尖使勁的聞了下,放在嘴上叼著,頭枕著雙手,看著月亮,身心的放松——腦海里極為空明。
這種寂靜下看星空所產生的空明狀態,讓張青山極為喜歡,甚至就想如此到天荒地老。
突然!
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對,立馬翻身,拿起望遠鏡就四下觀察,結果,別敵人的身影,連只老鼠都見不到。可是,那種壓抑中帶著幾分悲憤的氣氛卻依然在,而這種氣氛,并不是直接感官,而是長期戰場上生死考驗之下,所產生的一種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但他很確定自己的這種感覺,因為這種感覺在戰場上已經讓他躲避了幾次敵人的威脅。
正在他皺著眉頭想盡量摸清楚這種感覺的來源地時,卻見身后有個黑影正快速跑來,跑步的姿勢有些奇怪,好像邊跑邊用手摸臉一樣。
很快,張青山就知道這種氣氛來自哪里了。
“隊長,你快去看看,老向……老向自殺了。”
“啊!”張青山一驚,隨即嘿了一聲,爬起來,把手里的望遠鏡邊遞給那個戰士邊沉聲道:“你來替我站一下崗,我去看看。”
一瘸一拐的下山……實話,此時的張青山心里雖然有點沉重,但并不是特別悲傷,不為見慣生死,也不為大家不熟悉,最主要的還是因為只為這種對于他來,事太常見了:長征以來,多少優秀兒女在受傷后,就是因為缺醫少藥、缺吃少穿,不忍心連累別的同志而自殺的?太多太多了,多的張青山甚至都有些麻木了。
來到那個山溝里,因為不敢照明,也不敢生火,能見度不高,但他一看到大家圍在一起,尤其是看到有的人捂著嘴,想放聲大哭卻又不敢哭,忍著,痛著,流淚著,那種悲痛和憤怒的氣氛,幾乎是迎面撲來。
他楞了一下,長嘆一聲,心里又沉痛了幾分。不知怎么地,他突然想起了已經犧牲的老班長,也想起了為炸開敵人城門而抱著手榴彈沖鋒的……
上前幾步,看到了那個自殺的人,他眉頭微微皺起,哪怕他見慣生死,也不由的為眼前這一幕感到震驚:為了不連累戰友而自殺的人活著方式他見過不少,有趁人不注意而跳崖的、開槍自殺的、拿腦袋撞墻的……可他真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用刺刀捅心臟自殺的。這讓他感到震驚,因為他覺得,拿刀抹脖子和對著心臟一刀的方式,是最讓人難以接受——這得需要多大的勇氣,或者這得多么絕望,才會有如此狠勁和毅力結束自己。
默默地站著,感受著,痛苦著……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么,最少也要阻止類似的事在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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